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晟津站在一个小卖部底下等雨停。

雨还在下，他手里还有一瓶刚买的热咖啡。

一点多的时候，郑可茜发了微信让他来酒吧散散心。

刚才也邵言南来过电话，说是学校那边有线索了。

雨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才停下。

喝完热咖啡，余晟津回到车上，把本子端出来看了看。

他再把笔记整理了好几次，望着这些证据，他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电话响起。

“喂？”

郑可茜在电话那一头说道：“朋友，还来不来啊？”

余晟津轻佻眉毛：“你老公的酒吧么？”

郑可茜笑道：“当然，就当聚聚吧。”

“那……”余晟津有些犹豫，“芜媛去吗？”

“她答应了要来，但还没来，估计在路上吧。”

“那我去吧，给我一个地址好了，说实话我还是第一次去。”

郑可茜发送给他一个地址。

余晟津见雨停了大半，开始把地址在手机里定位，起身开车。

在路上他还接了江平的电话，说是明天约了重要证人让他明天下午一定要务必赶回局里。

杨程开的Espoir酒吧在城西区的雪柳南路，位于尚星广场附近。

Espoir的店面对比其他的酒吧并不是很大，但位置在购物中心附近一条街的缘故，所以生意很旺。

Espoir开的时间是下午六点到凌晨五点。

杨程一个月会来酒吧四次。他会不定期会来巡检，认真且耐心的态度让周边服务员都很听他的。杨程年轻，又长得帅气，很多人都是因为他的颜值和调的酒慕名而来。加上很多事情都亲力亲为和干净卫生，这酒吧也是附近出了名的A单位。

余晟津把车停到路口，按照地址来到了街尾处。

门口的灯已经亮起，Espoir的logo闪烁着，隐隐地透出一丝灯红酒绿。

杨程的酒吧一共三层，分别是地下一层、一层和二层。

地下一层男女蹦迪，一层热闹饮酒，二层安静清吧。

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服务员见到余晟津推门进来，顺便问了一句：“请问，您找谁？”

“我找你们老板。”

服务员告诉他，老板和老板娘都在二楼。

余晟津答谢，起身上了楼梯。

楼道黑漆漆的一片，只有楼梯下有暗灯。

上了二楼后，除了吧台、洗手间那条道和两个沙发角落处有灯，其他地方都没有任何亮色。

吧台处，郑可茜正在跟杨程学调酒。

“来，小心一点，加入30毫升柠檬汁。”

郑可茜像个做化学实验的高中生，正在小心翼翼地滴柠檬汁，她有些着急，还在皱着眉说：“挤多了怎么办？”

“没关系，哪有人第一次就这么准的？”

杨程在郑可茜身后贴着，两双手搭在一起，杨程双唇紧抿，小心翼翼地教她。

虽然吧台灯光不亮，但是余晟津能看出郑可茜脸红了。

挤完柠檬，余晟津轻轻咳嗽了一声。

郑可茜看了一眼吧台前的余晟津说道：“好家伙，你居然还是最早到的。”

余晟津问：“你们在调什么？”

杨程说：“约翰柯林斯。”

余晟津有了兴趣：“好喝么？”

杨程用镊子夹了几块冰，用搅拌勺搅了搅，递到余晟津面前。

“好喝不好喝，你喝了不就知道了。”

余晟津挺想喝的，但因为自己开了车，他一开始并没有马上喝。

“你喝吧，我帮你叫代驾。”

郑可茜蹲在一旁擦杯子，一边还示意余晟津喝一口。

“但我不能喝太多，明天早上还有事儿呢。”

杨程扬了扬下巴道：“你喝，反正方继学在的话你也不会喝很多。”

“你们也叫方继学了？”

余晟津放下搅拌勺，缓缓地贴着杯沿喝了两口。

郑可茜说道：“叫了啊！芜媛我也叫了，她也答应了。不过我后来还想跟她说具体时间的时候，她电话就没通。”

余晟津默默颔首，反正结束了一天的笔录，他刚好可以利用这时间补补觉。

“杨程，你这里有沙发么？”

杨程用手指指了指：“我的位置两点钟方向，你去睡一会儿吧。”

余晟津朝着杨程说的位置走了过去，本想着说躺一躺，结果一躺就睡着了。

方继学是第二个来的。

他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那杯没喝完的约翰柯林斯。

“哟，一来就有酒，多好啊。”

郑可茜说：“小鱼儿的，你喝吧。”

方继学接过杯子，想都没想就喝了几口。

“说到小鱼儿，小鱼儿他人呢？”

方继学四处张望，最后在一处白灯下看到一双微屈的长腿。

杨程说：“别吵他，他好像挺累的。”

方继学问他：“有可擦笔么？”

杨程递给他一支，问：“干什么？”

方继学和郑可茜相视一笑。

方继学用长手一挥，和郑可茜一前一后去了沙发处。

沙发上的余晟津睡得很香，双手交叉着。即使累的不行，他的身板依旧笔直。他头仰朝着天花板，脸被灯光照的雪白，一张有棱有角的脸就这么被展现的一览无余。

方继学打开笔帽，示意让郑可茜看风。

方继学默默地趴在隔壁座位靠背上，弯下身，开始沿着余晟津的脸绘画他的惊天大作。

或许是太累了，余晟津压根儿没醒。

方继学默默地合上笔帽，示意郑可茜可以走了。

郑可茜掏出手机，朝着余晟津那张脸拍了一张照片。

二人离开回到吧台，郑可茜把照片发给了廖芜媛。

廖芜媛此时坐在哥哥的车上，正在往目的地赶。

“我说媛媛，你千万别喝酒啊。”

廖泽烨还在那疯狂叨叨。

这已经是他第十六次这样说话了。

“不会喝的，都是认识的朋友，没关系的。”

“还说呢，你这酒量真的不敢恭维。”

“你又没见过……”

廖泽烨把车停在红绿灯前，点上烟，吹了几口。

“我担心你出事啊。小时候你喝一个酒酿圆子都会晕……”

“没事的哥，我回头就直接回繁栀了。”

“那你回去之后给家里发个消息，明白没有？”

廖芜媛看着手机里郑可茜发的照片，自己笑了老半天。

“笑什么呢？”

廖芜媛收起笑容：“没事。”

“最近你开朗了很多诶。”

“是吗？你这几天见了我几回啊。”

“见你朋友对你还不错，我挺放心的。”

车拐入巷子，廖泽烨把车停在路口：“你自己进吧，我看你进去。”

“哥，你真的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深吸一口气，廖芜媛看了一眼哥哥。

“看我干嘛，跟朋友们去玩吧。”

廖芜媛拿着包，跟哥哥道了再见，走了进去。

进入酒吧，廖芜媛被这工业风给惊呆了眼。

她望了一眼手机，发现已经有些晚了。

廖芜媛问服务员：“请问一下，这附近有没有蛋糕店啥的呀？”

服务员放下手里的拖把，用手指指着示意她：“就在街口，那里有个西点铺子，里面的巴斯克蛋糕挺好吃。“

廖芜媛答谢，赶着去买了一盒。

她迟到了，于情于理她得买点东西。

毕竟第一次来店，她觉得自己总不能空着手。

余晟津醒了。

方继学已经坐在一旁吃了一顿。

残余的沙拉菜叶子还有几根沾在碗内壁，俊朗的脸被灯光照的有棱有角。

“醒了？”

方继学拿起纸巾，默默地捂着嘴似笑非笑。

“嗯。”

“吃点什么吗？”

“我先出去抽根烟。”

余晟津站起身，摸了摸兜里的烟盒。

他想：【还剩一根，刚好抽完算了。】

郑可茜在他走之前还问了一句：“小鱼儿，你要吃点什么吗？”

杨程本来在擦吧台，但他看了一眼余晟津，忍不住笑出声。

余晟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应了一句老友：“有什么？”

郑可茜给他递来一份过塑菜单。

余晟津过了一眼，说了一句：“给我来份煎饺呗。”

说完，他就下楼了。

下了楼，空气因为下雨的缘故很清新。

昏黄的路灯在街边亮起，天也慢慢暗下，准备开启夜晚的篇章。

杨程的酒吧里的歌主要以民谣为主，现在已经开始循环播放了。说来也奇怪，这些民谣很温柔，温柔到余晟津自己都忘记了这是一个酒吧。

他靠在自己的车前抽烟吐雾，黑色皮夹克因为路灯的照亮显得弧度更加明显。

望着周围的一切，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流。

“余晟津！”

他收起眼神，转向声音的来源。

廖芜媛左手拿着蛋糕盒，右手朝着他打招呼。

笑的是那般明媚，笑的是那般灿烂。

她斜挎了一个黑色小皮包，身穿红毛衣配蓝色马面裙。

廖芜媛朝着他跑了过来，他叼着烟朝着她张开双手。

“哦……你来啦？”

他给她牢牢抱住前，嘴里的烟被他以最快的速度掐灭在车盖上。

余晟津的声音沉沉嗬着，低下头看着廖芜媛。

“诶哟哟，你总算来了。”

廖芜媛望着他这张脸，看着这张脸上的黑色笔迹，她笑得快要喘气了。

余晟津不知道脸上有东西，他还以为她见到自己很开心才这样笑的。然而他自己却不知道自己只猜对了一半，另外一半均来自于自己脸上的水墨画。

“来了，来了，当然来。”

“来就来，干嘛还带东西？”

廖芜媛拍了拍纸盒子：“这里面是巴斯克蛋糕，可好吃了。”

余晟津拉着她的手，帮着她捂暖：“那我等会儿要吃一块。”

“那你吃之前得去一趟洗手间洗干净……”

她看着他，嘴巴欲言又止，开始原地蹲在地上发笑。

“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们先上楼吧，我肚子饿了。”

余晟津没有过多怀疑，而是直接拉着她上楼。

上楼以后，方继学看到了廖芜媛。

也看到了身后的余晟津。

余晟津带着开玩笑地口气问方继学：“哟，穿的那么正式？”

方继学今天穿着一身修身的西装，黑西装外套蓝打底，胸前还有一条笔直的领带。他修长的手指握着酒杯，目光似乎停留在了廖芜媛的脸上，他的手略带点微微颤抖。

“哦，刚刚结束一个访谈。”

方继学看着她，没有再说话。

廖芜媛以为他观察自己手里的蛋糕：“方继学，你是不是想吃巴斯克？”

方继学扬着下巴：“嗯，算是吧。”

廖芜媛把蛋糕交给杨程夫妇：“对不起啊我来晚了，我们家有点事儿。”

杨程收下蛋糕道：“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呀。”

郑可茜拉着她的手说：“对啊，下次别带了。“

“没事，我迟到了，也不好意思空着手。”

方继学说道：“大家都是朋友有什么关系，反正可惜他们也不会介意礼物的。”

说起礼物，郑可茜朝着方继学伸出手：“那么请问方先生，我的新婚礼物呢？”

方继学狡辩道：“礼金都给你老公了啊。”

杨程也是好脾气，帮着打圆场：“老婆，做个私房钱可以不？”

郑可茜慢慢收起手掌：“好吧，那等下次。回头满月你直接把双份礼物给我，明白吗？”

方继学自知再次理亏，默默地喝了一口酒不说话。

见人齐了，杨程带着他们进了一个包间。

里面的灯很昏暗，靠着几个旧式微黄的灯照亮，包间是日式榻榻米风格，还有一个大电视正在播着民谣MV。

坐在包间的榻榻米沙发上，廖芜媛总算有时间休息了。

郑可茜对她说：“我最近刚学了调饮料，我调一杯给你？”

廖芜媛站起身，准备跟她一起去：“好啊，我也要学。”

郑可茜悄咪咪地跟她说了几句，廖芜媛的眼神看向余晟津，嘴角又开始没来由地笑了起来。

杨程也忍不住了，开始放声大笑。

“对不起，我真的受不了了，太好笑了。”

趁着乱，郑可茜把廖芜媛带了出去。

方继学拍了拍余晟津：“兄弟，你脸不觉得难受吗？”

余晟津想着刚刚廖芜媛的表情，看着方继学的眼神，他觉得更奇怪了：“干嘛？”

方继学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自拍模式怼到了余晟津的脸。

余晟津无语。

眼前的模样看着像一只未清醒的雄虎，脸颊两边还有着些许用黑色可擦笔画的胡须。

“你多大了，怎么还跟初中的时候还玩这些小孩子把戏。”

余晟津嘴里虽然在责怪，但他的语气也是在笑。

方继学把手臂架在余晟津肩膀上：“你刚刚出去抽烟的时候没有让她看到么？”

杨程淡淡地说：“傻子都看到了，除非芜媛比傻子还傻子。”

廖芜媛坐在吧台前，看着郑可茜从冰箱里拿出几款饮料。

“来，选两个。”

廖芜媛伸出右手食指，选下了西柚汁和茉莉茶。

郑可茜笑道：“就知道你会选这俩。”

郑可茜背过身去把其他饮料放回冰箱，接着拿出一只高款的透明冰纹杯，按照2:1的比例把西柚和茉莉茶倒入。

“加冰么？”

“不加。”

郑可茜接着说：“幸亏这是刚买的，现在还不是很冷。”

廖芜媛撑着脸看着闺蜜，低头询问说：“我和他在一起，你真的觉得好么？”

郑可茜抬起头看她，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如同两颗黑玻璃球。

“好啊，为什么不呢，我觉得你们俩挺合适的。”

“……”

“你不会还在想高中那个篮球男吧？”

郑可茜把那个男忘得早就七七八八了。只记得他打篮球的，身高还行，身材优越。

在他们那一届，像这样的男生每一个班一抓一大把，就连下一届的学妹们都羡慕他们这届的女生有着那么多艳福，因为基本没有丑的男生。

“没有了。”廖芜媛看着她手里的杯子，“那只是年少时的美好罢了。你敢说你自己遇到杨程前没有几个喜欢的？”

郑可茜丝毫不掩饰：“说实话，我以前喜欢过方继学。”

她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她们俩能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