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渔正在开车。风从两侧缓缓流过，簌簌坐在副驾驶上拆开新手机盒的包装，“让我搜索一下这个类型的手机应该怎么传输资料……”

他们刚刚从科技城离开，簌簌完成了所有的任务，带着陆渔回家。

“他们都是很奇妙的人。”

簌簌说：“不太好说是好，还是不好。人和人的关系是相处出来的，你见到他们才会知道。”

陆渔问：“你喜欢他们吗。”

簌簌想了一下：“嗯。喜欢。”

陆渔笑了一下，“是吗，听你一说，感觉是和我一样的人。”

簌簌好奇：“这是从哪里得到的结论？”

陆渔道：“第六感。”

陆渔说完这句话，天空突然变得明亮了，簌簌朝东边的车窗扭头，车窗外，一朵巨大的蘑菇云生起，下面像是沸腾的硫酸，中间是升天的云柱，气体上升到平流层，然后向周围扩散，形成一朵巨大的伞盖。

簌簌举起大拇指，蘑菇云的形状要比她的手指小许多。

“……活下来了。”

有人说，如果看到比大拇指小的蘑菇云，就不用着急逃跑。

四周的风更加猛烈。“啪啪”砸在窗户上。

辐射云扩散。

信号断绝。

*

簌簌带着陆渔回家。

虽然系统说陆渔是病态人格，看人很有距离感，但脾气却意外的好。无论阿雅婆婆和李书文牧师说什么，陆渔都说‘好’‘没问题’‘没关系’。

就这样彻底敲定了教主的位置。

在阿雅婆婆家里，他们举办了隆重的入会仪式。

阿雅婆婆给大家的杯子里倒入从邮局老板马济源那里买来的橙汁，将盐洒在炖着蘑菇的汤锅里面，“神圣的血、肉和唾液。”

大家美美地吃了一顿蘑菇汤，彻底散会。

李书文牧师擦了擦自己的眼镜，他抬起单眼皮，露出一股精光，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和教主分享自己的教义了。

然而无论李书文怎么将自己炽热的目光投在陆渔身上，陆渔都置若罔闻，他托着脑袋，含笑看着簌簌喝得泛红的脸蛋。

簌簌呼出一口热气，“哈，好喝。要是天天都能喝到就好了。”

她抬起头，迷离地看向空中。

“天气真好啊。”

阿雅婆婆看着天花板，昏黄的灯泡掉在上面，外面漆黑一片，连月光也被掩盖在乌黑的云雾内。

簌簌站起来，哼着小曲，今天天气真好，阳光这么晴朗，风也很温和，到处都暖洋洋的，她低下头，抱着一束蓝色鸢尾，打了一个哈欠，慢吞吞地躺在地上，枕着丰厚的草甸，陷入小憩。

“她睡着了。”陆渔抱起枕在他腿上，睡得正香的簌簌，“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李书文扶着眼镜，他站起来还想说什么，但陆渔已经走远了。

‘咔哒。’

是隔壁关门的声音。

李书文坐回位子上叹了一口气。

“还想和教主好好商议一下我们教团的发展前途呢。”

*

簌簌把从主角团那里得到的电台交给村长。

村长热泪盈眶，哽咽不能自语：“……终于，要和上级部门联系了，我们安河村，渴望回到母亲的怀抱太久了。”

他们神圣地打开电台，调节到了指定频道。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没有任何声音传出来。

村长勉强道：“可能要到指定的时间才会有声音。”

他抱着电台过了一个月，每天一睁眼，就坐在电台跟上听广播。

但依旧没有任何声音。

山下传来摩托地轰鸣。像一个快速旋转的电锯，发出聒噪、尖锐的摩擦声。

几个戴着头盔，穿着防辐射服的流浪者从山前的小路疾驰而去。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看到这种打扮的人了。自从蘑菇云升起之后，安河村就彻底和外面隔绝信息。

不过大城市里躲藏的人们也被蘑菇云吓到。纷纷往城市外围的郊区迁移。就连安河村这样的偏僻地方，也能时不时看到三五成群的流浪者。

在村子里待了许多天。

簌簌好奇外面的环境。

……她又不会死。

于是和陆渔一起再次离开了安河村。

两个人的黑斗篷上喷上金属漆，斗篷变得又沉、又闷还不能弯折。面具的骷髅眼洞部分，也放上了两个黑色镜片。

这一次他们换了另一条道路。

汽车开了一会儿没油了。陆渔下车，撬开其他汽车的油桶装油，簌簌坐在车前盖上，她突然说：“前面是游乐园。”

海城是一个繁华的大都市。它的游乐园也很出名。但簌簌一直没有来游玩过。

两侧是售票小屋，小屋上放着巨大的小丑模型，脸蛋雪白，眼睛大大的，鼻子像红山楂，卷起来的头发是蓝色的，它睁着纯洁的眼睛，两只手握着巨大的红色拳套。

小丑屋中间是游乐园大门。透过生锈的栅栏门缝，旋转木马安静地伫立着。

簌簌找到一个登上小丑屋楼梯，她朝陆渔挥挥手：“这里有楼梯，快过来。”

“好。”陆渔放下手里的油桶，跟在簌簌身后爬上了旋转楼梯。

铁架子在他们两人的脚下微微颤动。发出‘咯吱咯吱’的扭曲声。

爬到小丑屋的屋顶，簌簌张开口‘哇’了一下。

远处是高楼林立的海城。高楼层叠，鳞次栉比，永远也看不到尽头。每一栋房子、每一条道路，都曾有人类和烟火气，如今都消失不见。往日繁华的都市如今死寂一片。在夜空下安静地腐烂着。

*

簌簌顺着楼梯往回爬，她穿过小丑模型下面的空洞，里面有一个控制台。

簌簌点了一下绿色的启动键。

小丑模型通电的瞬间，就像是活了一样。

“哈哈哈哈，我是你们亲爱的小丑可丽，大家想我了吗？”

两根操作杆，还有下面两个脚踏。

分别控制小丑的手臂向上下左右移动。

园内的丧尸听见小丑的声音，开始朝这边聚集，簌簌操作着按钮，小丑红色的拳套从空中砸下，将丧尸砸成肉泥。

“我们比赛吧，比比谁更厉害？”

陆渔爬到另一边的小丑模型上，两人开始敲地鼠一样砸着上地上的丧尸。

一辆装甲车停在游乐园前。

车上的人擦擦眼睛：“坏了，看见小丑成精了。”

尸鬼看见了坐在小丑模型里面的鸟嘴面具：“是我们的小朋友。”

巨大的广袤的夜空下。

童趣的小丑挥舞着血红色的拳套，一下又一下砸在地上。

小丑模型中间，一个黑色斗篷，戴着奇异鸟嘴面具的人握着遥控杆。尸鬼拿着枪把这些丧尸全杀了，她下车，朝簌簌打招呼：“晚上好啊。”

“——”

簌簌睁大眼睛：“好巧，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安全基地内正在进行再生产，‘超越死亡’小队被派到海城游乐园附近的钢铁厂搜集生产技术资料和仪器。

簌簌心里产生疑问，收集生产资料这件事，怎么看都是要专业知识人员来处理才对。

看不到他们的脸色，但是能从声音里面听出来，他们一路奔波。

“不过有一件事我想麻烦你……”簌簌不好意思地说：“我想问一下，有没有什么让人能够无痛死亡的药剂。”

【特性：无限回溯】

虽然死了很多次之后，她已经对死亡的痛觉产生了一种保护性屏障，具体来说就像是——身体内的某个机制坏掉了，无法起作用一样，但是这种好像幽魂一样飘荡地感觉让簌簌深感不妙。

死神和尸鬼点点头，给簌簌一个手提箱。

“里面是基地博士研发的改版基因药剂，不过99%的人都注射之后都会死亡。”

“优点就是，不会产生任何痛觉。”

簌簌接过手提箱，高兴道：“太谢谢你们了。”

死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上次如果不是你，我们恐怕都要死在那场尸潮里面。如果你日后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喊我们。”

“拜拜。一路顺风。”

死神他们身负重任，继续开车前往钢铁厂。

过了一会儿，陆渔问簌簌：“要不要玩新游戏？”

就像是塔防基建游戏一样。

簌簌可以控制三个兵种，一个是充当弹药的丑到爆炸——爆炸丧尸，一种是速度极快的猎豹丧尸 ，一种是发起冲锋号角的好手丧尸（青蛙姐）。

陆渔改造了丧尸的大脑，将丧尸大脑内的信号连接器和游戏机连在一起。

簌簌适应了一下游戏机，熟悉操作，她用爆炸丧尸袭击了陆渔的营地，陆渔使用猎豹丧尸快速咬掉了爆/炸丧尸的脑袋。

簌簌赶忙用猎豹丧尸去对付正咬着脑袋不松口的敌方。但陆渔紧接着操作号手丧尸，发起冲锋号角，号角范围内的丧尸很快聚集过来，将簌簌的丧尸击败。

失败了。

簌簌轻轻啧了一下。

她打开银色手提箱，手提箱里面放着一支淡绿色药剂。

簌簌摘下斗篷帽子和鸟嘴面具，面具下面是一张晶莹剔透、月神一般的美丽面孔。

她拿起淡绿色药剂，随意将药剂注射进颈侧，一种奇怪的晕眩感掌控了她全部感官。

手里握着药剂的手微微松开，针剂“咕噜”滚在地上。

她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丧尸群瞬间停滞，仿佛操作者按下了‘暂停’按钮。

——时间回溯。

簌簌再次睁开眼，时间又回到她和陆渔比赛之前，这一次簌簌记住之前的兵力分配，她还是输了，簌簌信手将药剂拿过来，她按压针头即将注射的前一秒，一双手死死握住了她的手腕。

“你在自杀吗？”

陆渔神兵天降一样出现在她眼前，眉目微皱，看起来心情十分不爽。

“没有没有。”簌簌连忙放下针剂。

——我不会死。

这种无法证伪的事情还是不要告诉教主。

“我听说……这支药剂可以激活人类基因，所以想试一下。丧尸病毒，核弹爆炸，到处都是劫掠者，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增强我们以后存活的几率。”

“万一你死掉了呢。”陆渔逼问，他声音很沉，几乎像影子把簌簌完全覆盖，“万一你死掉了，我该怎么办？”

——我不会死啦。

“不会的。”簌簌双手合拢教主的脸蛋，“我一定会成功。”

“没有什么会100%必然发生。你无法说服我。”

簌簌收回手：“我不会尝试说服你。”

她原本亲昵的神色变得意外冷淡，而有距离感，“你只要知道，当我做一件事的时候，它百分百会成功。”

“——我比你想得更厉害。”

“把药剂给我。”簌簌从陆渔的手里拿回针剂，她笃定地说：“就像是我们之间的游戏。”

她笑着说，“我一定会赢过你。”

她当着陆渔的面，将针剂插入自己的侧颈。

陆渔安静地看着，在药剂发挥作用的时候，陆渔将她抱在怀里，他下颌上的小痣动了一下，眼神冷漠，缀着一层斑斓但冰冷的釉光，他低声说：“……痛苦。”

“你会确切地感受痛苦的滋味。”

簌簌睁大眼睛，这句话就像是触发到了她身体内的某个指令，电流信号在她体内流窜，炸开缤纷多彩的触点，每个触点都藏着巨大的痛苦，在她体内爆炸，一层一层，永不停息。

她颤抖着看向陆渔，泪水让双眼迷蒙。

“……好疼。”

她抬头抚摸教主的面孔，手指软绵绵，她努力屈起指甲刻在陆渔的面颊肉上，印出小小的红痕。

巨大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发泄。

陆渔低垂，轻轻靠近簌簌面庞，温热潮湿的呼吸打在她因为疼痛而过分敏感的皮肤上，他的亲吻不像是春风沐雨般和睦，而是如同野兽一样，让人分不清亲吻还是在进食。

簌簌紧紧搂着他的后颈，指甲深深插入陆渔的皮肤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