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咳咳——”程景宁掀开车门,趴在灌木丛边干呕。
秦鹤眠从远处走过来,手里攥着瓶矿泉水,蹲她身侧捡地上干枯的树枝。
等难受的感觉平息点,程景宁擦了擦唇角,挑眉看过去,“干嘛啊。”返过酸水的喉咙火辣辣的,像是被荆棘摩擦过。
“没干嘛。”秦鹤眠摇摇头。
程景宁留了心眼儿,灌木丛下有个小土包,接着连绵的蚂蚁兵团,在“跋山涉水”地搬运饼干碎屑。
秦鹤眠捡了挡路的树枝,替小蚂蚁重新规划了捷径。
“你小子。”程景宁笑着轻啧了声,眼眸里带着笑意,“哈,让世界充满爱啊。”
秦鹤眠把水递给她,皱起娟秀的眉毛,小声问:“你晕车?”
“啊。”程景宁动了动唇,眼珠子滴溜一转,拧开瓶盖含了口水,咕噜噜漱两下吐掉,抬手蹭了蹭水渍,笑吟吟地说:“对。”
她搓了几下秦鹤眠的羊毛卷,若有似无地叹息,“眠眠啊。”
“嗯。”秦鹤眠跟着站起来,双手插兜,点点头,表情平静,“你说。”
车停在服务区,海拔接近三千米,刚下了场小雨,雨停以后现出蔚蓝如洗的天空,软白的云朵界限分明,浓淡的墨色点洒在群山之巅,一呼一吸间充斥着奢侈的自由。
程景宁眯着眼睛笑,“关爱关爱姐姐呗。”
秦鹤眠撇撇嘴,“你是我姐姐吗?”
“咋了,你想叫姨啊,那真不行,我年轻又貌美。”
“......哦。”
程景宁又揉了下她的头发,软软的很舒服,“来,叫声宁姐姐来听听。”
秦鹤眠微微仰起下巴,冷酷道:“程景宁。”
程景宁哈哈哈笑起来,一点儿偶像包袱都没有。
秦昭言接了电话回来,看见副驾驶上已经换人了,程景宁歪着头闭目养神,秦鹤眠坐在后排刷视频。
不是争得挺厉害的吗?怎么忽然就和平相处了?
秦昭言回了条工作消息,系上安全带,没多问什么。
从服务区开出来,导航到苍松沟附近的古镇,只剩下两个小时车程,中途程景宁醒了,胃翻涌得有些难受。
她按了按额角,有气无力地说:“眠眠,给我拿个橘子。”
秦鹤眠掏了一个,把剩下一袋儿都递给她。
塑料袋簌簌地响,程景宁剥开橘皮,放在鼻尖儿上顶着,清新酸甜的气息盈满了鼻腔,暂时压制住了恶心的感觉。
她笑了笑,懒洋洋的调子,“我那么老大一只乖眠眠。”
她与秦昭言待人的方式不尽相同,秦昭言是轻言细语的,也会说“你好乖”这类话,但语气不会很夸张,属于润物细无声的感觉。
而程景宁呢,她特别擅长调动语气词,星眸像被揉碎似的,感情溢得要满出来,迫不及待地宣泄着心里的欢喜。
前者属于长辈,后者更接近于朋友。
秦鹤眠摸了摸鼻梁,唇角微微扬了一点,身体反应说明她并不排斥。
“我是怕你吐了,腾个袋子还能接。”
“啧,你比塑料袋还能装。”
程景宁舒服点儿了,掰了瓣橘子吃,齿尖戳破外皮,鲜嫩的橘子汁瞬间喷出来,眉毛扭曲成“川”字,又快速嚼了几口,眼睛倏地锃亮,“我的老天奶,不愧是人家当地的特产,甜得齁嗓子。”
她转过脸,把去了白膜的橘子瓣递过去,“秦昭言,尝尝?”
秦昭言闻到很淡的香气,熟悉的木质调冷香,突然想起程景宁今早换衣服,往手腕上喷了香水,还很开心地卷了头发。
她鼻尖儿兜着倒扣的橘子皮,像小船在晃晃悠悠,挺可爱的。
秦昭言下意识张嘴咬住,舌尖往里面轻勾,倏地抿紧了唇,朝她睁大了眼睛。
程景宁竖起手指,悄悄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又不要命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两瓣,朗声问:“是不是很甜?”
秦昭言含着没动,牙齿被酸痛了,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
程景宁戳戳她的肩膀,撑着下巴看她,小姑娘撒娇似的,“秦昭言,你说呀。”
“滴”一声,车辆驶过高速口的自动收费闸机,下高速便是繁华的县城,终于可以开点窗户通风了。
秦昭言在等第一个红绿灯,指尖敲击着方向盘,垂眸笑说:“嗯,是挺甜的。”
“是吧,等返程的时候咱再往家里买点儿。”程景宁把剩下半块掰成两份,递给了后排的秦鹤眠,“眠眠,尝尝呗。”
秦昭言看她一眼,说:“好。”
程景宁手长腿长的,转过去直接伸到了秦鹤眠唇边。
秦鹤眠不疑有他,张嘴接了下来,嚼了几口后,表情猛地狰狞,眉心堆叠的褶皱和小沙皮狗别无二致。
纸巾放在副驾驶的车门,吐又没地方吐,秦鹤眠艰难地咽下去,声音哑哑的,“骗子。”
程景宁轻轻“呀”了声,颤了身鸡皮疙瘩,转头看秦昭言:“你听她这声音,以后去干配音肯定行。”
后面的车在鸣笛,秦昭言轰了脚油门,乜斜一眼,“目前她比较喜欢打游戏。”
“哦。”程景宁又有了网络与现实连接的实感,若不是这句话,她差点忘了惹火小野猫曾说过的——“家里姐姐不允许她玩太久游戏。”
她这才后知后觉把“家里姐姐”与眼前的秦昭言对应起来。
她在心里琢磨着:啊,原来秦昭言管秦鹤眠这么严格啊,那......这小孩儿也有点儿可怜哈。
不过对于自己欺负她这件事,程景宁并没有多大愧意,毕竟这酸橘子大小和西柚不相上下,有三分之二都是她自己吃的。
为了整蛊,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儿她干得津津有味。
午后的风些许闷热,但还是让晕车的程景宁舒服不少,她侧着脑袋,手肘搭在车窗,眯着眼睛享受拂面的风。
秦昭言驶出县城的最后一个红绿灯,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了注意力,背后是成片绿色的田野,程景宁是颜色最明艳的主角。
苍溪县城,第一个红绿灯到最后一个红绿灯,秦昭言的眸子里都映着程景宁。
也许,这也是上天的冥冥注定。
到了苍松沟附近的古镇,徒步到沟口只需要十分钟,所以这里是南来北往的旅行者住店歇脚的地方,地上铺就条形的青石板,各种商铺林立,街面上竖起旌旗。
她们订的酒店在古镇后面点的位置,挨着从沟里流下来的冰河,凉悠悠的非常舒服。
酒店赠送了藏式铜炉火锅,还有酥油茶和青稞酒,程景宁给三个杯子斟满茶,有点儿好奇地左右看看,说:“我感觉没什么人啊。”
秦昭言不动声色把青稞酒挪到自己手边,烫了两片牛肉,分到对面两人的碗里,“苍松沟下个月才开,酒店没有客人很正常,再往前面开六十公里,就到了苍松县城,那附近景点很多,高山峡谷和雪山草原,所以目前很多人只把古镇当做中转站。”
“哦,怪不得。”程景宁咬了咬手指甲。
“啪”筷子粗的那头敲下来,她手背上现出两条红痕,“嘶——”
“再啃就秃了。”秦昭言抿了口青稞酒,酒精度数不高,味道清淡香甜,神情变得柔和愉悦。
她给秦鹤眠斟了一杯,推过去,柔声说:“你可以喝一点。”
第一次被允许喝酒,秦鹤眠开心又激动,端过来小心抿了两口,轻轻砸了下嘴。
“哦。”程景宁先对不许啃指甲的指令作出应答,然后扭头对那杯清澈的青稞酒流露出渴望,双手合十念叨几句经文,说:“善良的秦老师,程景宁也想喝一点。”
秦昭言垂眸掩去笑意,煮了半盘程景宁最喜欢的金针菇,“不可以。”
“为什么?!”程景宁咬牙切齿。
秦昭言手机里还收藏着那段视频——程景宁跪在高级套房,对着高耸的佛塔许愿国泰民安。
她扯了张纸巾,压住上扬的唇角,向后仰靠着椅背,“你明天不开车吗?”
“可是现在才——”程景宁微微蹙眉。
“我需要你。”秦昭言打断她,眉梢轻挑,“我今天开了几百公里。”
程景宁看她眼睛红红的,心里又心疼又开心,“那你今天好好睡一觉,明天开车的事情交给我。”
欸,她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可以。”秦昭言用公筷挑了半碗金针菇给她,“我和顾老师商量过了,这次来的人有点多,我们不必与她一起走,明天统一进入景区,随后可以各自安排,所以今晚我要和顾老师吃晚餐,你们要一起去吗?”
秦鹤眠不愿社交,先摇头,“我可以在房间里看电视吗?”
秦昭言说“可以”。
程景宁头还晕着,肠胃炎也不好受,沉吟道:“嗯,我想先在古镇逛逛,买些必需品。”
秦昭言点了下头,低头回复群里消息。
程景宁一根根吃着金针菇,嘎吱嘎吱嚼得带劲儿,突然想起她刚才没说完的话,“可是现在才下午,不影响明天开车吧,况且那只是青稞酒。”
可是秦昭言说她需要我诶。
程景宁缓缓吞咽下食物,眨巴眨巴眼睛,轻声呢喃:“我的老天奶啊。”
与此同时,秦鹤眠已经默默吃了三碗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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