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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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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佳节前一日,临近午时,替东衙院送膳食的杂役还不见人影,粗使娘子将要去向公厨一探究竟,扭身刚一出门,险些跟人撞上。

“你这猴儿,哪里顽得忘了正事?!”

“嗨!嫂子可是冤枉了人!”杂役把食盒交与郭姓娘子,狠狠拍了把大腿,“莫说顽,明日的节怕是都过不消停了!”

“出何事了?”

“今早去渡口换班的官差,四下没见着昨夜值守的人影,一队四个人,就跟凭空消失了一般。这不县令就把咱们都撒出去找了么!”

郭娘子满脸惊愕,“人……不见了?!”

“可不么……你说大节下的,能去哪你说。”话虽这么说,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凶多吉少。

“徐县令在何处?”裴骘突然插进来一问,惊得杂役魂都要飞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回……回回回贵……贵人,徐……县令就在衙门里。”

“带话给他,时疫怕是有反复,即日起东衙封闭,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出,包括你们。”说完,转身回了后院,一手扯住正在院中忙碌的王苏木的胳膊,将其拽进屋里,反手将门一关,低声道:“汤口恐要生变,收拾简装轻囊,今日我们便走。”

“可是……”

“没有可是!”裴骘难得一见地在她面前露出疾言厉色,盯着她的眼睛,“皮之不存,毛将安傅,治疫,可以听你的,国门危难下,我说了算。”

说完,他不知打哪儿摸出个骨哨吹了一声,几乎是应和他一般,尖锐清唳的鸣叫呼啸而来,眨眼间,一只鹞鹰便落在了窗台上。裴骘迅速在鹞鹰脚上扣上一枚金属环,口中打了个呼哨,鹞鹰旋即振翅冲入云霄。

这是他跟扈辛之事先约定好的讯号。

皇帝大婚的诏告一经颁布,四海使团纷纷来使请求进京朝贡观礼,敏锐的嗅觉让裴、扈二人不约而同地捕捉到了局势有变的危险气息,尤其是扈辛之。

扈辛之当年弃文从武绝非一时脑热,他以一篇论述东南海防的实务策作投名状,打动了嵩王跟章泽秋,在那之后,便一直用实际行动力证自己并非只会纸上谈兵——他凭西征立下的赫赫战功,坐上江左御史兼广陵大都督的位置,随即便以大刀阔斧的魄力推动长洲水师的组建,志在操练出一支威武之师,牢牢守住大正的东南门户。

而眼下,他知道,校验水师实战的时候,到了。

经过细密的推演,他跟裴骘议定了在以长洲为中心的沿途水路上排兵布阵的计划。

接到裴骘讯息的当晚,伪装成补给船的水师斗舰便抵临汤口江边。

借着夜色的掩护,船队在“卸货”的同时,一小队训练有素的水兵泅水上岸,神不知鬼不觉地驻进了县衙东院。

江水汤汤,山色苍茫,婵娟初转腾,舟行江上,破开雁行般的人字波纹。

王苏木趴在船舷上,看着圆月在水面上投撒出的清冷光漪,思绪随着流水起起伏伏。

“莫吹太久江风,仔细着凉。”

眼前递来一件披风,王苏木怔了下,伸手接过裹在身上,“有劳大人……这便是要回京了么?”

裴骘的视线在她面上驻留了有一会儿功夫,才扭过头去看向江心,“恐要叫你失望了。”

王苏木沉默。

“我不是没想过派人护送你先行回京,但局势诡谲,路上一切都是未知,我无法掌控的事情很难心安。让你南下治疫既是我提出来的,也自当由我亲自将你全须全尾地送还给王家。”裴骘再一次转过脸来,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接下来的日子,无论发生什么,哪怕是有人跪着求你去施救,也切勿离开我身边,能做到么?”

她看着他,还是不说话。

“不说话就当你认下了。”裴骘不再看她。

江风冷冽却叫人清醒,眼前这个说一不二的裴骘,才是真正的他。而那个日日闲看庭前花,甚至还曾屈尊洗手下庖厨的风流人物,不过是蛰伏在汤口县的一场梦。

寅时六刻,船在渡口停靠。

扈辛之一早就在岸边等候了,只见他派去接迎的亲卫打头先下船后,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便出现在舱口,纵然夜色矇昧,那卓然而立的风姿也不出旁人,他正要上前,却见一脚踏上艞板的裴骘,很自然而然地回身朝身后之人伸出了手。

黑灯瞎火中,扈辛之眯了眯眼,复又收回了迈出去的半只脚,心里:呦呵。

“倒叫你好等。”裴骘的寒暄中透出再熟稔不过的语气。

眼看着他等王苏木站稳后就收了手,扈辛之自以为四周有暗色掩饰,脸上的兴味都不加掩饰了。

“这位是……”声音压得再低,也显见是在明知故问。同朝为官,扈辛之的才干跟魄力确然有口皆碑,但世人更为津津乐道的,是他一袭浪名远扬。

裴骘睨他一眼,却换来对方浑不吝的一笑。

长洲作为江左治所的所在地,自有一派繁华景象。晨星挂空,码头已然先于城中苏醒,船舶上陆续亮起的灯亮、搬货劳工的呼号声、还有陆续开张的早食铺子飘出的香气,一切都那么生动。

自南下就一头扎进疫区,日日夜夜都绷着心弦埋首与疫情做对抗的王苏木,压根儿就无暇像现在这样感受江南水乡的生机勃勃。

登上马车,王苏木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忍不住推开一道窗缝,看着市井烟火从自己眼前溜过。

马车径直将他们拉到了一处位置隐秘的山庄里。

扈辛之一跳下马车,便半真半假地同裴骘玩笑道,“这可是我给自己留的退路,没想到竟是由太傅先替我体验了。”随即一边说着,一边引了二人往里走,“切莫小看我这庄户里的乾坤,我特意寻了奇门遁甲的高人帮我布的阵……你那是什么表情?关键时刻指不定哪处机关就发挥作用了……”

或许是扈辛之过于迷信他的机关布局,也或许是他真不想过多人知道此处的存在,偌大个山庄,只有一对哑仆夫妇。

裴骘自到长洲后,便一改往昔在汤口县的清闲,日日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

王苏木倒是想着来时路上他的告诫,踏踏实实地在屋里整理前一阵在疫区积累的手札。

进到闰八月,长洲的热湿就渐渐散去,日日都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王苏木将之前匆忙打包的衣物翻出来,想趁晴好洗晒一番。

她抱着一大堆衫裙从屋里出来,拖拖沓沓到井边,一路掉了好几件。这头放进盆里,她才折回去捡。

莲砖铺就的甬路上,静静躺着一只形态饱满的黑扪色雁型香囊,若不细看,几欲与青色的砖面融到一处。

王苏木俯身拾裙子的时候发现了它,怔忡的当口,一只修长的手将雁拈了起来。

“你缝的?”裴骘拿到眼前翻来覆去地看,“想不到你还有这般玲珑心思。”

“大人过誉了,不过是练针时缝着顽的。”嘴上是这么说,但她的视线却紧张地落在雁身上。

“我倒觉得新鲜,既是你练针的玩意,不若就送我吧。”

“这个不行!”王苏木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再与他拉扯,直愣愣的拒绝冲口而出。

“为何?”裴骘神色不变,口气却渗透出不容置喙的冷意。

王苏木为他积威所劫,气焰顿时矮去三分,但她更不能同他道出实情——婚约既弃,这个原本要被当作信物送出的雁,于情于理都不该继续存在,又怎能转送其他男子。

她的万能招数就是不说话。

但这一次,曾经屡试不爽的招失灵了。

裴骘抿了下嘴,夹着雁的手指向掌心一收,“你想清楚理由,再来我这儿换你的雁。”

王苏木“哑”的那几年,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好本事,比如眼下,裴骘再不动声色,她也很敏锐地捕捉到“他生气了”的苗头。

可是被抢东西的人不是她么?他生的什么气?!

闰年闰月取好事成双之意,李含阳跟章幼廷的婚典吉日定的是闰八月初六这天。

大婚前一日,散朝后,刚到宫门口的章幼廷被一个匆匆跑来的中官拦下。

“章将军请留步,陛下宣见。”

中官将他一路引到迎旭宫,这里曾是□□皇帝日常起居的宫苑,尘封多年后,现如今因皇帝大婚而重葺一新。

“陛下要在这里见我?”宫门前,章幼廷迟疑地停下来。

“是,陛下一早就到了,将军请进吧。”

绕过门口的影壁,一眼便将迎旭宫前庭的全貌收进眼底——有前、后两殿,殿前院落开阔平整,惟有西侧种了一株粗壮高大的石榴树,时下已结出累累硕果,如灯笼般挂在梢头。

不知是不是李含阳有交代,这会儿四下不见一个人影,章幼廷不敢乱看乱走,索性在丹陛前站下,沉声道,“微臣参见陛下。”

“章幼廷,我在这里。”李含阳的回应从后面院落传来。

章幼廷再次犹豫了下,才循声找过去。

也难怪李含阳驱散了宫人,她这会正在做的事,实在跟一国之君的体统沾不上边。

章幼廷绕到后院看到的,便是一身齐胸褥裙的李含阳在树下刨坑的一幕。

“陛下……”章幼廷进退两难。

李含阳只瞥了他一眼,撑着膝盖从地上起身,口中喃喃,“我应该没记错的啊……”

章幼廷奉旨又往跟前进了两步。

李含阳一边将手中的锄递给他,一边道,“父皇曾在此间埋下一坛女儿酒,说等我出嫁的时候取出来做合卺酒用,我找不到,你来试试。”

章幼廷瞅一眼树下被刨得乱七八糟的土,汗颜,默默上前接过锄头,“请陛下避让,莫要被臣伤到。”

李含阳后退两步,不放心地叮嘱,“你轻一点!我知你力气大,仔细一锄下去把坛子敲碎!”

许是此刻的她想起了承欢父母膝下时的无忧,又或许是要做新嫁娘的缘故,李含阳不自觉地露出年轻女郎小心眼又碎碎念的娇憨一面,跟她在朝堂中俨然判若两人。

章幼廷恭谨道:“臣遵旨。”

他倒是悠着力度下锄,没两下,就听见了“叮”地一声脆响。

“这便是了!”李含阳两步上前,虔诚地蹲在一旁,看章幼廷将酒坛子从泥里起了出来。

十分古朴的一只青釉酒坛,封口处的红绸上写着“吾儿含阳”以及生辰,李含阳仔细地拂去其上沾的泥,在那字迹上小心翼翼地摸了又摸,轻声道,“父皇……这是父皇亲笔题的……”

既现先帝遗迹,章幼廷默不作声地放下锄头,在一旁跪下。

李含阳却拍拍手上的土,搭着他的肩头站起来,“帮我搬进来。”

章幼廷抱起酒坛,跟在她身后。

忽而吹来一阵柔和的风,不知打哪里带来了浅浅的桂花香。

“你觉得这个院子好么?”

“回陛下,好。”

“我小时候就很喜欢这儿,礼部来问如何安排你的寝宫时,我最先想到的就是这里。”

“……臣,谢主隆恩。”

“你打算以后就这样跟我讲话么?”李含阳蓦然停步回身,不满地看着他。

章幼廷讷讷,“臣……”

“你再敢说一个臣字试试。”

“臣不敢。”

李含阳咬了咬后槽牙,一脚跨进寝殿,拂袖坐下,朝桌子扬了扬下巴,“放那儿。”

那桌上事先放了把佩剑,章幼廷放下酒,视线自然往那剑鞘上捎了两眼。

“按典章,你明日的礼服需佩玉剑。但谁也说不好明日大典上会不会发生点什么意外,所以叫你本人来,是想让你试试兵器趁不趁手。”

章幼廷闻言一惊,当即跪倒在地,“陛下,这不合礼数!”

“礼数是死的。我都不忌惮,你又在忌惮什么?”李含阳神色淡淡地把玩着裙上的丝绦,睨着他。

章幼廷闷声道,“陛下大可不必以此试探微臣。”

李含阳“哧”地轻笑一声,缓缓俯下身,满目晴明地盯着他的眼睛,“章骋怀,你忌惮、甚至厌恶的,单单只是娶的是我这件事,对么?”

作者有话要说:人的日子虽然糟糕,但三四月的花花哪怕是有扬沙有雾霾却也能开到迷人眼,今年的花开得好茂盛~

昨天在植物园,停下喝水的时候,前面路过一个小小宝,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原本面无表情的小小宝下一刻就笑了,露出一排小牙牙——有转角遇到花开的奇妙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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