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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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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绵绵下了几日,难得放晴。

斜阳脉脉,从支起的窗子铺洒了一地,缓慢移动着,一直蔓延到了榻边,又顺着被金勾挽起的帐幔一点点往上爬升。

方才还有些暗沉的空间陡然变得明亮起来,连浓重的药味都冲散了许多。

沐浴其中,光影晕染着眉眼,再是冷淡的人也不免添上几分暖意,显得生动起来。

从旁人的视角看奚骊珠便是如此。

穆崇渊除外。

他的脸色很不济,明显是大量失血后的症状。经过这些天的休养,看来伤势仍旧不容乐观……

奚骊珠眼帘半垂,手上木然动作着。

穆崇渊只在开始时瞧了她几眼,而后微阖双目,似睡着了一般。

冯度不放心,在一旁不错眼地盯着。

他觉得奚骊珠才像是睡着的那个,全程就没见她怎么抬过眼,态度岂止敷衍,够得上大不敬了。

可又不好挑理儿,毕竟她手上也没闲着……

冯度揪着心,恐她手艺不精,掩盖不过去,正琢磨是不是再叫个人过来预备着,就见她停了手,开始收拾东西。

“这就好了?”

奚骊珠颔首,起身下榻。

冯度斗胆瞻仰了一下御容,成果……貌似还行。

奚骊珠以为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就要告退。孰料冯度叫住她,告诉她还有一桩事。

“稍后有一场晚宴,你陪陛下赴宴。”

冯度没有多作解释,跟着似有急事要办,匆匆离开了。

他前脚才走就有人进来,没进内室,隔着屏风静立在暗影中。应是护卫……

奚骊珠又变成了刚进来时的那根柱子,立在榻边,一动不动。

良久,听榻上人问:“识字否?”

奚骊珠愣了一下,移目过去,正对上一双眼睛。

她还没有细看过这双眼。先前只觉摄人,此刻,迎着傍晚的日光,眼底萤石之色隐现,显得平和许多,却幽深如故,让人不自禁想要探究更多,却又不敢多看。

见她微摇首,穆崇渊眉梢轻动,倒也没多说什么,拿起枕边先前看了一半的书册。

奚骊珠见他以左手翻阅,才明白过来,他右手行动不便,应是想让自己为他诵读。

奚骊珠收回视线,继续盯着地衣上斑驳的光影出神。

-

黄昏褪尽,华筵正开。

赴宴的多半是魏军将领,除了在金洛一战中立下汗马功劳的,还有奉命从古皋赶来奏报兼商议军情的。

归降的南朝官员亦列席其中,比如那位据城抗击许久让魏军吃了大苦头的金洛守将杨骧,以及原刺史府一干属吏。

近日有流言传出,说魏天子在古皋关下中了弩箭,伤重垂危。

这一流言动摇的可不止是大魏的军心,才安定下来的金洛城也开始暗流涌动起来,归服的那些南朝兵将焉知不会起别的心思?鉴于此,才有了此次夜宴。

乘步辇至宴客所在,冯度躬身近前递出胳臂,想让陛下借力起身。

穆崇渊无视了,闭目运气片刻,径自下辇入园。

冯度和奚骊珠一左一右紧随在后,看着他虎步龙行进入厅堂。

“寡人晚来,先罚一杯。”人未至,声先至。

穆崇渊随手从内侍端着的漆盘中擎起酒盏,举樽高声说罢,一饮而尽。

方才还有几分嘈杂的大厅为之一静,跟着列席的文武官吏纷纷起身行礼。

他抬手往下一压:“都坐。南下以来众卿功高劳苦,今夜没那么多规矩,只管饮酒取乐——”

大厅宽而广,席分东西两侧,他着一袭季夏黄的常服打中间过,行走间袍袖甩动,别有一副旷达潇洒的意态。

不时这个将领过来问候一声,转眼又停在那个官员跟前寒暄几句,间或还能听到他的朗笑声,哪里瞧得出半分病容?

众人看在眼里,心也都放回了肚子里。

奚骊珠的心却悄悄提了起来。

她耳目闭塞,并不知晓流言的事,到了这会儿才隐约猜出冯度让自己给他们陛下妆扮的用意。

伤重若此,仍要强支病体大宴群臣,是为了稳定军心免生变乱吧?

那如果这个消息被证实,而后散播出去……堂上就有燕国的降将。

频频往杨骧将军处看去,奈何对方只顾低头饮酒。

待要找个借口出殿,冯度又是无论如何不许她单独行动的……

“小心。”

穆崇渊已回上首坐着,奚骊珠在冯度的示意下上前为他斟酒。

酒水不慎飞撒出去,她搁下金龙执壶去拂拭,又险些撞倒酒樽。

穆崇渊一手扶住酒樽,另只手攥住她拂向自己右肩的那只皓腕,如是提醒了一句。

说完也并没有松开。

扫了眼如凝霜雪的右腕,其上淤痕已经淡去。

“好了?”他问。

奚骊珠不知这没头没尾的一句指的什么,在他似能洞穿一切的眼神注视下,只觉一阵寒颤,缓缓低首。

底下人将这般暧昧情状看在眼里,皆会心一笑。

陛下还有心思戏美,那流言当真无谓,说不准就是燕人故意编造出来的。

“陛下,老奴服侍你去更衣吧?”冯度实在担心他的伤势,方才又饮了酒,便想以更衣为由劝他离席。

穆崇渊松手,奚骊珠默然起身,退至一旁侍立。

“不必。”穆崇渊看着眼前觥筹交错热闹喧腾的景象,左手合着廊下乐工的丝竹声打起了拍子。

宴席后半段更加热闹,有人当众蹈舞助兴,有人则高唱北地歌谣,穆崇渊还饶有兴致的亲自和歌……

宴散已是子夜时分。

“快!快!”

步辇一直抬到寝居门口,冯度搀着穆崇渊回屋上榻。

到了这会儿再厚的妆粉也盖不住了,脸色何止是不济,简直吓人!

冯度哆嗦着:“侍御医、侍御医!快,快给看看——”

侍御医王宁早就候着了,闻言赶忙上前……

另一边,被送回住处的奚骊珠辗转难眠。

难怪两次去正园那魏主身边都没什么人,也难怪冯度会找自己“帮忙”。

前番在山洞寻到他们的那些兵将大概是魏主的亲军,魏主受伤的事应当被压下了,除了近侍亲随,没几人知晓。

是了,站在魏军的立场,这事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可若站在燕军的立场就恰恰相反了。

奚骊珠根据席间零碎听来的消息推测,魏军眼下正主攻古皋关,而翟祖旺将军在负隅顽抗、苦等援军。

若这个消息能够递送出去,会否对翟将军有所裨益?答案是肯定的。

纵然不能令魏军自乱阵脚,也大有文章可做,不然魏主何必辛苦这一场。

那人也的确伪装得滴水不露,她想在筵席上做些手脚其实并不实际。

轻轻活动了一下先前被攥住的那只手腕,禁锢之感宛在。

不知他看出没有……应当是没有,不然她岂能好生回来。

还得另思对策才是。

-

隔日中晌,趁着圆脸侍女又来送饭,奚骊珠问她:“你们日常都在何处浣衣?”

葵香有些意外,奚娘子难得开口,落水之后就更是寡言了,这还是头一回主动搭话呢。

“娘子换下来的衣裳只管交给奴婢便是。”

“咱们都是沦落之人,不必如此自称。”奚骊珠从枕下拿出两件贴身衣物,赧颜道,“这种事原也不好劳烦别人,你把地点指给我,我自己来就成。”

葵香想起其他几位姊姊私下议论的,奚娘子并没有被贵人看中留宿正园,头回没有、昨晚也没有,想必是没有飞上枝头的希望了,那和她们确也无异。

又见她神色微窘,再瞥见被她攥在手中的两件小衣,恍然大悟。

她不久前也刚来了癸水,每回小心了又小心,还是免不了弄污衣裳。刺史府中的千金若污了衣裳都是直接丢弃,绝不会再上身,她们做奴婢的可不敢,拢共也没几件,丢了可穿什么呢。

这种私密事是要避着人的,葵香表示理解,却犯了难:“冯常侍让娘子好生休养……”

“冯常侍近来也没再说过不许我出屋,是不是?我昨日问过冯常侍,他已是允准了,你若然不信,尽可去求证。”

这些侍女都很怕魏人,尤其是冯度,自不敢去求证。

而且冯度昨日确曾提过一嘴,称她若嫌憋闷可出去走走——所谓的走走必然仅限于刺史府中,且必定有人盯着。

“那……好吧,我带你去。”

小院位于刺史府后宅区,葵香取了浣衣所需物什后,带着她一路往北,穿过下人住的区域,又曲折行了许久,来到一处角门。

打开角门就能直通外界,偏这角门是打不开的。

葵香往西一指:“呶,就这儿。”

丛竹掩映后是一个占地颇广的方池,池中水清可鉴人。

自打她二人出了院子,就有两个侍卫綴在后头,刺史府外面更不可能没有防守,因而即便生门在望,也不得不遗憾止步。

奚骊珠随葵香走到池边,观察之下微微松了口气——是活水。

“……刺史夫人受方士指点,特意在此处建了方池,说是可以招财添贵。你看到没有,这水是流动的,能通到城里的净月渠呢,以前还专门谴了人看守,不许人接近……仗还没打刺史一家先就逃了,这处也没人盯着了,我们近来都在此浣衣,比汲水或去外面的浣衣河能省不少力……”

葵香天生有张闲不住的嘴,只是碍于规矩,轻易不敢说笑。先前又把奚骊珠当作刺史府里那些夫人女郎待了,怀着惧意,除了送饭亦不敢亲近。

今日这番接触下来才发觉她十分可亲,便就打开了话匣子。

奚骊珠静静听着,不时抛出一问,两人聊得颇为投机。

洗到那两件小衣时,奚骊珠与葵香悄悄拉开了距离,靠近了池水与外界连通处。葵香一脸了然地笑笑。

那两个侍卫不远不近站着,看二人各自安静浣洗衣物,便也没有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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