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知道了。”周问月点了点头。

“你要这味药材做什么？”许岱轻轻问道。

周问月看向许岱。

其实这味药是和他有关的，大越内廷文书里记载，【轮回愿】最初是傩难王从雪原里带出来的东西，它也被视为雪山对寒城人的馈赠。

她这份任务说不定真的只能等到傩难王上位的时候才能找到苗头，只是她不太甘心，不想只是徒劳地等而已。

而且，现在站在她眼前的人目前并不是那位命途多舛的神王，而是一个叫许岱的年轻人。

他要怎样踏上寒城的王位？又要怎么样看着自己的故土覆灭，族人流离失所？

周问月几乎想不明白。

“我的老师曾经和我提起过这种药材。”她面上神色不显，只是笑着说，“他有一群朋友，对珍奇药材很痴迷，我就想着来打听打听，说不定能有收获。”

“老师？”许岱微微垂头，不知为何，周问月在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深远的怀念。

“嗯。”周问月抬步离开摊边，“他是个很渊博的人——你想买什么吗？”

许岱跟紧两步，走在她身后，一边轻轻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买东西的想法，一边说：“再找找吧。”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没事。”

周问月并不知道为什么许岱突然对这味药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们两个人可以说是走遍了集市上的每一个卖药材的摊位，问过一遍后，结局当然可以料想。

一无所获。

当然，问到最后周问月差不多就把这当成了一种放松的逛街方式，她和许岱漫步在人流涌动的街道上，日影渐渐倾斜，人们逛街的热情并没有消退，在喧闹声中，许岱终于停了下来。

周问月这个时候跟在他后面，差点直接撞上他的后背。

“怎么啦？”她出声问道。

而许岱转过身来，把手里的盒子递给了她。

“给你。”他说。

“哎？”周问月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地接过来。

那个木盒子里装的是他之前买的珊瑚珠串。

“其实不用的。”她拿着那个盒子说，“你自己带着也很漂亮。”

“本来就是给你的。”他的语气认真，周问月用余光看见他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衣角。

这个举动看在她眼里，莫名有点可爱。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周问月小心地把木盒子收进衣袍内，笑道，“谢谢，还是第一次有朋友给我送礼物。”

“第一次？”

“是呀。”周问月眨了眨眼睛，“我从小便跟着父亲跑东跑西，因此也没什么机会交到相熟的友人。”

周问月的母亲之前工作非常繁忙，周问月十五岁之前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她，而父亲因为频繁调动工作，也不得不让周问月跟着搬来搬去。

但是，到现在周问月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妈妈之前的工作是什么，她曾经询问过父亲，但得到的答案是：母亲的工作是签了保密协议的，不能透露分毫。

话题聊到这里，周问月其实还想问一些别的。

“后面的祭典你会在吗？”她问。

“不。”他说，“我得回去雪山。”

“那要是我想找你呢？”周问月砸了咂嘴，“总不能又杀到雪山去吧？”

“让那只犬来吧，它认识上山的路。”许岱说。

他指的犬是最开始周问月上雪山时带上去的那一条，这条小狗还帮她把背包带回来了。

“我知道了，你要记得拿走你的刀啊。”

“会的。”

许岱向周问月颔首，这个时候她知道，许岱要离开了。

“雪原上是最美丽的晴空，晴空下是寒城姑娘的情郎。”

不知道何处又响起了歌声，许岱将面具摘下，因此，他的声音可以清晰地传达到周问月耳中：“再会。”

“再会。”

周问月说。

————

周问月找到昴珈的时候，这个人在和那两位漂亮姑娘喝茶。

但是肉眼可见的，他脸上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兴味盎然，而是怏怏地坐在茶桌边，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们的座位靠窗，周问月便走到窗棂边，用手背轻轻叩了叩窗框。

见到周问月，昴珈如蒙大赦。

“你可算来了。”

昴珈一走出门就笑了起来，几乎是瞬间就神清气爽。

顶着那两位漂亮姑娘有些幽怨的目光，周问月道:“走吧。”

“赶紧走。”昴珈说。

周问月看着他那躲狼一般的神态，觉得有点好奇：“那两个姑娘怎么你了吗？”

“你不知道。”昴珈看起来似乎还心有余悸，“寒城的女人现在怎么这么彪悍了。”

“怎么个彪悍法？”

“这你就不要知道了。”昴珈放低了声音，但周问月还是隐隐听见他嘟囔了一句，“要留给正房娘子的……”

寒城总体面积并不是非常大，但要走到这个卫队总司还是要耗费一些时间。伴随着越向目的地接近，周围的行人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巡逻值守的卫兵了。

“说起来，刚才的市集，卫队不会派人去维持一下秩序吗？”周问月好奇道，“如果放任人群拥挤，会有很大风险的。”

“有时候卫队去了反而会造成更大的骚动。”昴珈的语气里带上一丝惆怅，“最近外面又发生了一些事，城里的便随它去了。”

外面又发生了一些事？

周问月不动声色，道：“你可以和现在的王聊一聊，兴许能更快解决问题呢。”

“哼。”昴珈只是轻蔑地笑了一笑，并没有回答她的话。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周问月有点瞠目结舌。

一个卫兵颤颤巍巍跪出门来，站起身的时候转头看见往这里来的昴珈，便又扑通一声跪下，膝行到了昴珈眼前。

他身上有很多道鞭痕，眼睛都肿了，看样子是被抽得涕泗横流。

“起来！”昴珈看不下去眼前这个卫兵的样子，“挺起胸来和我说！怎么了！”

“公主……公主她……”

“舌头捋直了说！公主怎么了？”

“我没怎么！”

在士兵正开口的时候，一道鞭子横空抽了出来，直直往人眼前上招呼，昴珈往前一拂，那道鞭子便直接抽在了他自己手臂上。

这一下着实狠，几乎是瞬间，昴珈结实的小臂就被金鞭豁开一道伤口，瞬间鲜血横流。

而昴珈连一句闷哼都没有，只是皱着眉向金鞭的主人微微躬身行礼。

站在他们眼前的，正是红着眼睛的赫曲兰若。

“你替他挡什么？”她的金发有些散乱，此刻盛气凌人得像一头狼。

“公主如果有烦心事也不必到卫队来找人发泄。”昴珈冷静地回。

“是啊，我就是发泄。”赫曲兰若咬着牙说，“你管得着吗？”

她抬手，一鞭子就又要挥出来。

“你父亲已经快败完赫曲家在寒城的名声了，你是不想再做这个公主了是吗？”

昴珈伸手捏住了她的鞭子，用一种低吼般的语气说，“赫曲兰若，他疯了，连你也要一起疯吗？”

几步之外，周问月安静地看着他们俩僵持，心知这不是她能调停的事。

只不过，赫曲兰若的父亲赫曲灼，就是这一代的寒城王。

昴珈说赫曲灼疯了，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