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肖林衍是自然醒过来的，舒服睡了一夜之后觉得神清气爽，只是四肢像是留下了昨天的后遗症，充斥着些许酸疼。
他起来看了眼床头的手机，算算时间离集合还有半个小时，于是下床提醒宿舍里还在睡着的各位起床。到长桌拿上自己的东西出门洗脸刷牙，推开门见吴皓刚好举着本书从宿舍外回来。
两人点了点头算打过招呼，再往前走两步见肖林序也从走廊尽头的宿舍走了出来。
肖林序是个标标准准的懒蛋，平日里不管在家还是在学校都是卡点起床的，今天竟然能在这个时间点看见他，肖林衍有点惊讶。
“怎么起这么早？”
肖林序两眼迷蒙，垂着脑袋有气无力：“我们宿舍有个货神经病，定了个提前一个小时的闹钟，说害怕迟到被教官罚，最后把一整个宿舍都吵醒了，就他自己没醒。”
肖林衍笑了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和他一起往洗漱间去。
清晨的一捧凉水扑上脸颊，清爽又刺激，湿漉漉地挂在脸上，两个人都更清醒了点。
肖林序刷牙的时候问肖林衍：“对了哥，你被子换了吗？我昨晚去你们宿舍找你的时候蒋文杰他们说你去内务室了。”
“没。”昨晚那些事细讲起来太麻烦，肖林衍一笔带过地说，“蒋文杰说错地方了，没找到内务室。”
肖林序随即“啊”了一声，他知道自己哥哥有点洁癖，没换怎么睡觉？
“没事，我也不是洁癖到不换就睡不了了。”肖林衍解释说，“而且最后段秦把他的换给我了。”
“段秦？”肖林序惊讶道，“他这么好心吗？”
肖林衍想了想：“差不多吧，是挺真诚一人。”
听到这话肖林序一根牙刷直接卡在嘴里，一脸茫然：“你前两天不还看他不顺眼，怎么突然评价这么高了？”
肖林衍疑惑：“这算很高的评价吗，这很正常吧？”
肖林序疯狂摇头，然后帮他回忆：“你去年刚进七中刚认识蒋文杰那两天就说他聒噪，刚认识张奥说他话多。哦对还有一个不知道那时候为什么疯狂缠着你要跟你称兄道弟的人，你说人家蜘蛛鬼，我问你什么意思，你说意思是阴魂不散。”
肖林衍冲涮着自己的牙具，听完，淡定地反问肖林序：“但我说的是实话吧？”
肖林序顿时被问住了。
确实，倒也是这么回事儿。
以上三个人不管是谁，他哥的评价都给得很精准。
两人一来一回地就着这个话题聊，伴随旁边稀稀拉拉的流水声、说话声以及杯子碰撞的叮当声，交杂在一起，在这第一日从军训基地醒过来的清晨里显得格外生动。
聊着聊着，一声巨大的哈欠突兀地钻进耳朵，肖林衍转头，见段秦顶着一头睡杂毛了的头发走过来。
“聊什么呢兄弟俩？”
“聊你。”肖林序相当直白地说。
段秦才弯下腰，一捧凉水扑在脸上差点呛进喉咙里，转过头问：“大清早的聊我？你俩不会是在骂我吧？”
肖林衍轻轻笑了下，没说话端着自己的东西走了。
肖林序也洗漱完了，于是紧随在哥哥身后，路过段秦时嘿嘿一笑：“你猜。”
段秦挂了一脖子水珠，心情复杂地看着兄弟俩得意又神秘的背影，重影似的一前一后转身拐进了走廊。
一整个上午，天气都异常沉闷，温度不算太高，余夏的蝉还是一声一声地在树梢嘶叫。
1班的学生依旧是在齐步走和正步走之间反复煎熬，偶尔穿插一个更变态的跑步走，走不齐就重来，跑不齐被训完再重来，仿佛堕入了一些无尽循环。
虽说军训第二天班上有些人已经和教官混熟了点，在休息期间能跟教官开个玩笑卖个惨，但一旦回归训练时间，教官就还是那副一丝不苟严肃又认真的模样，小金蛋们仍旧逃不过被狠狠训练的命运。
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只有午饭时，班长刘子昊端着餐盘一坐下来就兴致勃勃带来的：“我刚听教官说我们班下午排到去拓展训练场地了！”
闻言，昨晚宿舍几个对拓展训练场地相当感兴趣的几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卧槽！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教官亲口说的，说下午集合后会带我们一起过去。”说完，刘子昊又嘘了一声，“但先别往外说，教官既然还没通知，就还算内部消息，我们先小范围知道一下就行了。”
了解了解。
几个人兴奋地搓搓手，似乎已经能想到下午不用训练的快乐了。
坐在隔壁桌的段秦虽没参与这边的话题，但内容却听得一字不落。他伸手点了点桌子，问对面的肖林衍：“拓展训练你有什么想玩的吗？”
“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吧，教官应该也不会让我们想玩什么就玩什么。”肖林衍学着教官的腔调，说，“队伍里最重要的就是纪律，要一切行动听指挥。”
他学那个严肃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学得实在太像，把段秦给逗乐了：“没看出来，你还挺有模仿天赋啊。”
肖林衍一本正经地回：“年级第一附赠技能。”
段秦正想反驳那我怎么没有，眼前却突然伸过来一只纤长的手。
“给，你要的东西。”
肖林衍愣了一下抬起头，见面前站着的是霍妤，伸出的手中拿着一个巴掌大小的灰色布袋。
“谢了，用完就还你。”段秦自然而然接过了霍妤手中的东西，笑着说。
霍妤下意识提醒道：“没事，但你小心点别乱用。”
“懂，我是那种没分寸的人吗？”
霍妤摇了摇头，看上去并不是很想苟同。她身边还有班上的另一个女生，简单交代完这几句话，两人端着餐盘离开了。
待霍妤走后，段秦用手掂了掂那个布袋，似乎得到了什么宝贝一样格外开心，吹着口哨把东西塞进军训服口袋里。
这样异常的反应吸引了一众旁边的爱八卦人士。
蒋文杰昨晚刚被段秦揍过，现在不敢瞎起哄。刘子昊这两天倒是和段秦也混熟了，暧昧地问：“老段，霍妤给你塞了什么好东西啊，你俩是不是在谈啊，进展到哪一步了？之前我听你们班好多人都这么说，跟兄弟几个也透露透露呗。”
段秦现在心情好不想跟他计较，只一个眼神过去：“他们都是傻逼你也是傻逼是吧？”
刘子昊当场卖队友：“磊子之前跟你一个班，他也这么说过。”
邵磊没想到自己突然被殃及，他了解段秦的脾气，立马撇清关系：“你别造谣，我只是提过霍妤跟段秦关系不错。”
刘子昊大咧咧地反驳：“那不就是谈的意思？男女之间哪儿来的纯友谊？听说老段之前为了霍妤不惜跟整个班作对，霍妤对老段也死心塌地，想追她的人一个接一个，但都被狠狠拒绝，完全入不了法眼。”
“不是，他们……”邵磊去年毕竟和段秦同窗一年，大概清楚霍妤和段秦的事情，奈何表达能力不行，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见状，段秦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屁话？”
他走过去，直接坐在刘子昊旁边。因这一个举动，气氛上一秒还是玩笑似的调侃，现在却好像陡然严肃起来。
“烦死了天天解释。”段秦略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说，“首先我跟霍妤的交情没理由跟任何人解释，其他人闲得蛋疼故意往那方面传我也不可能一个个管得着，但如果自称是我朋友兄弟，就别瞎逼逼到处乱说。什么不惜跟整个班作对，死心塌地的，这都什么词儿啊？都他妈快成年了，还玩非主流那一套。”
刘子昊筷子悬在半空中，脸上有点尴尬。
“其次，想追霍妤但被拒绝的人是自己太垃圾霍妤看不上，人家女生长得好看，学习又好，他们一个个歪瓜裂枣又胸无点墨到底凭什么？现在倒是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找理由。怎么着？当面痴情地想追人，结果被拒绝了扭头就开始给女生造谣，这种垃圾说的话你也能跟着瞎起哄？”
刘子昊默默收回了筷子，余光瞥见邵磊同情的眼神才意识到，他刚刚迫切地要解释原来是要拉住自己防止被骂的。
“老段，我就是随口一说，真不是故意的，我……”
“没事，不用跟我道歉，我知道你没恶意。”段秦摆了摆手说，“知道那些人是傻逼以后别跟着傻逼瞎造谣就行，看人家女孩长得好看就硬往风花雪月了脑补，有这个时间不如多刷两本题库，追也追不上，考试考得过人家也算有点本事。”
说完，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扭头走了，留下一桌面面相觑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人。
走到隔壁桌的时候他看了看肖林衍：“吃完了吗，走吗？”
这么老半天过去，肖林衍手里的碗也刚好见底。他喝完最后一口汤，端起桌上的餐盘，回：“走吧。”
离开食堂，军训基地外仍旧是蝉鸣不止，艳阳不断，所幸从食堂到宿舍有一段林荫路，两个人缓缓踩着地上梧桐叶子的阴影，任由阳光跳上跳下，一路顽皮地从他们身上走过。
走到一半，段秦突然问：“在想什么呢，一直不说话？”
肖林衍抬头望着树枝，却被光晃了眼，只能眯着眼睛叹了口气，回道：“在想你刚刚说的话。”
段秦停住了脚步，望向他：“怎么？你觉得我说刘子昊说重了？”
“没啊。”肖林衍伸出手，下意识去抓眼前摇晃的光影。有那么一刻，觉得地上的林荫是老天作画画出的素描。他说：“我觉得你说的很对而且确实也该这么做。”
“那你还想那些话干吗？”
肖林衍失望地看了看自己抓空的掌心，可是光影早已经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
他又看向段秦，想了想说：“因为终于明白了霍妤对你的评价为什么是‘虽然聪明，但是一个没脑子的二百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