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大橘子,又买新鲜玩意儿啦?”顾医生捣鼓着她那堆中草药,抬头觑了一眼。
程景宁抱着很高一摞快递,歪着探出脑袋,“啊哈哈,这不是天气热起来了嘛,买了两件新衣裳。”
顾医生“啧”了声,语气挺戏谑的,“这两天买不少啊,诺,瞧瞧那儿堆的,待会儿记得扔垃圾啊。”
程景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半人高的蓝色垃圾桶里塞满了拆完的快递袋,夹杂些纸板啊,鞋盒啊,五星好评卡这类的。
程景宁脸皮厚,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知道知道,顾医生没事儿就先下班呗。”
“你小汁,这么着急赶我走?”顾医生拍拍掌心的灰尘,端着晒草药的簸箕,擦肩而过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碰了碰快递小山。
程景宁一下子重心不稳,踉踉跄跄好几步才站定,有些急了,吼道:“顾斐,你挺烦的,真的。”
顾医生哈哈大笑,挎着她的小背包,“嘿嘿,下班咯。”
刚走到门口,撞上两家快递小哥,他俩扒在门口,互相看了眼,眼睛呼啦呼啦蹿火星子。
——“超冷酷美少女!你的顺丰快递!”
——“超冷酷美少女!你的中通快递!”
一嚷就嚷好几遍,声音此起彼伏的,好像在争个输赢。
顾医生去而复返,凑出第三颗脑袋,笑眯眯地说:“美少女哦!”
程景宁脸有点红了,扔下手里的一摞,转身小跑回去拿新的,“来了,哥。”
顾医生问:“你昨天不是说没了嘛。”
程景宁答:“对啊,昨天没了,今儿还有啊。”
顾医生无语了,悄咪咪跑去给秦昭言告状,“报告老板!大橘子晚上吃了两碗饭,喝了半罐猪蹄汤,胃口如猪,体力似牛,今日共斩获二十五件快递,附图如下,请您过目!”
“对了,她网名叫超冷酷美少女,啧~”
她用的是企业微信,有点儿意思,因为可以瞧见对方是否已读,更有趣的是,几乎是在消息发出去的同时,对话框前面就显出了已读的标志。
可等了两分钟后,秦昭言才在微信上给她甩了个大红包。
顾医生的腰立刻折了,“谢谢老板!我定会再探再报!”
秦昭言极其高冷地回复了个“嗯”字。
顾斐站在十字路口,扶着红绿路灯,磕cp磕得快昏迷了。
这几日,程景宁依然住在南山堂,她曾与秦昭言约定过回老别墅的日期,就是待她病情好转之日,但当这天真的来临,大家又都很默契地避而不谈。
这一住,就遥遥无期了。
程景宁是个自尊心很重的人,与其耐心劝解开导,不如给她找点事情做。
于是她毫无防备地落入了秦昭言的陷阱之中。
对程景宁而言,只是感觉生活忽然有了动力和目标,忙碌起来后,白天没时间乱想,晚上会难熬一些,但总体来说过得去。
她本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与南山堂的人几日相处下来,竟然比前面半个月还要熟络。
李医生离异单身,王阿姨芒果过敏,顾医生不婚主义,小程助理甜蜜热恋......甚至知晓南山堂编内成员大黄最近在地盘争夺战中荣获魁首,成功夺得了南山堂以及公园附近的掌事权。
程景宁最烦的是顾斐,“大橙子”这个外号本来是用来区分她和小程助理的,结果被她传来传去念成了“大橘子”。
程景宁刚听到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橘子乐队主唱的马甲暴露了。
她秉承着“鸡蛋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的原则,并未把所有希望放在与宋爻的合作上,找资深HR润色了简历,成功收到了几个面试通知。
虽然结果不尽人意吧,但也算是良好的开端。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有三天没见着秦昭言了。
——
秦昭言并非故意冷落程景宁,而是染上了风寒,嗓子哑得说不出话了。
于是她眼睁睁地瞅着家里这个小茶杯犬在短暂的几秒钟时间里,从贴心小棉袄变成了高冷冰坨子。
“今天周四。”秦昭言捧着保温杯,水面上浮着几颗枸杞。
秦鹤眠垂着头盯着鞋尖儿,言简意赅道:“我请假了。”
说完,她转过身去,叠着刚从阳台收回来的衣服,忙完后又跑去洗苹果,打扫卫生,收拾家里,反正一直不肯再抬头。
秦昭言翻了翻手机,忽然扶着额头,嘶声说:“秦鹤眠,你站住。”
秦鹤眠愣了一下,乖乖站着不动了。
“转过来。”秦昭言倚靠着沙发,腿上搭着薄被,长发随意散落,脸色有些苍白,“你们班主任没给我打电话。”
秦鹤眠转过来,佝偻着背,咬着嘴唇,“不清楚。”
秦昭言见她这幅倔样子,顿时觉得很头疼,叹气说:“我很不舒服,你重新找个能骗过我的理由。”
秦鹤眠疑惑地“啊”了一声,轻蹙着眉头,呆萌呆萌的,瞧着还挺可爱的。
秦昭言心软得不行,轻轻咳嗽了两声,面无表情地说:“高中比不得初中,是挺累的,偶尔休息两天也没关系,但是下不为例。”
秦鹤眠眨巴眨巴眼睛,俯身替她掖好被子,极其快速地掠过一句,“知道了。”
她盘腿坐在地毯上,手里握着把水果刀,小心翼翼地削着苹果,比打游戏都要认真,果皮很成功地没有断掉。
秦昭言感觉还挺好玩儿的。
秦鹤眠捧着颗磕磕巴巴的苹果,小声问:“姐姐要不要吃?”
秦昭言其实没什么胃口,但不忍心拒绝,就说:“一人一半吧,小心点分,不要把手划到了。”
“嗯。”秦鹤眠抬眸看她一眼,倏地低下头,眼睛红红的。
知道她在担心自己,秦昭言摸摸她的头发,眼神沉静且温柔,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息,“你下次不要这么晚往家里跑,晚饭都没留你的,给你点了份外卖,自己下去取一下,可以吗?”
秦鹤眠点点头,不疑有他。
她刚出门,秦昭言仰头灌了两口水,清了清嗓子,拨通了班主任的电话,笑说:“周老师你好,我是秦鹤眠的家长,她身体不舒服,我想帮她请两天假......嗯嗯,我知道最近学习任务很重,我会监督她补网课的,没关系不用送,我已经把她接回来了......”
聊完电话,秦昭言刚有些好转的嗓子是彻底倒了。
她真的很无奈,不管是程景宁还是秦鹤眠,怎么都喜欢逃课呢?是她的教育方式出现问题了吗?
这个问题困扰着她,一直发呆到秦鹤眠提着外卖回家。
“你先吃,我去睡一会儿。”秦昭言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了。
秦鹤眠垂下眼睫,跑过去抱了抱她的腰,抿唇说:“姐姐好好休息,我吃完饭就看书,然后上床睡觉。”
秦昭言眯着眼笑了,扯了扯她的脸颊,“哪儿学的?”
秦鹤眠鼻尖儿蹭着她的衣服,仰起小脸来,两颊被扯红了,像画报上晒红脸的小女娃,“学什么?”
“这么乖。”秦昭言笑吟吟的。
秦鹤眠眼神忽然变得很暗,深邃的眼眸里波澜四起,她辗转的情绪在瞳仁的倒映上泛起涟漪。
沉默后,她说:“姐姐......对不起,我撒谎了,没有请假,是......逃课了。”
秦昭言翻来覆去揉她的头发,还是那句“下不为例”。
——
程景宁收到惹火小野猫的消息时,正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超市里出来,用手指艰难地勾着塑料袋,打开了微博消息。
惹火小野猫:“偶像,偶像,你在吗?”
这两声“偶像”把程景宁沉寂已久的虚荣心给唤起来了,她嘚瑟地扬唇一笑,胳肢窝夹着东西,腾出只手来,噼里啪啦地打字:“哎哟,在呢在呢,好猫猫。”
没多久,惹火小野猫回复了,“我有点不开心哦。”
哬,这简直是撞到程景宁心口上了,她这人开心果一个,大道理一堆,简直是当代乐于助人好青年的典范。
惹火小野猫:“我被家里的姐姐骂了。”
孤傲的程少:“为什么呀?你这么乖,谁舍得骂你啊,是不是缺心眼儿啊?”
发完以后,她觉得言辞有些过了,毕竟是人家自个儿的姐姐,自己这样也太口无遮拦了,万一把她的网络宠物气跑了咋办?
程景宁随后又找补了一句,“我没说你姐啊,我说我自己缺心眼儿,刚刚在超市买酸奶呢,忘记找人拿吸管了。”
解释完她又后悔了,这说了还不如不说呢,欲盖弥彰的意思太重了。
孤傲的程少:“呵呵,她为啥骂你啊?”
她等了几分钟,对方迟迟未回。
程景宁掌心被塑料袋勒白了,松开换只手瞬间气血上涌,她暂时没空看手机,找到停车场的小破车,把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去。
这车是南山堂的小面包车,用来搬搬东西,装装货物之类的,平时根本没人开,前两天顾斐见她买东西太疯狂,就把钥匙扔过来了。
“叮咚——”新消息提醒。
惹火小野猫:“我玩电脑游戏被骂了。”
啊,电脑游戏,好古老的称呼啊。
孤傲的程少:“太过分了!小孩子玩玩电脑咋了,又不是以前的年代了,反正我是没这么老古董。”
孤傲的程少:“我没有骂你姐姐的意思嗷~”
还嗷,二十六了,装什么嫩。
秦昭言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