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薇在后悔,为什么当时脑子抽了,就把林耀与带回家了。
她看着面前“笑容可掬”“说话温柔乖巧的不像话”的林耀与陷入了沉思。
“阿与啊,来,吃个鸡腿!”池枫笑得脸上的褶子都要藏不住了。
“好的,谢谢池叔叔。”
虚假,池薇吃了口饭,恨恨地想着。
“听说我家薇薇和你在同一个班,还是同桌嘞,你两平时多帮衬帮衬彼此。”
“池叔叔,在学校的时候薇薇可照顾我了...”
“咳咳咳。”
他还没说完,就被池薇的咳嗽声打断了。池薇也不知道是被他一口“薇薇”吓到了,还是被他口中虚假的“照顾”惊到了。
池薇喝了口水,眼神示意林耀与不要瞎说话。
后者笑咪着眼,像是完全没收到她的暗示。
一顿饭吃的是这样的漫长,主要是池枫在和林耀与攀谈,也不知道为什么,池枫像是格外的喜欢林耀与。
这一点池薇始终也没想明白。
好不容易吃完饭,秦禾和林菁沟通过了,林耀与终于是要回自己家了。
池薇松了口气。
饭后,她负责送人走,在没人看到的门口她半推着林耀与离开。
“你的围巾我到时候洗洗再还给你。”
林耀与本来还算顺从,一听到这话停了脚步。
“那我现在回去怎么办?”
你走的时候也不像是想起来这事了啊???池薇内心一阵疑惑。
“这雪下的这么大,我...”
“那我现在先给你,大不了欠你一次洗围巾。”
林耀与摇了摇头,眼神像是在闪烁。
“淋了雪,脏了。”
池薇瞪大了眼睛看他耍无赖。
“我看你那条红色就蛮干净的,大不了到时候我也洗好还给你。”
池薇算是无奈住了,看到林耀与像是不给围巾就不离开的样子,她只能转身从房间里拿出了围巾。
阴谋得逞,林耀与笑得丝毫不躲藏,嚣张了起来。
不过帮他戴围巾是想都不要想,池薇面无表情把围巾递给了他。
很意外,他戴着池薇的红色围巾很好看,像是一团耀眼的火,给本就张扬的他添了一抹鲜艳的亮色。
见他还想纠缠,池薇“砰”一声关上了门。
林耀与在门口笑了两声,径自走开了。
回到家里,秦禾又在和林菁打电话,像是在攀谈着什么过年的事。
“薇薇,明天下午和我一起去商场买些年货呗,林阿姨也和我们一起,正好我也要好好和她谈谈了。”
池薇想也没想答应了下来。
“上午还要回趟学校,下午吧。”
第二天上午池薇回一中领了作业,一路上却始终是没看到林耀与的身影,池薇只能把洗好的围巾又带了回去。
到了下午,林菁来接她和秦禾,池薇把围巾放在了车里。
“林阿姨,这是林耀与的围巾,他昨天落在我家了。”
林菁坐在驾驶位上余光看了眼,随即偏过头,看着池薇感慨。
“我们薇薇真好啊。”
秦禾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默不作声,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车停在了商场地下室,林菁带着两人上了楼。
本来是来置办些年货的,想带些长宁特产回延华的,但不晓得为什么三个人逛着逛着就看起了服装。
秦禾和林菁在看衣服,池薇就坐在沙发上拎着包在外面等。
“薇薇,有什么喜欢的就拿,阿姨给你买单。”林菁递了张卡给池薇。
池薇忙把卡给她推了回去。
“谢谢林阿姨,但是还是不用了...”
“不不不,需要的需要的。”林菁又把卡推过去。
还没过年,就已经开始了送红包的套路,池薇属实不是很会这么交际。
林菁顺手拿了件裙子,拉着秦禾就往更衣室里进,把卡就这么硬生生留给了池薇。
“给我女儿卡做什么?”更衣室里秦禾在问。
“喜欢就给了。”林菁随口回着。
秦禾冷哼一声。
“你这是在贿赂,别人可能不懂,我还不懂吗?要照顾补偿儿子你自己来,把卡给我家薇薇算什么?”
林菁见被拆穿了心思,也不说话了。她对林耀与有愧,但又始终不想面对自己儿子,如今见池薇和他关系好,就想着对池薇好些。
“你是真不打算带你阿与那孩子回家吗?这都多少年了。你都多大的人了,你儿子也快成年了,弄这么别扭做什么。”
“不带,让他和你们过年。”林菁摇了摇头,语气很坚定。
“你在害怕什么?怕他听到亲戚的闲话?”
林菁心事又被戳穿,她也无奈地看着秦禾。
有时候人熟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什么心思都能被一眼看破。
她这么多年都不肯回林家,其中有一个原因是觉得尴尬,她年少时无知,被男人骗了,还吵着和林老爷子断绝父女关系,现在想起那段回忆只觉得丢人。
但其实最重要的一点,是她害怕。如果她是孤身一人,那她可以没心没肺地回家。但现在她是一个母亲了,她怕带着林耀与回家会让他听到很多流言蜚语。
秦禾看她神色黯然,心里也知晓是自己猜对了。她叹了口气,帮林菁把后背的拉链拉上了,没再说话。
两人出了更衣室。
“小禾,这件衣服,还有这件,都好适合你,你快去试试。”刚出更衣室,林菁就催着秦禾离开。
她想和池薇聊聊。
“薇薇,学校里怎么样呀?”
“蛮好的。”
“你们家也是要回延华过年的,对吧。”
池薇点了点头,她看林菁说完这句话后就没再说话,便决定开始掌握主动权。
“林阿姨,我不愿意和林耀与一起过年。他也不愿意。”
女孩的面色很真诚认真,看着林菁的眼睛里有不同于他人的成熟。
那双眼睛像是能把人剖开,掏心挖肺,看清楚所有的想法。
太过直接的目光让林菁有些愣。
“你们关系...不是蛮好的?”
“林阿姨,不是和谁一起都能叫过年的。”
池薇说完这句话后就没有再说话了,她能说的已经在她最后一句话里面了,她也已经足够委婉了。
她并不想和林耀与一起过年,因为她知道她代替不了亲人的位置。林耀与也不愿意和他们一起,因为这并不是他所期待的。
林菁从来没有见过池薇这么严肃认真的模样,她一直只把池薇当作一个很乖很听话成绩很好的女孩。
林菁有很多苦楚,但是她并不准备和池薇这样的小孩子仔细说。
“薇薇,林阿姨这么做也是对他好。”
林菁这句话有些刺激到了池薇。刚才的话虽然委婉,但她其实说的已经很明白了。
“林阿姨,您有问过林耀与的想法吗?您有问过他是否想要和你一起吗?我并不知道您有什么苦衷,但是如果真的是为林耀与好,那么我觉得您更应该询问他的意见,而不是自作主张看似为他好,帮他把所有问题阻绝在外,却也阻拦了他的诉求。”
池薇现下直接把话挑明了,她说话的语气并不激动,淡淡的,像是风轻轻划过内心湖面,但是每句话都让林菁抗拒不了,无言以对。
“林阿姨,你去问他吧,问他是否有与你一起面对的信心,问他真正渴求期待的是什么。”
“阿姨,他没有你想的那么坏,那么厌恶你。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池薇说完才发觉自己说的有些多了,话语还有些矫情,透着一股鸡汤的味道。但她并不在意这些,她静静地看着林菁。
短暂的沉默过后,林菁颤了颤眼睫,抬起了头。
“你们母女两当真是一家人,这么围攻我,我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她的心被池薇一句又一句的话语砸得生疼。但她不得不承认,池薇的每句话都一针见血,句句属实。
林菁苦笑着,声音越说越低,慢慢无法克制颤了起来,“我究竟是多么差劲的一个母亲,现在连小孩子都要数落我...”
秦禾从更衣室走了出来,看着林菁的样子,也知道她八成是被自己家薇薇“教育”了一番。
“你是个很好的林菁,很好的朋友,很好的长辈。”
“只不过是个没那么好的母亲。”
“但是没关系,现在还来得及,你还可以慢慢学,做个坦诚的母亲,别那么别扭了,在意还要装不在意,刻意伤人。人能有几颗心被这么伤害?”
常年以来压在心底的心事,仅仅因为说出来就好受了许多。很多时候处理事情的方式其实很简单,只不过当事人就是不肯放过自己,才会压在心里一遍一遍拿出来研磨,将自己折磨地痛苦不堪。
再经历长时间的发酵,内心就越发别扭起来,原本简单的心事像是变得极度复杂,滚成一圈一圈的毛线。。
但这个时候其实只要当事人愿意直面,将线头抽出。
所有情绪都会在一瞬间分崩离析,像是山体滑坡,楼房倒塌,内心那个封闭的茧房破碎,更广阔的内心世界出现在眼前。
林菁内心有说不出来的快活轻松,她看着池薇清亮亮的眼睛,抓住了池薇的手。
“把你女儿给我吧。”
秦禾笑了两声,拍开了她渴求般抓着池薇的手。
“我家的,你儿子那里你自己想办法。”
林菁再次感慨,“我儿子真是上辈子修福,这辈子遇到薇薇这么好的孩子。”
池薇被她非常热烈坦诚的话术惊到,转过了身没再参与她们大人之间的聊天。
她的内心却在不由自主期待着林耀与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