“还说你是个大学生，人家秦风只读了个初中，结果人家现在都耍了女朋友了，你呢？还是光棍一个。旁人都会认为是你的问题，不然为啥他都耍到了女朋友，你没有？要我说，就是你的问题，你这个脾气太要不得了，哪个都受不了。一个女人，性格半点柔和气都没得，哪个喜欢？”
“旁人还说我的女儿优秀，优秀在哪里？优秀会分手？优秀会是秦风都耍朋友了，你还没个苗头？”
伤人的从不是外人，反而是亲近之人的言语更能诛心，虽未用刀，但却比刀尖更锋利，直刺人的灵魂。
刘初心心情烦乱，实在弄不明白母亲究竟想做什么？她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好了，妈，不要说这些了，谈恋爱是能比的吗？各有各的缘分。”
“缘分，缘分在哪？你还有理，你还觉得自己对，我要是你，出门都要遮一块布在脸上，就你自己还好意思。”
“说你两句，你还犟的很，什么时候你才听得进去父母的话，我们会害你吗？”
刘初心哑言，觉得还是不开口为妙，只闷闷地盯着眼前的柴火。
见情形不妙，堂姐出声劝说：“二妈，不要说初心了，反正她年龄也还小，用不着急，过年嘛大家都开心点哈，我们说点开心的事情。”
臻爱华叹道:“哎，现在的年轻人哪，不像我们那个时候，我们以前哪有这么多事情。哪像现在的年轻人，这也不合适，那也不合适，也不晓得什么样的人才能合她们的心意。”
刘初心默默的听着，整个人像被架在油锅上，煎熬着。
刚刚的欢笑如昙花一现，不复存在。
不知不觉中，场面陷入一片静默，空气中弥漫着说不出的尴尬。
堂姐找了个由头离开了，臻爱华也没了心情，起身回卧室休息了，而弟弟刘光，早在最开始情况不对劲的时候就溜出去串门了。
火堆旁只剩下刘初心和刘默守岁，火光跳动，映出了烤红薯般的颜色，刘默双手抱膝，神情严肃，不发一言。
刘初心也没说话，只是心里七上八下的，难以安宁。
过了好一会儿，她开口道:“爸，你怎么不说话？”
“你的事情我管不了，说什么呢，还是看你自己。”刘默语气寡淡，无波无澜。
刘初心不再说话，低头看着趴在旁边仰着肚皮睡觉的小白，它睡得憨熟香甜，毫无防备的躺在那里。
因为沾了地上的柴灰，小白狗已经变成了小灰狗。
整个晚上，或许只有它是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
看着它的睡颜，刘初心笑了笑，心下有些柔软。
屋外热闹喜乐的新年氛围，她是一星半点儿也没感受到。
但屋内这一堆红旺旺的柴火已足够她静坐到新年到来的那一刻。
也挺好，就这样安安静静的守岁，也挺好的。
大年初一，照旧得按习俗行事，不能睡懒觉，有种说法是赖床会导致家里的田地垮塌。
还有不能用刀具，不能往外倒水，不能扫地等等。
一大早臻爱华便将儿女吆喝起床，烧火的烧火，包汤圆的包汤圆。
“汤圆”——寓意一家人团团圆圆。
吃了汤圆后，一家人穿戴整齐的去镇上的寺庙里烧香拜佛，并且照常要拍一张全家福留念。
“咦，前面那个人是不是秦风？”在寺庙门前不远处，臻爱华突然道。
“哪里？”刘默问道。
“那边，左边那个口子上。”
刘默仔细瞅了瞅，笑道：“还真是呀，旁边一起的那个人是他爸爸吧！”
不知怎的，刘初心竟生出了些许尴尬。
与此同时，秦风和他爸也看到了刘初心一家，探头朝他们张望。
“还是去打个招呼吧！都是老乡，彼此都看到了，不打声招呼不好。”臻爱华道。
到了跟前，臻爱华笑道：“你们也是去寺庙啊？”
刘初心轻声对秦父道：“叔叔，新年好。”
秦父笑脸盈盈，道:“我们刚从寺庙上下来，已经去过了，现在准备回家了，你们现在才去吗？”
刘默笑道:“你们去得早呀，我们早上收拾到现在才来，让你见笑了。你们这么快就回去了，不多耍一会吗？难得过年才有机会休息几天。”说着，他从兜里掏出烟发给对方。
秦风谢绝道:“谢谢叔叔，我和爸爸都不吸烟。”
看着他们你来我往的客气，刘初心不发一言，只是偶尔附和着笑一笑。
臻爱华问道：“小秦最近怎么样啊？听说交了女朋友了，真不错。空了去我们家玩哈，不要客气，都是老乡嘛！你跟初心虽然没有在一起了，但总还算是半个朋友嘛！”
听了母亲这话，刘初心微微扯了扯嘴角，心里叹了口气。
只听秦风道:“嬢嬢，叔叔，谢谢，空了我会去。”
几人又笑脸盈盈的你来我往，闲聊着。
刘初心忍不住开口提醒，“走了。”
臻爱华拿眼角瞟了她一眼，道:“你急啥子，早上出门就属你最慢。”
接着她又转头对秦父二人笑道：“那行吧！小秦，你和你爸什么时候空了，欢迎来我们家里玩哈。我们就先去寺里了，后面再聊吧！”
秦父一边挪动着步子，一边微微点头道:“好，那你们慢去。”
“嗯，你们也慢走哈。”
待二人走远后，臻爱华转身说着女儿：“见了别人，你都不知道打招呼吗？看看人家秦风和他爸，笑的是多么高兴。也对，跟你这种性格的人分了，人家是该高兴。”
刘初心莫名躺枪，她刚刚明明跟对方打过招呼，只是他们谁都没在意。
恰好电话响了，“喂”，刘初心走到一旁接电话。
“喂，新年快乐，你在干嘛？”对面传来郝仁笑呵呵的声音。
“谢谢，你也新年快乐，我们现在准备去寺庙逛逛。”
“哦，你们这么早就去了啊，我们才吃了早饭，今天打算在家里睡一天。”
“哦，那挺好的。”刘初心客气道。
不远处臻爱华催促道:“初心，你在干嘛，快过来照全家福。”
“行，那你休息吧！我妈叫我了，先不说了。”
“好，拜。”
“恩，再见。”
大年初三，刘初心到嬢嬢家里走亲戚，在那里遇到一个能说会道的中年男人。
据说他老婆就是当初给刘初心和秦风穿针引线的人，而且他们夫妻俩也是秦风的远房亲戚。
“这个女娃子就是之前和秦风交往的那个呀？”中年男人朝臻爱福问道。
臻爱福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刘初心在一旁尴尬的笑了两声，也没说话。
她没想到走个亲戚还能碰上跟秦风有关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嬢嬢村上的。
“要说秦风啊，现在谈了个女孩子，多不错的，家庭条件和长相那都不差。”
“也是你和秦风没有缘分。”中年男人对着刘初心叹息道。
“今年他估计都要结婚了，听说准备发请帖了……”中年男人口若悬河的说个不停。
刘初心不想听他说话，干脆出门落个耳根清静。
漆黑的夜，一弯月牙悬挂在夜空中，散发出淡淡的暖。
耳边隐约传来屋子里热闹的说话声，刘初心却倍感荒凉，只觉得心里长满了荒草。
她心中对于老家的这些流言蜚语，不堪其扰，积攒的情绪无处发泄。
每冒出一丝愤怒，都被她又吞咽回身体里。
面对老家的一切，她好像能做的就只是忍受和走开不去听。
这一刻，她只想找人随便说说话，就是说几句废话也可以，随便说什么都可以。
刘初心想到了郝仁，自上次充话费事件后，他还是一如既往没事人似的和她联系，弄得她反而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份了。
后来，她觉得她能处理好他们之间的关系，联系就联系吧！反正是老乡，就当多个朋友。
因此他们一直是断断续续的联系着，只是不那么频繁。
刘初心拨通了电话，“喂，在干嘛？”
“没干嘛，刚刚吃了饭，你呢？”郝仁的声音格外清晰，好像盖过了屋子里的八卦声。
“我也刚刚吃了饭，现在在嬢嬢家。”看着头顶的月亮，刘初心觉得一切似梦幻般，吐出的话语都飘飘忽忽不那么真切了。
她定了定神，随便和郝仁闲聊了几句，耳边又传来中年男人的说笑声，她朝屋子看去，见肖月正出门来，又朝厨房走去。
刘初心收回目光，抬头看着月亮，不知怎的，竟有了几分倾诉的欲望，她跟郝仁提了几句今夜发生的事。
她不知自己怎么会跟郝仁说这些，是心里太压抑想宣泄一下情绪吗？但为什么她心中并没有觉得轻松，反而是更加沉重了。
秦风的事，刘初心之前跟郝仁提过几句，毕竟在老家这个地方，没什么秘密可言，估计郝仁早就听过了各种版本的八卦。
“哎，老家就是这样，分都分了，他们还说这些，有啥意思嘛。”郝仁如是道。
闻他此言，刘初心却猛然回过神来，觉得既尴尬又难堪，“抱歉，大过年的跟你说这些负能量的东西。”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实在没到这个份上。
“我没事，你也不要多想，等过两天年过完了，大家就都出去打工了，也就听不到这些话了。”
“好，谢谢，那就这样嘛，先挂了哈。”
“好，你不要多想，好好过年。”
挂电话后，刘初心觉得心里的重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横冲直撞的，让她难以忍受。
“小心心，你还好吗？”肖月站在院坝里看着她。
“没事，我在赏月，你不用管我。”刘初心朝她笑了笑，尽量让声音柔和些。
肖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在月色朦胧中，刘初心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只觉得她似乎欲言又止。
最终，肖月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的回了屋。
看着门被打开时展露的一线光明，又将黑暗关在门外，刘初心觉得自己有些多愁善感了。
她抬头四顾，心下怅然，却更茫然，觉得整个人好难受好难受，胸口里像堵着东西，无处排解，无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