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春在女生堆里混得如鱼得水，正聊得起劲，江承舟过来揽她，凑到她旁边对她耳语。

说的是，老师们想见见她。

江承舟一出现就当众撒狗粮，遭来大家的“不满”，齐声把这俩人“轰走”。

栾春被江承舟揽着，到了老师那桌。她保持着沉静的笑容，端着婉约的仪态，颇有江南美人的味道。跟在男同学面前伶牙俐齿、女同学面前宠而不骄的样子，截然不同了。

有女老师亲切地拉着栾春看，“欸，水川这江南水乡养出来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样啊！又水灵又有韵味。南冀的环境是真的差很多，我看着这丫头，都怕她在南冀水土不服。”

栾春礼貌地笑，“多谢老师关心。我适应能力不错，江承舟他也很照顾我。”

“我说小江当年有事没事就往水川跑呢，原来家里有这样一位漂亮又善解人意的未婚妻，难怪公司也要开在水川。”

“我选择水川创业是……”江承舟想开口解释，被栾春扯住了衣袖。

栾春不用听也知道，他百分之九十九要说，是因为水川的创业环境很好，并且引用各种资料来佐证他的观点。

在场的老师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小插曲，接着聊他们的话题。

“欸，老吴当年你不是绞尽脑汁地想让江承舟做你的研究生吗？甚至还把女儿介绍给他。什么美人计、名利诱惑，恩威并施也没能留下这小子。”

吴老师瞥了一眼说话的人，“老张你怎么回事，人家小江都结婚了，你提我当年的事情干嘛？”

张老师继续说，“我是想说，你当年要是把人家未婚妻接过来，小江包准心甘情愿跟你搞研究。”

“看到各位老师都这么喜欢我们家江承舟，我也很开心。我想敬各位老师一杯。”栾春抬起手，对着每个老师举杯挨个碰杯，一口闷了杯子里的白酒。

几番下来，栾春大方地跟老师们谈笑，大家很快熟络起来。

“没想到水川的女孩子这么能喝，小春让我大开眼界了。”

“我原来是做金融的，投资圈子里免不了应酬。酒量自然会好一点。”栾春说得很谦虚，她是能把光美董事会全部喝倒的女人，“不过，我现在跨行做新能源了。刚刚转行有很多不懂的地方，希望各位业内的老师多指导一下。”

这话一出口，桌上懂的、不懂的都要出来掺和两句，但凡有人能输出一些有用的东西，就会有人跟他讨论起来。

江承舟目光只落在栾春身上。这桌上的老师里，能比栾春懂得多的，恐怕没几个。但她依然愿意谦虚请教，认真倾听。

她就是有这样的魔力，能把一切可用之物转化为她的资源。

同学会结束，第二天，他们坐上返程的飞机。

飞机起飞之前，栾春看着前排的女孩子摊开一本厚书，其中夹了一张照片作为书签标记读过的位置。

这让她又想起“江承舟书里夹着她的照片”的事情来。

栾春拍拍江承舟的手臂，“你为什么会把我的照片夹在书里？”

江承舟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回忆。

栾春怕他不知道来龙去脉，就把秦景川的话给他复述了一遍，接着补上一句，“你不会是真的暗恋我吧？那么早就开始？蓄谋已久……但你要是暗恋我的话，为什么要去南冀大学？天南海北的。”

江承舟好像是故意沉默的，他饶有兴趣地等着栾春发散思维。

栾春被他盯得忽然反应过来，她又着了他的道。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感情状况感兴趣，就是喜欢的起点。

她不说话了，江承舟才开口。

“江依曼动过我的书。不过，那些书我在开学之前就看完了，在学校再也没看过。如果不是秦景川借我的书去上课，我也不知道书里夹了你的照片。”

“嚯，那不是委屈你了，大学四年因为这个没谈过恋爱。”

“不委屈。我觉得清静很多。”

当年在水川高中的时候，江承舟和栾春一起被画进画里，那幅画被整个年级传阅，栾春要去解释，江承舟给她的回答是一模一样的。

知道真相之后，栾春感觉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大概是被那些同学起哄的，让她不由得自动脑补了一个蓄谋已久暗恋成真的故事。现在想来，有点自作多情了。

从同学会回来之后，栾春拿到了不少南冀大学电力专业高材生的联系方式。这会儿上了飞机，她还在跟这些同学告别。跟江承舟没得聊了，她就跟这些同学聊起来。

在这些人当中，她最想招进光岸的，其实是祝玲。只是可惜，加了她的微信，却一直不给通过。栾春只能再等其他机会。

“关于我为什么会选南冀大学……”

栾春以为江承舟又要讲出一段科学择校的长篇大论，头都没抬起来，但这次，似乎有些不同。

他难得开了个头，却只把话说到一半。栾春抬头去看他的时候，他的眼里浮起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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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高考成绩出来。作为水川市的理科前三名，国内的大学江承舟可以随便挑，除了王牌专业的竞争力会小一点，就算滑档，保底也相当不错。

而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对于自己未来就已经有了模糊的框架规划，他去上大学，然后在水川创业。

江依曼是已经经历过择校的“前辈”，被家里推出来做江承舟择校的“军师”，“让你出国你不去，就要在这守着小春。那你干脆留在水川好了，小春肯定是会留在水川的。”

“她在哪里跟我没关系，我只需要保证她的安全。”江承舟在那翻各个学校的专业信息，跟国外的同专业教材做对比。

“江承舟，这么多年我一直奇怪，人家青梅竹马要么两小无猜，要么打情骂俏，再不然也有革命友谊了。到你这，快二十年了，还是半生不熟的。你到底是不会追女生？还是感情太迟钝？”

“你的意思是，我喜欢她，但我自己不知道？”江承舟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这是对她的结论不屑一顾。江依曼恼火地合上江承舟的电脑，叉着腰站在那。

江承舟这才看向江依曼，“我刚才在看水川大学今年新开的专业，光伏发电工程。至于你说的，爱情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你臆想之中的事情还没发生，足以证明我跟她之间没有爱情。”

江依曼的手掌摁在笔记本电脑后盖上，“你是不是以为，你专注在一件事情上，人生就能一帆风顺？别忘了，你跟小春是有婚约的。如果你不发挥主观能动性，去改变你们之间的关系和感情，迟早会影响你想做的事情。”

江承舟终于改变不耐烦的神色，认真地听起江依曼的话来。

“我看得出来，你不想走官场这条路。那么就注定了，你想做的事情，我们家能帮到你的地方非常有限。

“栾家其实是你得天独厚的资源，哪怕你做不到深受喜爱，也应该主动利用这些资源。

“小春就是你跟栾家之间的纽带，你们之间就算没有爱情，也应该成为朋友。”

看到江承舟陷入沉思，江依曼抬起手来，“看完这些东西，你就去栾家见小春，不管你想报哪个学校，问问人家想报哪个。”

江依曼离开以后，江承舟一边看理科专业，一边也注意了金融管理相关的文科专业，还从三哥那里拿到了栾春的分数。

他做了不亚于自己择校的功课，写了一份给栾春的择校建议书。

但是，那天，他在去栾家的路上，因为意料之外的大雨，他在一家奶茶店门口躲雨。

一扭头，看到了店里面正在接吻的栾春和南嘉峪。

江承舟会认识南嘉峪，是因为他在父亲的书桌上看到过南家的资料，父亲一脸沉重地告诉他，“我惩治了一个罪恶的贪官，却毁掉了一个美好的家庭。这孩子现在是个被众人唾弃的孤儿，我想收养他。承舟，你介意再多一个兄弟吗？”

但是，后来，父亲的好意还是被南嘉峪拒绝了。他已经成年，有承担自己未来生活的能力。

江承舟想到，对于那时候的南嘉峪来说，栾春可能是他唯一的感情寄托了。不论江承舟以什么身份出现在栾春身边，只要他顶着“未婚夫”的头衔，对南嘉峪来说都是个威胁。他要做那个剥夺人家唯一快乐的“恶人”吗？

他不要。

所以，他很快打车离开了。

车没开多久，他又改了目的地，去打印店重新打了一份择校建议，送到栾春家里，跟栾春的爸妈浅聊了会天。

那时候，栾春的爸妈刚回国没几年，跟栾春关系更好的是三叔和三婶。

建议书送到栾春家，被她看到和接纳的概率都很小，但是又能讨好栾春爸妈。一举两得。

回家以后，江承舟就把第一志愿从“水川大学-光伏发电工程”改成了“南冀大学-电力工程”。

水川大学的这个专业是第一年开课，选择新专业本来就有风险，南冀大学是更为稳妥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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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江承舟感到困惑的是，他很清楚的记得，在看到栾春和南嘉峪接吻的那个瞬间，大脑理性思考之前，他感受到一种不甘心。

好像不是他主动放弃，而是有人逼他不得不放弃。

栾春在江承舟面前挥了挥手，“你发什么呆啊，安全带还是我帮你系的。晕机让你思考停滞了吗？”她笑着继续刚才的话题，把江承舟没说出口的话补齐。

“光伏发电本身就是一个糅合许多学科的复杂工程，南冀大学所有物理类的专业就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如果你一开始就打算做光伏，南冀大学的确是明智之选。

“不过，谁能想到后来会杀出一个‘水川光伏学院’，几乎垄断了国内光伏行业的人才输送。”

江承舟的目光回到栾春身上，“水川大学水川光伏学院，只有一个专业，就是光伏发电工程。它的课程设置是完全对标光伏行业实践标准的，不过课程难度很高，所以培养出来的都是高精尖的人才。”

江承舟自己也没有想到，他独到的眼光，会在十年之后得到印证。

栾春眼睛一亮，“回去以后，我们去水川光伏学院看看能不能招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