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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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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空气中还浮动着一层薄雾,石板路上只能听见贺重玉跑动的哒哒声,她像一阵风哗地冲向刘媪家的大门。

当然,也是薛县尉家的大门,她跑得太急没刹住脚,一头撞上了刚推门出来的薛素风。

“薛伯伯……”贺重玉捂着额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小重玉?你是来找刘媪的么?”见贺重玉迫不及待地点头,薛素风那张憨厚的脸上浮现出亲善的微笑,他将大门推开得更宽敞,朝东头厢屋扯起嗓子喊了一声,“刘媪!有贵客!”

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响动,随后声音倏然静默,东厢屋的房门啪嗒打开,露出刘媪愠怒的脸。

刘媪定睛一看是贺重玉这丫头,板起的脸又柔和下来,她抬手打了个哈欠,不慌不忙地踱步过来,嘴里嘟囔:“我道什么贵客,这时辰登门论什么贵客都是恶客,扰人清梦……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当然是有重要的事了!”

贺重玉推着刘媪的腰,她扭头朝薛素风赧笑,转头又忙不迭地推着刘媪往她们以往论学做工的西厢屋去。

贺重玉去谯州有一段时日了,西厢屋仍然每天都被刘媪打扫得干干净净,她此时刚推门进来,一股清新的木头香气就弥漫在她四周。

“是为了重华姑娘罢?”刘媪看着她,语气笃定。

“是!婆婆你都听说了么,我姐姐被狗皇帝赶到谯州的破道观里去了!”

刘媪一听,先是立刻打量四周——薛素风已经出门了,家中大门也关着,院里除了几个小坛子,就是一株长得东倒西歪的桃树,确实不像有其他人的样子。

她屈起食指关节,敲了一下贺重玉:“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这里可不是高宅大院的柳枝巷,榆枝巷人多眼杂,保不齐出事呢!敬怀天子懂不懂!”她严肃地关照贺重玉,只是接下来说的话就没那么“敬怀天子”了,她吊起眉梢道,“坏话搁在心里,自己知道就行。”

贺重玉叉腿坐在放倒的矮脚板凳上,捧着下巴,“姐姐要嫁到洛京那么远的地方已经够教我不舍了,谁知道姐姐的婆母,皇帝的媳妇儿突然病故了,皇帝却说是我姐姐不祥,克死了她……”

贺重玉抓着刘媪的衣角,将她拉近自己身边,刘媪见状也拖了张板凳坐在贺重玉旁边。贺重玉仰起脑袋,凑到刘媪耳侧说道:“姐姐连见都没见过那位容妃娘娘,反倒是皇帝和容妃朝夕相处,我看到底是谁克死了容妃还不一定呢!”

刘媪噗嗤一声,没忍住笑岔了气,拍着胸口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声音沉沉:“但谁教他是皇帝呢,他握着生杀大权,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就是,旁人都说皇帝情深义重,说他给容妃娘娘办的丧仪有多隆重,可我没觉得他深情在哪儿了。”贺重玉想起昨日客船上遇见的那些人说的话。

“儿子被禁足,儿媳被赶去道观,一群老大臣还指责丧仪超出寻常规制,耗费奢靡,容妃娘娘要是有灵,能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罢。”

刘媪也点点头,“放在寻常百姓家,家翁做出这种事,还要被骂无情无义呢。”

贺重玉扭头苦脸:“可我得把姐姐救回来,得让皇帝收回成命才行。”她可是听大伯贺钧说起过,皇帝也有其他儿媳在道观里,有个直到病死都没能出去。

“不容易啊……”

贺重玉抬起那枚石鹤,“用这个!”她眼神坚决。

其实也不是没有可怜的女子能从道观里平安出来,只要她有个能打仗,还打出一场漂亮的胜仗的哥哥。这说的是皇帝的前儿媳之一,几年前因兄长得力,皇帝大喜之下不仅宽赦了她,还封她做了五品县君,她如今早就脱离苦海,正过着太平日子。

但如此幸运难以重复,贺重华也没有这样的父兄,可是贺重玉却想到,不能出城作战,她还不能守城么?

“用这个守城?”刘媪拎着石鹤,圆圆的石鹤晃来晃去。

“它很坚固,如果用这样的石头裹满大雍的每一道城墙……”

刘媪不知道该对这个想法做出什么论断,她伸出粗粝的手掌,连同贺重玉嫩笋般的小手,一起握住了这只石鹤。

“那就试试罢,不试怎么知道结果呢。”溺水的人,即使是遇见一根稻草也要抓住的。

刘媪感觉当年那股一往无前的冲劲又在心头迸发。几乎没有能走出西山石场的奴隶,可她走出来了,重见天日的时候,她甚至不敢置信。

她踩着一双沾满泥灰的破草鞋,眼角渗泪,回头又看了一眼这个地方。她没有一丝留恋,只是自己多少的年华都被其中的乱石填埋,于是她弯腰抓起一把灰土装进腰侧的布袋中,就好像将重新握住了曾经的岁月。

不再年轻的刘媪揣着这只布袋,在运送匠隶的船上飘飘荡荡,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一天,突然感受到命运对她的呼唤,于是她上了岸,走在潮河边,遇见了一个古怪孩童。

郗宁是个好地方,清幽宁静,她感受着白天黑夜的轮转,生命在走到尽头的时候却似乎变得充盈,连那只宝贝的布袋都填了桌角,每日落灰。

刘媪教贺重玉打模子,贺重玉兴致上头,做的模子铺满一地,连原本装填的土料都不够了。刘媪很豪迈地开口道,“有什么填什么,全装进去算了。”炉灰、石粉、黏土……填满每个空心的木头,还剩最后一点,连同那袋子尘灰,做出了世上绝无仅有的两只石鹤。

当时做出来的很多已经风化碎裂,唯有贺重玉荷包里装着的这只石鹤坚硬如初,连刘媪都感觉稀奇,她说:“有时候在这世上正需要一些巧合。”

此刻,刘媪捏着圆鼓鼓的石鹤轻轻敲击桌板棱角,她凝神听着撞击的声音。

“还不够,它太脆了,而且也没有那么坚固。”她严肃地看着贺重玉,“所以我们要让它变得更加坚硬,变得更加牢固,我们得用心试验了。”去试验出最合适的材料,去找到最合适的锻造方法,像打造一枚精铁,她们要去炼石。

…………

浇铸的灰料总要凝结,时间却从不等人,它永远浩浩荡荡地奔流而过。

贺重玉长的不止个头,尚且稚嫩的脸上逐渐凝蕴了坚毅的神色,为了干活方便,她总是穿着一身窄袖胡服,腰间坠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挎包,里面一直有一本册子,写满了各种材料的性征和各种配比。

偶尔郗宁的百姓无意间偶遇贺重玉时都会生出这样的疑惑——贺县令家是生的两个女儿罢?还是一子一女来着?

喜鹊又要帮忙给贺重玉收拾行李了,她有些气恼:“这回又要上哪儿去?姑娘你又不带着我!”亏得她们小时候那么默契无间呢,结果现在贺重玉已经把喜鹊忘在脑后了。喜鹊气鼓鼓地想,月牙姐姐离了大姑娘,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怎么连二姑娘都不要她喜鹊了呢。

“而且一定要穿得这么灰头土脸的么?”喜鹊捏着手里这件靛青色短绔问。

贺重玉忙活得连头都没抬起来,嘴里安抚着喜鹊道:“我这还不是为了方便么,而且也是正常的衣袍,怎么能说是灰头土脸呢?不信你往街上走一圈,穿成这样的人可不少。”

喜鹊唉声叹气,“现在咱们往外一走,旁人都不知道谁才是丫鬟了。”喜鹊瞄了眼贺重玉的侧脸,悄悄嘀咕,“如果不看脸的话。”

她像雀子叽喳似的,也听不清说了什么,嘴里一直没停。

“母亲!”贺重玉一直起腰就看见站在门槛边的叶蘅芷。

“这次要去多久?”

贺重玉嘴角扬起一个笑,眉毛都舒展开,“乌城,快得话半个月,还是刘媪和我一起。”她走到叶蘅芷身边,几乎已经能凭到叶蘅芷的肩膀了,她仍像幼时和母亲撒娇那般拉住母亲的衣袖,摇来摇去,“很快了!姐姐离开太平观的那天已经不远了!”

叶蘅芷摸着女儿黑缎一样的头发,她想,这辈子难得遇见贵人,刘媪便是他们一家的贵人。她起初只是为了让小女儿手头有事可做,便不会整日沉溺心中的痛苦,可没想到少年戏言却有成真的这天。

说来有趣,叶蘅芷从不信神佛,虽说郗宁也没有一座佛寺道观可拜,但她还是在家中请了一尊青莲观音像,每日虔诚参拜,只希望能保佑两个女儿,保佑大女儿一切平安,保佑小女儿诸事顺遂。

郗宁这几年已经添了两个“砖窑”,刘媪名义上仍是县衙工房的匠头,她与贺重玉师徒合力,造了不少“白灰”,这些白灰一次比一次精进,许多已经用进了县城的督建工程中去,比如铺路抹墙。郗宁乡下甚至也用了白灰造出来的砖头垒建屋舍,白灰价格低廉,又比普通茅屋耐住风雨,一时间成为百姓补房建屋的首选。

但仍然不够,刘媪说,皇帝富拥四海,他可用的远远超出你的预料,你只能给他不可替代的最佳选择。而且你只能把成品奉上,毕竟你不能让皇帝白白等你,他也没有这个耐心等你成功。

贺重玉和刘媪坐上前去乌城的马车,她们要去寻回一种石料,如果一切顺利,这种石料能大大增进白灰的韧度和硬度。

路开始变得颠簸,贺重玉却仿佛踏着一条坦途,她想,她会用白灰铺满姐姐下山的路,她会让他们一家团聚。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知道,剧情在这里变得很魔幻,所有技术只是为了剧情发展的手段,求宝宝们不要深究,感恩~

其实我应该写小贺是个穿越女,这样她可以更合理地拿出很多技术,但是作者脑壳犯抽了,小贺确实是个本土土著。

作者诚恳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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