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河边往前走，雕刻着繁复花纹的建筑矗立在河岸，精致而唯美，独立的小店内暗藏玄机，说不定能在其中翻到稀奇古怪而寓意奇特的小玩意儿，几对情侣坐在咖啡店前，悠哉悠哉地欣赏着河景，说着异国的语言。
大概是他们的相貌在f国也很吸睛，顾桑偶尔能感觉到来自他人的友好目光。
凉风迎面吹来，白鸽在栏杆上憩息或是在低空盘旋，这样的景色里，人的心情自然而然就会疏朗很多。
“你怎么说服他们和顾氏合作的？”顾桑好奇问道。
楼湛手双手插在大衣兜里，步调与顾桑一致：“我也没有刻意帮你，只是他们公司与楼市也有业务往来，我偶然听说他们有个项目考虑与顾氏合作，只是之前没谈拢。考虑下来还是觉得顾氏是最好的选择，但又舍不下面子，我就提了一嘴和你认识。”
“那也是你的功劳。”顾桑眼睛弯起来，表扬道，“这值得我一顿饭的奖励。”
风把他的头发吹起，使得本来有型的头发混乱起来，楼湛没忍住上手摸了摸：“那就要麻烦顾总了，来异国散心还要负责做饭。”
顾桑想起楼湛的母校就在f国：“你大学是在这上的吧。我记得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喜欢往外跑，最烦听那些老教授絮絮叨叨，不知所云。不过你一看就是那种所有老师最喜欢的学生，应该没逃过课吧。”
楼湛思考了一瞬：“你对我可能有什么误解。”
“不是吗？我记得你高中就是这样的，名字永远在表彰栏的最前面，走路带风目不斜视，所有老师都喜欢。”顾桑回忆起来，他们虽然在高中没有交集，但并不妨碍对楼湛有所了解。
只是他未曾想过，在毕业后多年，会与楼湛在异国的街道上如此亲密地漫步，发展成为恋人的关系。
楼湛微微笑道：“其实我很少关注外界对我的看法，高中时代的每一天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无非是上课作业放学，这样循环往复三年。”
他笑起来像白开水里溅了一颗糖粒，很浅很淡，对过去不像有一丝留恋的样子。
顾桑张了张口，觉得自己本想说的话在这时候有些不合时宜。可钱子瞳提醒他的话就像是一根刺，他再怎么假装不在乎，那根刺还是存在于他的皮肉里。
他不喜欢回忆自己的过去，所以这种宽容理应在别人身上也适用，但不知为什么这次他有些冲动。
清闲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他边处理公司的事情，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闲逛。
f国首都的市中心几乎没有高楼，图书馆博物馆林立，顾桑每天都不缺玩的地方，国内的种种烦心事都被暂时抛到一旁。
他是借着工作名义出来的，也不能在外头待太久，于是在离开的前一晚，顾桑就像一只依恋树枝桠的考拉一般，挂在楼湛身上。
“不想回去。”他闭眼嘟囔。
楼湛搂住他的腰：“以后每年都能抽时间过来。”
“你跟我一起回去吧，你事情不都也处理完了？”
楼湛沉默两秒：“还有些事，我下周再回去。”
“行吧，你个大忙人。”顾桑妥协地叹口气，“对了，钱子瞳那边的事处理好了，你要是不想丝绸厂我可就拿下了。”
“你拿下吧，本来就是你的。”
顾桑一下坐直了身体，腰部的线条便绷得很直：“什么，你开玩笑呢。”
“是真的。楼湛给他解释，“其实我去竞标是钱老爷子的意思，他应该是早就发现了王晌不对劲，但那时候他也没精力对付，只能请个外援。”
“等等，那照这么说，这就是个套，你们合起伙来给王晌下套呢？”顾桑睁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那我，也是你们套中的一环！”
楼湛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人。不过钱老爷子最后也决定将厂卖给你。”
“你这也知道。”顾桑豁然开朗，“所以你其实是来帮忙纠内鬼，我恰巧就满足了老爷子继承厂子的标准，他就借我们的手跟钱家那个不成器的还有王助理斗。”
“不过你也太不厚道了吧，你早就计划好的事，非得让我莫名其妙背个黑锅。”顾桑一把捏住楼湛的脸，不解气地一通揉捏，“那钱子瞳也是跟你串通一气？”
“不是，他确实是突然回来的。”
“为了钱嘉？”顾桑想到什么，心情不免有些微妙，“他这人别扭得很，我只是没想到你们早就认识，看你俩见面的时候，就跟陌生人一样，楼总演技不错啊，要不要考虑考虑签我的公司，我保证把你捧红。”
“认识，但不熟。”楼湛道，“你怎么发现他们的关系的？”
顾桑露出个得意的笑容：“这还能瞒得过我？我之前去镇外山上那个庙，偶然看到了钱嘉留下的字条，原本也不是很确定，后来看钱子瞳的反应猜到的。你是不是早前就知道？”
“不是，我也才知道，没想到他当年离开国内是因为接受不了逐渐变质的感情。”
说着说着两人渐渐沉默，钱子瞳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并不像是完全厌恶这段感情，但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只是不管是什么样的感情，在死亡面前显得那么渺小。
“先不说这些，你怎么知道钱老爷子的遗嘱，他过世的那么突然。”顾桑又问。
楼湛耐心道：“钱子瞳告诉我的，钱老大概早就准备好了，将丝绸厂交给你是他们共同的决定。”
“之前他们一直在等，等你插手萍香镇的旅游产业。钱氏在萍香镇是有名的家族，而钱氏的繁荣离不开整个镇子的镇民，一旦卖出去了，镇民们的生计势必要受到影响，而萍香镇其他产业尚在发展中，唯有旅游业最有前途。”
“所以这也在他老人家的计算中，我加入对旅游业的投资，就会为镇民增加就业机会，减少因丝绸厂转型带来的裁员，真是考虑周到啊，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做这一切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明明我能做到的，你也能做到。”顾桑在恍然大悟后又生出了新的问题。
“楼氏在旅游业方面不多涉猎，顾氏是最佳选择，况且钱嘉在逝世前就有意与那些旅游公司合作，奈何他们并不看好。”
顾桑坐在桌子上，双手张开撑在背后，头仰着望着玻璃窗外静谧的夜色：“你们算计得真是不错，所以你们一开始就盯上我了？”
回想起两人渐渐相熟的过程，很自然但始终有一根无形的线将其串联起来，就好像被掌握在幕后人的手里。
楼湛一条腿抵进顾桑□□，面对着他也将双手撑在桌子上，两人的距离一下子缩小：“生气了？”
顾桑转过头去，不看面前人的眼睛。
“那晚是意外，也是我唯一没料到的事情。”楼湛低头，嗅到了顾桑发间和自己身上相同的香味儿，“其实王晌最开始想拉拢的人不是你，是我。”
“难怪，刚到萍香镇的那几天，他恨不得天天跟在你后面跑。”
“我没有一下子表明态度，但没想到他急了宴会当晚给我下了药，想趁此绑住我。”楼湛的眼神冷却下来，“那天晚上我找了别人，但你先进来了。”
至此，那次阴差阳错的一夜意外才彻底水落石出，顾桑深吸一口气，心里感叹着缘分真是妙不可言，但脸上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带着嘲讽的意味道：“呵，原来楼总早有心仪人选，我算不算是抢了人家的机会啊。”
楼湛蹭了蹭他的脖颈：“我承认一开始是想和你划清界限，因为……”
“因为觉得我不靠谱，绯闻满天飞，和我扯上关系准没好事。”顾桑抢先道。
楼湛无奈一笑，这是开始兴师问罪了。无法辩驳的是，事实正是如此。
“如果我还这么觉得，也不会答应和你在一起。”
顾桑扶额苦笑：“我都给你辩解的机会了，能不能真诚一点。”
楼湛倾身吻住顾桑，只是浅浅一吻：“怎么做才算真诚。”
顾桑搂住他的脖子：“很简单，身体力行。”
气氛正也恰到好处，楼湛按下遥控器，窗帘缓缓拉上，两人纠缠在一起的剪影映在暖黄色的窗帘上，夜风吹动，又是一夜不寐。
好在第二天顾桑的飞机是在下午。
“我走了，你快点处理完事。”
机场里行人纷纷，楼湛将行李箱交到顾桑手里：“我会尽快处理完的。”
“你不用陪我等了，先回去吧。”顾桑推着楼湛往外走。
送走了楼湛，顾桑接了个电话，是顾宇打来的。
他不在的这些时日里，顾氏倒是一切安稳如常，顾卿闻醒了，并且亲口说要把顾氏交到顾桑手里。
“这老东西其实是脑子坏了吧，不然怎么能说出这种话来。”顾桑半是调侃，半是嘲讽。
“总之你自己回来看吧。”顾宇不知道和谁呆在一起，顾桑隐隐约约听到背景里传来不属于他的声音，顾宇匆匆挂了电话。
“奇了怪了。”顾桑是不信顾卿闻会老老实实做出这种决定，带着满腹狐疑上了飞机，他倒要看看顾家的戏又演到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