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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羽翼渐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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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体育课解散,刘恩琳和祝允初都没有来找宋碎安。

和平时不同,宋碎安不愿自讨没趣,丝毫不予理会,一心钻研到题目里去。

忙碌的一天又将落下帷幕,下课铃响起,学生们好不容易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临近盛夏,天色暗得也比之前晚了些,天边还隐隐有四散的微光。

宋碎安收起笔,转而开始收拾书包。

祝允初转过身来,好似踌躇了半天,才下定决心开口一般,眉头微蹙,看着宋碎安道:“碎安,抱歉哈,今天体育课晾你一个人。”

宋碎安手上的动作丝毫未停,看似也无甚在意,抽出时间来敷衍了一句:“没关系没关系。”

未等祝允初再说些什么,宋碎安就背起书包,转而起身对刘恩琳道:“今天我得早点回去,不等你了。”

刘恩琳还在解题,看似还要一会时间,她应了一声。

见宋碎安走后,祝允初也不着急转回去,对刘恩琳道:“我也不着急回家,我等你吧,等会我们一起走。”

刘恩琳点了点头,不再理会。

……

离家门越来越近了,宋碎安的脚步也越发迈不动了,双腿好似灌了铅,在门口站了好久,才做好心里准备,轻手轻脚准备去开门。

不料门没锁,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她手上的动作停顿了几秒,深吸一口气,还是拧开了门把手,推门而入。

她还未来得及换鞋,宋陵游坐在客厅沙发上,似是“恭候多时”了一般。

宋陵游能这么早回家是十分罕见的事情,而宋碎安也好像提前预判了他的举动一般,没有过多磨蹭早早地回到家。

也许是为了免一顿多余的骂吧,她早已对这一切轻车熟路了。

宋陵游难得没有一上来就大怒,语气里带着试探:“成绩出来了吧?觉得自己考得怎么样?”

宋碎安扫了他一眼,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而是径直走向房间,将书包放好再来到客厅。

与平日里不同的是,她没有换鞋。宋碎安找了张椅子,坐在宋陵游对面。

两人之间隔着茶几,但也隔着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年级排名143名,退步了23名。”宋碎安如走流程一样,不卑不亢,声音不高不低。

“退步的原因是因为什么?”宋陵游追问。

“英语退步了。”宋碎安对上他审视的目光。

“那你的数学呢?没什么好解释的吗?”宋陵游见宋碎安一直在与自己周旋,不免没了耐心,直接进入正题。

“没有。”宋碎安握住发抖的手,指甲掐入掌心。

“没有?”宋陵游语气里带着不满,道“150分的卷子才考35分,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没有。”宋碎安强压住身体的颤抖,几乎脱口而出。

宋陵游倒了杯水,强顺着气,喝了口水,压了压火,才继续道:“宋碎安,趁我现在还能跟你好好说话,别蹬鼻子上脸!”

宋碎安轻嗤一声,尽管身体颤抖得厉害,声音还是那样平静:“解释什么?给你一个解释,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告诉我不该读高中,我应该听从你的命令,读中专。对吗?”

宋陵游似被戳中心事一般,气得一掌拍向茶几,试图掩饰自己的心虚:“宋碎安!注意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宋碎安看着茶几,茶几上几个茶杯被宋陵游一拍抖动了起来,发出清脆刺耳的撞击声。

宋碎安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宋陵游,一字一句道:“每次我的考试成绩一下来,您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考得真差劲。’永远只会贬低我,每次吃饭都要在饭桌上数落我,教育我,永远就是我刚放下笔你就走进来说我没学习。只要我关上门不到五分钟,你就一定会来让我开门。我有什么好解释的?印证你扣在我头上的罪名有多么正确吗?”

“宋碎安!”宋陵游紧锁着眉,浑厚的嗓音震耳欲聋,下一秒就剧烈咳嗽起来,胸腔连着一阵疼痛,“你真的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连父母的话都敢顶撞了是不是?真的是书读的越多,越活越回去啊?越变越糊涂!”

宋碎安的眼睛里不知何时盈满泪水,她别过头去,顺势擦干眼泪,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她才堪堪回头:“您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容许任何人反驳您的任何决定和想法。可您似乎一直都没发现,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宋碎安死死掐着手臂上的肉,让自己尽量体面:“承您吉言,我就是一无是处,甚至品行恶劣,难堪大任。为什么要说我变了?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当初,宋碎安小学期末考的数学只考了39分,宋陵游气得让她跪在试卷面前,气愤地随手抄起一个花瓶就砸向宋碎安,花瓶因此被打碎,玻璃裂成一片片。

那个花瓶是宋碎安和许忆伶一起做的陶艺品,是宋碎安送给宋陵游的父亲节礼物。

但自那以后,宋碎安连一句“父亲节快乐”都从没跟宋陵游说过。

那个花瓶,是她最后一个送给父亲的礼物。

宋碎安颤抖着身体不敢躲闪,任由自己的膝盖被碎片划伤,鲜血随着伤口淌下,浸红了试卷,让试卷上大大的“39”变得刺眼醒目。

那天她没有吃上晚饭,请了三天的假。这是对她不好好学习的惩罚。

所以从此宋碎安变得很在意分数,生怕自己又要因此挨一顿毒打。

可当她上了初中,性格越来越内向封闭,失了先前的外放开朗。

宋陵游突然变得慈眉善目,会在她考试失利后告诉她:成绩只能说明过去,不能说明未来。

可她又该如何?先前因为成绩受过的苦头能够因此烟消云散吗?

初中三年,宋陵游从来没给过她任何学业上的压力,可在面临填报志愿时,却强制性要求她报考中职。

在宋碎安咬死坚持要上高中时,他出言讥讽:就你那个成绩,你觉得你能上个什么大学?不会在奢想985,211吧?

也不看看你自己到底几斤几两,心比天高好高骛远。

你原先已经和我约好了,不想参加高考,现在为什么要反悔?

完成九年义务教育还不够吗?看看你那个数学,你是读书的料子吗?

于是宋碎安越来越讨厌数学,甚至到了极端的程度。

一直以来,宋陵游总说宋碎安偏科,对数学没兴趣。

每次考试成绩一出来,就要揪着她的数学对她一顿批评责骂,好似这样子做便能找到他那为数不多的优越感。

所以,为什么数学会考出“35分”这样的分数呢?这是为什么呢?

宋碎安知道原因,但这个原因她会咬死了烂在肚子里,绝不透露零星半点。

她好像在给小时候的自己报仇一样,拿着类似的分数,从先前跪着认错,哭到失声,没有资格上桌吃晚饭的自己递过去一把伞。

这把伞,她挣扎了八年才打开来。

此刻,她站在宋陵游面前,是以一种对等的关系站在他面前,而不是以上位者与卑位者之间的关系跪在他面前。

宋碎安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在告诉她,要收起自己的锋芒,做一个温柔的女孩子,听爸妈的话,做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好孩子。

可她的内心深处禁锢了一只野兽,它教唆着宋碎安解开它身上的枷锁,告诉她:凭什么?你应该要做一个打破世俗的人,要去与不公反抗,去与世界正面交锋,而不是怯懦地顺从。

先前的她半懵半懂,听着大人们的话,以“叛逆”为这只野兽冠名,并把它牢牢地栓了起来。但现在,她清楚地意识到,它叫“反抗”。

宋碎安看起来总是柔弱的,可内心里喧嚣着的是孤傲的不羁。

她总是想着,她数学不好又能怎么样?她总想证明自己就算数学不好,依然可以很出众。

因此她拼了命地学习数学以外的学科,试图弥补自己在数学上的笨拙。

可上了高中之后,她感觉到力不从心,逐渐地,她开始觉得疲惫,可丝毫不敢懈怠,她开始意识到自己的有限。

说白了,她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因为怄气而放弃了数学,后悔自己的心高气傲和不知天高地厚。

但她在面对宋陵游时,永远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选择。

宋碎安定定地直视宋陵游的目光,毫无畏惧:“我说得不对吗?你问我要解释,这就是我的解释。”

未等宋陵游出言,宋碎安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似是刻意的,以此来宣泄自己的不满。

宋陵游气得猛地站起身,慌忙把手搭在茶几上,道:“宋碎安!”

他看着宋碎安决绝潇洒的背影,久久都未能反应过来,又缓缓坐下,努力给自己顺着气。

自从宋碎安上高中以来,每次都是这样。

但凡宋陵游想要静下心来和宋碎安好好说说话,她总像被什么点燃了的炮竹一样,每次的结局都是不欢而散。

尽管每一次他的初衷是好的,可讲出来的话永远带着威严,刺耳又难听。

宋陵游似乎从始至终都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会气愤,好好的女儿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只会责怪许忆伶没有教好她,责怪宋碎安白读了几年“圣贤书”。

虽然偶尔他也会因为宋碎安的态度感到心酸和寒心,但,那也只是偶尔。

宋碎安上了锁,贴着门渐渐蹲下来,身体止不住地打颤,她把脸埋进双手里,心跳似毫无章法的鼓声,生理学上管这叫做心动过速。

见门外迟迟没有动静,宋碎安才敢小声啜泣。

她憋了好久,所以情绪在此刻间瞬间瓦解如怒涛一遍遍冲击着心理防线。

她心想:好累,这样腐朽不堪的生活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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