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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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蕙风的事就此告一段落。

收尸完,琼蕊又领着人到陆盈霜面前叭叭说一通。

话里话外都是叫陆盈霜好好吃教训、长记性,往后安分守己。

陆盈霜一阵腹诽,你主子河阳王千岁都没对我瞪眼,你瞪的哪门子眼?

莫名其妙。

琼蕊心里也有气。

怎么好端端的人偏在她手里没了?

两个嬷嬷都是经年的心腹,左右盘问也不见纰漏,正阳宫宫门外又没鬼,能杀人于无形。

这就更棘手,说明宫里竟然在暗处有一股势力,琼蕊一阵心惊。

这股势力不听命于自己这个尚宫,甚至是自己连知晓都不知晓的……

那她岂非无能到家了?

宫里这一亩三分地还看不劳,赶明儿看落着主子怪罪。

一定要更加严苛峻厉才行。

其实琼蕊不知道,她的主子已经在怪罪她了。

不过不是怪罪她监守不利,而是怀疑她就是罪魁。

河阳王千岁只觉最近宫中处处不顺,处处透着诡异。

先是霜儿,实在不中用,居然为了女人之间那点争宠的事一病不起。

李沣与陆氏暗中商议,这孩子别是个不争气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不过好在霜儿很快病愈,并且瞧来精气神更胜往昔。

说来王妃陆氏这个侄女儿,实在好颜色。

从前年小还不显,如今出落得芙蓉面、冰雪肌,越发俏丽。

眉如远山、腮如艳桃,偶含怒色更不得了,犹如梅花半吐蕊,那个轻袅袅、脆生生的嗔怒模样,真是千金难得。

若非留有大用……李沣心想真是便宜皇帝小儿。

不过霜儿不必再担心,不代表宫中可以全然放心。

李沣担心的是一枚棋子,一直以来最得用的一名奴才,琼蕊。

蕙风之事,在李沣看来就和琼蕊脱不开干系。

案发的那处宫墙李沣亲自看过,墙体完好无孔洞,绝无可能是隔墙动手,周遭宫人内侍又都离得远,那还有谁?

只有琼蕊和她的手下。

至于这个奴才为何如此,李沣也有自己的推测。

他猜,蕙风敢越过霜儿意图引诱皇帝,八成是和琼蕊合谋。

她们二人或许是想在宫中培植自己的势力。

不然呢?

不会是皇帝小儿幕后指使,就他那副病恹恹的懦弱样子。

也不是霜儿同他合谋,自己试过的,这小夫妻俩并不一条心。

那就只有琼蕊自己是主使,因此她才务必要杀蕙风灭口。

虽然冒险、虽然可疑,但总比留下活口强。

李沣心中大恨,这些个不安分的奴才。

若非宫中一时半刻没有合适的掌宫人选,李沣真恨不得立即送琼蕊去见她的同党。

先放着看,培植人手要紧,李沣这么想着。

况这件事还存疑,那枚致命的暗器底下人还在追查,又或许是选进宫去的哪个嫔妃,有手眼通天之能,也说不定。

不过是在微乎其微,当时选这些人也是陆氏仔细甄选过的,再看看罢。

总之,千岁殿下的疑心是半点没落在昭德殿或者玉宸殿。

*

没几日,陆盈霜左手掌心的伤口养得七七八八。

伤口结痂又脱落,露出颜色浅嫩的新生肌肤。

韩继凝来替她看手,说道:

“娘娘伤口长得极好,已经不很瞧得出痕迹。”

又送上一只小瓷瓶,里头盛的香香软软的膏体,说是有祛疤之效。

“如此可实在要多谢妹妹。”陆盈霜笑眯眯。

笑着笑着皇后娘娘大手一挥:

“妹妹医术了得,近来皇上总有神思困竭、头昏晕眩之症,虽说有太医令照料,本宫还是不能放心。妹妹替本宫去瞧瞧皇上吧。”

韩继凝张嘴结舌,今日她是单独面见皇后,并没有德妃在替她拖延搪塞。另外……

皇上真的有病?那也许是个攒治愈值的机会。

韩继凝犹豫片刻便答应下来,领命而去。

她出去,菀露上前劝陆盈霜:“娘娘待她们亲厚罢了,只是实在不该抬举她们到御前。”

又说:“奴婢斗胆,若是她们中有谁先于娘娘诞育子嗣……”

小丫头觑一觑陆盈霜神色,接着说:“只怕王爷也会不虞。”

哦你是怕王爷不虞。陆盈霜心里叹气,这孩子,还是忠于河阳王府大于忠于自己。

不过问题也不大,在这丫头眼里忠于河阳王府就是忠于自己嘛。

大约蕙风的事在她眼睛里就是陆盈霜铲除异己,而这个“己”又恰巧是河阳王府的人,并不是陆盈霜自己就彻底脱离河阳王府。

要告诉她自己和河阳王府不一条心么?

陆盈霜又不傻,轻信的错误可犯不得。

后宫那些嫔妃们还两说,毕竟不是从小在河阳王府长大的人,对菀露,她可得有所保留才行。

她招招手,菀露上前两步,她握住菀露的手掌,情真意切道:

“我心里是想着义父的,可我容不得我的丫鬟二心分宠,至于宫中那些嫔妃……不会比我先诞育皇子。”

她一脸的意味深长。

虽然这小说她记得住的情节并不多,但有一点记得很清楚,一直到大结局宫里都没人生孩子。

不,也有人生,但是没养住,都夭折了。

这一下陆盈霜又给自己找到件事,她可见不得这种情况发生,既然决定不宫斗,那么如果有谁有孕,她都得好生看护才是。

边上菀露又不会读心术,自然不能知道自家主子娘娘所思所想。

菀露只是觉着,皇后娘娘真是手段了得,能叫宫中无人有孕。

她愈加服帖听话。

主仆两个又闲话几句,陆盈霜想起来:“你娘家母亲该是已经进来了?”

“是,”菀露道,“在南苑庖厨任职。”

又说:“说来还要感谢娘娘,如今都在宫中,奴婢也可时时探望她老人家。”

陆盈霜道:“昭德殿又不清贫,你去瞧她总不能空手,要什么体己吃的用的,你只管拿着我的牌子到库中取便了。”

菀露一脸感激谢恩。

……

又过几日,菀露带回信儿说她的母亲在南苑十分得主子青眼,这都要感谢娘娘照拂。

自此,菀露服侍更加用心,陆盈霜很满意。

不过得南苑主子青眼?

宫中南苑有含象殿、麟德殿、延英殿等宫室,住着的主子却只有一位,汝南王李玦。

若说昭武帝可怜,那他的这名胞弟只有更可怜。

昭武帝李青珩好歹享受十几年父母俱在、疼爱有加的童年和少年时光,他的这个弟弟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

李玦出生的时候阖宫正在戴孝,他父皇的孝。

他是一名遗腹子。

更惨的是,他出生时太后娘娘不幸血崩,没两日也撒手人寰。

宫里内外都是河阳王的人,他皇兄虽说继位可也只是个空壳,自顾尚且不暇,更何况庇佑他。

一晃六七年过去,这孩子能一直喘着气实在是幸运。

他本名是叫李青玦的,可是要避他哥的讳,因此只得把名中“青”字隐去。

名中单剩一个“玦”字。

玦,玉缺为玦,古之墓葬室饰玦,如今他就顶着这么一个字独自在南苑过活。

陆盈霜瞅菀露一眼,你娘人还怪好的。

小孩子是最单纯、最趋利避害的生物,谁对他好他对谁好。

他喜欢菀露的娘,想来菀露的娘待这孩子不会差。

关于南苑的事儿,原本陆盈霜只是与菀露说一嘴,说完也就过了,没想倒有回响。

当天晌午正要传膳,外头通传宫女进来说汝南王求见。

陆盈霜叫进。

殿门口走来一名粉雕玉琢小郎君,走着只有边上宫人嬷嬷腿上那么高,生得细白鹦鹉嘴嘟嘟的,琉璃珠子一样的眼睛,细看真和皇上有几分相像,待他长大不知会是怎样的丰神俊朗。

只是长得玉雪可爱,脸上神色十分不可爱。

李玦阴着一张小脸,眼睛恶狠狠瞪着、嘴唇抿得死紧,粗声粗气喊一声:“臣弟见皇嫂的安。”

“起吧,赐座。”陆盈霜看他脸色,心说孩子你要不想来请安其实也可以不来。

李玦身高实在有限,一只嵌宝小櫈他要靠爬才坐上去。

而他身后一左一右两名嬷嬷侍立,原本都抻胳膊想要扶一把,但是都被他小胖胳膊一把挥开。

叔嫂两人坐一会子,李玦先说听闻皇嫂大好了,还未来探望,心里实在挂念。

陆盈霜称本宫已无大碍,烦殿下挂念。

你来我往几句,陆盈霜有些拿不住。

这孩子到底干嘛来了?

比及外头司膳进来晋膳,陆盈霜想一想,吩咐:“今日汝南王在本宫这里用午食,来人,再传一席。”

李玦听说留膳眼睛一亮,整张小脸都焕发出光彩。

嘴上却道:“既然皇嫂再三挽留!臣弟只好从命罢了。”

他奶声奶气的,偏偏要装小大人说一些严肃的话,明明想得不得了又要装作不乐意,那副别别扭扭的样子差点没把陆盈霜逗乐。

午食奉上来。

皇家的规矩,食不言寝不语,这顿饭吃得安安静静。

两个主子安静,哪个宫人敢多嘴?昭德殿一时间静得掉一根针都能听见。

不过陆盈霜没有丝毫不痛快。

当这一阵子皇后她已经悟了。

做主子的要是畏手畏脚、觉着拘束,那底下人只会更拘束,那你们就相对紧张好了,没一天舒坦日子可过。

陆盈霜要过舒坦日子,要宫里的宫人乐呵呵、忠心耿耿,还要每天吃好的、穿好的。

今日她宫里这桌午膳就都很好吃,缕橙茭首、豉盐白鲊、酱齑樱桃烤炙、梅花酿元子等,另还有宋昭仪送来的红米糟鱼。

不知这宋昭仪用什么法子腌制,咸鲜可口。

满盛的瓷瓯送来,只须盛在盘中搁在火上蒸一遛立即就能上桌,红彤彤的鱼肉浸透酒香米香,又不失本身鲜美,味道实在一绝。

还有一盅雪泡五苓浆,宋昭仪说是用饴糖调水凝成冰,再把冰捣碎,佐以茯苓、红梨、槐花蜜等酸甜口食材汇成一盅。

这东西又酸又甜,且冬日么,人都保有动物本性,本能地会在严寒天气里多食热热的食物,吃肉也较天热时更多,因此这么一盅酸甜可口、解腻化热的东西就实在很相宜。

陆盈霜手中勺子还没起,一眼瞧见对过李玦。

他的眼睛就差粘在这糖水上。

“咳咳,”陆盈霜手中白瓷勺一搁,假意道,“本宫今日进得多了,恐饮不下,这盅雪泡五苓浆就赏给汝南王用吧。”

噌地一下子,陆盈霜收获到阴郁小团子见面以来第一个笑脸。

哎哟,真是萌萌的。

不过转瞬即逝,几乎是一瞬间李玦收起笑影儿,板起小脸,好像勉为其难的样子接过雪泡五苓浆。

午食用罢,李玦忽然说口中犯腥逆气,要用山果子水漱口。

陆盈霜命昭德殿的宫女去办。

没想到李玦不要,一定要他带来的嬷嬷去盛来,陆盈霜无法,遣菀露陪着嬷嬷一同去。

昭德殿的小厨房这嬷嬷又不认得在哪。

没过一会子,李玦又找借口把另一个嬷嬷也支出去。

这下陆盈霜省得,这孩子是有话要说。

就说嘛,来我这里做什么啦。

她好整以暇等着小团子开口。

小团子瞪她片刻,避开殿中远处侍立的宫人视线,低声道:

“听余妈妈说,是你的命令让他到我身边小厨房当差?”

陆盈霜斜他一眼:“是啊。”

小团子凶狠质问:“你有何目的!”

……我有什么目的?陆盈霜无语。

就算有目的,那目的也不在你身上呐孩子。

她简单道:“无心之举,殿下若是觉着她伺候不好,本宫再打发她去旁的宫室罢了。”

“不是——”李玦到底年纪有限,一下子把底牌漏个底儿掉,哪还有半分凶狠面貌?只余惶急。

又急又别扭,他道:“随意!左右本王身边什么人还不是你们父女说得算!”

陆盈霜并不接茬,只闲闲道:“既然还过得去,暂留着余妈妈在南苑罢了。”

李玦多大的人?身上统共那么几斤肉,再有心思能有多重的心思?

一大一小两个人互相瞪视——

不对,应当是只有李玦在瞪视,陆盈霜好整以暇随意瞟他,须臾,李玦脸色松泛下来。

陆盈霜挑这个时机冷不丁开口:“殿下今日究竟何事?”

李玦垂着他的小脑袋,有些赧然地道:“余妈妈照顾臣弟很尽心,臣弟特来感谢嫂嫂”

哦?菀露的娘,这么得小孩子喜欢啊?

陆盈霜嘴上只说:“不必称谢,只要她们能尽心照顾殿下,本宫职责也算尽了。”

李玦小脸上空一空,古怪地摇摇头,瓮声瓮气地说:

“皇嫂有所不知,余妈妈来之前,她们……并不好好当差。”

陆盈霜心里一动:“如何不好好当差?”

李玦一瞬间的好脸却不见了,恢复气鼓鼓、不耐烦的神色,扭头道:

“有一顿没一顿罢了!问什么?都是皇嫂的义父安排的罢了!”

?“这是怎说的?”陆盈霜心说谁安排你了,“她们还敢饿着你?”

“怎么不敢?”李玦仿佛一只浑身长刺的小刺猬,周身的刺重新伸张,“都巴不得本王早早饿死!”

瞪一眼陆盈霜,他又说:“要不是看在你指派余妈妈来,本王短你一声谢,看谁要来这里与你废话这许多!”

哎呀,宝,你怎么一点就着。

说是来道谢,怎么一副要把昭德殿拆掉的架势。

陆盈霜转念一想,是啊,身边两个嬷嬷他得支出去才敢说话,可见平日并不亲近,小厨房对他也不上心,他身边能有什么可信可亲的人?

没有可亲可信的人和他好好说话,他上哪里学好好说话。

陆盈霜徐徐道:“殿下放心,往后南苑的饮食本宫亲自过问。”

又说:“实在不成,殿下只管来昭德殿用膳。”

李玦瞟一眼殿门口、又瞟一眼陆盈霜,狐疑道:“你真有这么好心?”

陆盈霜一脸微笑,嘴上旧话重提:“殿下若是不信我的好心,今日又岂会找上门道谢,不怕我即刻把余妈妈拨走?”

“你!”

李玦眼睛睁得溜圆,似乎更气恼了。

陆盈霜整一整神色,认真道:“殿下,我是好人。”

噫,话一出口陆盈霜就后悔,怎么那么像扮好人的狼外婆。

看样子李玦也是不能尽信。

但此时容不得叔嫂两人多说,殿外传来脚步声,两个嬷嬷就要进殿。

李玦定定看一看陆盈霜,飞快地道:

“本王从前有个玩伴,后来出宫了,若是你能把他找回来,本王……我就相信你。”

不及细说,两个嬷嬷先后进殿,陆盈霜只得暂且作罢。

后来这位玩伴的名字由菀露的娘交给菀露,菀露又来告诉陆盈霜。

陆盈霜想着汝南王从前吃不饱穿不暖,怎么在菀露娘手底下就好过了?

害怕是李沣和陆氏的什么圈套,细细问一遍。

原来菀露从前有名幼弟,恰逢当时京中瘟疫就没保住。

自己的孩子没保住,有的人会嫉妒、会向恶,会见不得别人的孩子。

而菀露的娘不一样,她深知幼儿长成的不易,对年幼的汝南王自怀有一份怜悯呵护之心。

唔。

陆盈霜听完这话犹自不放心,亲自摸到南阳观察一番,亲眼看见确实如此,这才放下心。

转头又犯愁:李玦的这个玩伴虽然没甚稀奇,就是九寺当中大鸿胪家的小郎,但是怎么着能把这小郎请进宫来?

肯定不能去求她的好义父,还能怎么办?

就在这时,陆盈霜脑中灵光一闪,想起来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走上美食养崽文赛道 奇怪。不过也没太偏吧 好吃的和可爱的小崽子都是享乐的一部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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