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会场，游予君就被一个突如其来的电话打得措手不及，开始火急火燎地接打工作电话。

看样子，是出什么大事了。栾春不打断她，在一旁听着，勉强能拼凑出一个大概。是哪个艺人被爆出了黑料，而且这个黑料实锤的可能性很大。

“小春，我今天可能没办法给你庆祝生日了。”游予君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空隙，赶忙跟栾春道歉。

“没事，你赶紧先把这个惊雷解决掉吧。我们之间还差这一个生日聚会嘛？”栾春靠在游予君肩上，撩了撩她的头发，“有我能帮上忙的，随时打电话。”

游予君贴着她的手蹭了蹭，然后提着裙摆急匆匆跑走了。

栾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担心，正在犹豫要不要给沈从心打电话，她就注意到游予君离开的方向上，有个男人跟到了门口，但又停下了脚步。

不是沈从心又是谁。

栾春从桌边取了一小杯酒，喝了两口压惊，细细品了一会儿那抹无奈又深情的背影。

沈从心都相信游予君可以，那么她也要相信游予君。

栾春打开微博，围观了一下当前的几条热搜。才刷新的功夫，最刺眼的那条就消失不见了。她一挑眉，给游予君发了一条鼓励的消息，然后转头，注意力重新回到会场里面。

重新进入会场，栾春发现，刚才她在心里圈定的三个攻略的目标，竟然都聚到了一起，他们围着一个中心人物在那讨论着什么。

当然不止那三人，还有其他几个脸生的家伙，外貌不经保养、穿着也更为休闲一些，看着不像金融圈的人。中心人物距栾春太远了，又被这些男人包围着，看不到他的真面目。

稍微外围一些的地方，站着认真旁听的投资圈大佬。其中就有一位气场强势却低调沉静的女士，是栾春的前任大老板Kris。

Kris是个非常有魄力的女人，十年时间为莫准在亚洲开拓了大片“疆土”，该放任自流的她从不留恋，能收入囊中的她英明果决。栾春离职的时候，Kris已经坐上了莫准亚洲分区总代理的位置。

这位女老板在业绩方面的严苛程度也是出了名的，大家背后都称她为“严老板”，虽然没人知道她的中文名究竟带不带“严”字。

尽管这样，还是有人前仆后继地想要成为她的下属，因为她非常爱惜人才，但凡被她提携的人都能获得她手底下全部的资源，在她手底下办事无拘无束。

她当年十分欣赏栾春的能力，虽然不是栾春的直接上级，却想要越级提拔她去海明市负责人的位置。

如果不是被家人禁止继续从事金融行业，栾春还是很乐意为Kris这样的老板效劳。

栾春的目光很快被Kris注意到，她举起酒杯，对栾春招招手。

两年过去了，她竟然还记得栾春。

栾春从手边的酒桌上挑了一杯红酒，款步走过去。

Kris与先前跟栾春强行搭讪的前同事不同，只简单跟她寒暄两句，就开始向她介绍旁边的“小圈子”和“圈中人”。

“我不知道Ran你后来去了哪里、还在不在做投资，我很想跟你介绍一下，现在我们最看好的，是中国光伏市场。喏，你看我们几个人都聚在这里，因为这里聚集着光伏市场的未来。”

不论真假，Kris简单几句话就能勾起人对这个小圈子的好奇，她目光扫过中心圈子的几个陌生面孔，接下去说到。

“中间讲话的那个人是光美科技的新任总裁，不到三十岁就做到图恩能源中国分部的主管，一跳槽就进了中国光伏行业的黑马企业，真是野心勃勃。他旁边那几个呢，也是非常优秀的光伏企业高管或者总裁，只是公司体量目前比光美小一些。他们现在讲的是……”

栾春认真听着Kris的介绍，适时点头回应几声。她耐心等Kris介绍完，递上自己的名片，“我目前在做企业规划咨询，专攻光伏企业。刚好对这个行业有一些了解，今天过来主要也是学习的。但是没想到刚来没多久，就能得到Kris这样厉害人物的指教。这几分钟真是值了。”

“天哪，你在做企业咨询啊！那我这是小巫见大巫了。Ran你还是跟以前一样会说话，”Kris高兴地接过栾春的名片，礼貌收进包包里层。这表明她的惊喜都不假，“企业这方面，你懂的肯定比我们圈外人要多。”

栾春也不谦虚，只是接着Kris刚才的介绍，继续说到，“你刚才介绍的那几位小公司的高管，虽然我对他们管理人员不太熟悉，但这几个公司我恰好都有分析研究过。

“它们都是技术驱动型的企业，成长的速度会比光美缓慢一些，我很看好它们。不过，光美不在我看好的范畴之内，光美和他们不是一个路子的。”

栾春唇边弧线收敛，却不影响她一脸坦然。

Kris眼睛都亮了起来，跟栾春碰了一下酒杯，“Ran，我一直很欣赏你这种直觉。你知道刚才这位光美总裁找我干什么吗？”Kris压低了声音，凑近栾春的耳朵，“他想贷款。”

本来大公司贷款也没什么奇怪的，但是现在曾显跟其他高管谈论的话题正是投资。虽然他讲话的段落大意是说，光美跟这些高新技术企业的理念多么的契合，多么想成为他们的合作伙伴。

栾春和Kris都很熟悉，大企业喜欢用合作和投资作为话术，拿到小企业的股份之后，一步步吞并掉。他的模式，完全与图恩能源如出一辙。

做投资的，都很在意贷款和融资的钱被投资对象拿去做什么、做的事情能不能挣钱、是否与自己的理念相符。看Kris的反应，光美想做的事情，并不被她认可。

不过这一切只是栾春的推测，所以她还是佯装轻微惊讶的表情看向Kris，“那你怎么说？”

Kris半阖着眼眸，看着酒杯里晃动的酒液，“他这么年轻，我让他别太着急了，先找个对象再说。”

栾春被Kris的话给逗笑了，Kris也随之露齿。两个女人再次为她们的默契干杯。

透过高脚杯，栾春看向中间那个看似云淡风轻、又能与人谈笑风生的男人，他的影子犹如鬼魅般扭曲起来。想到他的真面目很快就会被自己揭穿，她勾唇饮酒，感觉酒液香醇了许多。

那一圈男人的“行业辩论”停止下来，他们开始谈一些无聊的财经新闻和政治笑话，用来下酒。

Kris揽着栾春介入其中，“曾总，这位就是我刚才跟你聊到的我这么多年的遗憾——Ran。当年我极力向总部推荐她做海明市的总负责人，结果把人家小姑娘吓跑了，可把我后悔的。我刚刚跟她见面，就把她推来给你认识。够意思吧？”

曾显配合着Kris脸上的笑意，“劳烦Kris为我的私人问题费心了。”

这话一出，旁边的人都将Kris脸上暧昧的笑容看在眼里，很快就在起哄几句之后，识趣地散开。

栾春一直默默看着，心里为Kris拍手叫好。面上却波澜不惊，只维持着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浅笑脸。

曾显才把目光从Kris身上挪向栾春，他动作有明显的迟滞，而后才礼貌伸手，“Ran女士，我们又见面了。”

举手投足是优雅，低眉颔首是斯文。

栾春总是会被他温文尔雅的样子晃神，进而想起三哥。她和大家一样，容易被温柔的表象迷惑，也从未想过要跟三哥那样的人成为对手。

走神一会儿，栾春才虚握一下他的手，没想到正好捕捉到眼镜底下那双锐利的眼睛，在与她的视线交汇时悄然温柔。

三哥才不会这样。栾春又将态度端高。

“有故事？”Kris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游走。

栾春一脸平淡地回答，“有事故。之前我撞到了这位曾总的车，他没要我赔偿。”

“倒是还蛮绅士风度的，但是显然不会追女人。年纪轻轻就坐到高管的位置，肯定没尝过恋爱的苦。”Kris延续之前的玩笑，“手握债权，不知珍惜。”

“刚才让Kris给我介绍对象，现在就拉来一位这么高难度的女神，这个苦我是真吃不到，”他脸上看不出什么遗憾，倒是有几分无奈，“照Kris的话来说……Ran女士应该给我留个联系方式，把修车的钱还我？”

曾显看着Kris讲话，却总在话尾，有意扫看一眼栾春。

栾春耸耸肩，格外机灵的样子，“一经离场，概不负责。”

Kris偏头贴近栾春，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笑，故作咬牙切齿的样子，“我教他追女人，他问人要钱。你说他这是追不到人？还是只想要钱？”

栾春不禁再次在心里鼓掌，Kris骂得漂亮啊！

“Kris口下留情，你再说下去，我是真的一点机会都没了。”这会儿，曾显脸上的无奈也消失了，显得他坦然而又平静，有一种大度的魅力。

Kris拍拍曾显的肩膀，“小伙子机灵点，你们年轻人聊。”说完，她留给曾显一个暧昧的笑容，端着酒杯离开了。

栾春用眼神跟Kris告别。再回看曾显，她脸上挂上揶揄的笑。

曾显转身从长餐桌上托起一个奶白色小茶杯，递给栾春，“刚才喝酒了吧？喝点热牛奶暖暖胃。”

栾春没有动作，只冷眼看着那个茶杯。

曾显把茶杯递近一点，声音又温柔几分，“就当是为我刚才不会讲话赔礼道歉，给个面子？”

栾春这才接过茶杯，对他说一句谢谢。热茶杯端在手里，是冒着热气的。

手心传来的暖意再次让她想起三哥，她在茶杯的氤氲里悄悄走神。

Kris为她创造的机会，她不能就这样任它溜走。既然曾显已经被Kris成功引过来了，那她就得想办法把他带离这个会场。

离开这里，就意味着她也得放弃一些资源。反正她已经成功搭上了Kris这条线，不急。对方肯定比她急得多。这场算计下来，她不亏。

栾春一口气闷了这杯牛奶。

茶杯这才见底，曾显一直安静地为她托着茶杯托盘，等着她放回来，“你高冷的样子，真的很像我一位朋友。”

栾春看着曾显把托盘和茶杯放回餐桌，“前女友？”太惯用的套路了。

曾显努嘴，摇摇头，“男的。”

栾春转念一想，她方才这副神态模仿的就是江承舟，看来她学得挺像，“我猜，你这位朋友，大概是面冷心热？”

曾显笑得好像真的很快乐，“你也是？”

“嗯。”栾春点点头，但心里想着，不，她心冷得很。

忽然，对方一抬手，一张手帕递过来，他低了点头，指一指她的嘴唇，“沾到了牛奶。”

栾春没接他的手帕，从自己的包里去掏纸巾和化妆镜，很快整理干净。因为这么拒绝才会跟江承舟更像。

曾显果然一脸无奈甚至还带点笑容地收回手帕。

栾春一挑眉尾，“你的这位朋友，应该不会像我一样这么屡次拒绝你。”

“你还别说。他过去两周已经拒绝我三次了。我明明诚心诚意地想帮他，他却说什么都不肯接受，一门心思想着靠他自己解决。就跟你那晚开车离开、刚才掏纸巾和镜子的样子一样。”

曾显的语气在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好像他们真的是朋友。

这对栾春来说，不是坏事。

她顺着曾显的话，换了个思路继续，“说不定，只是因为他有洁癖，嫌弃你的手帕不够干净。”

曾显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表情似乎爽朗了许多，“原来是这样。你这么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看来曾总很在乎朋友。既然我们是在这样的场合重逢，那我不得不提一个俗套的问题。”

“你终于对我感兴趣了，求之不得。请问。”

栾春刚准备从桌上取一杯酒，却被曾显拦下来，换成了果汁，提醒她少喝点。栾春礼貌一笑，顺从地取过橙汁，喝了两口才问，“对你来说，钱更重要，还是朋友更重要？”

“当然是朋友。”曾显不假思索地回答。

栾春放下那杯果汁，“你现在愿不愿意帮你的朋友做一件事情？”

“什么？”

“带她离开这场无聊的酒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