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众人来到清吧。
歌手富有感染力的歌声正低声吟唱慵懒的音乐,陌生的人们三三两两的坐着,并不像温予想象中灯红酒绿的聒噪。
忘却了工作,忘却了身份。
甫一落座,经常来酒吧的人熟门熟路的走上DJ台。
李明朗去点酒水,温予和圆希则跟着白行简走向卡座。
温予紧张又好奇,一双杏眼滴溜溜的四处看,白行简便知道她从来没来过,想必从小到大都甚少做出挑的事。
便安慰她说:“不用紧张,这是我朋友开的酒吧没有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音乐被同事换成了劲爆的舞曲,温予只能看见白行简的嘴巴一开一合,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于是将耳朵靠近,提高音量说:“白先生你在说什么我听不见”。
两人的距离突然拉近,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视线落在她红润的嘴唇上,一开一合。
白行简难耐的咽了下口水。
这时旁边人起身的动作不小心撞到了温予,她惊呼一声不受控制的倒向白行简。
白行简双手揽住撞进他怀里的小姑娘。
由于惯性的作用,两人以相拥的姿势跌坐在沙发上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旁观的人以为是陷入热恋中的小情侣,大声的欢呼起哄。
强烈的鼓点都不及白行简的心跳声,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他罕见的表情空白。
温予倒在他硬邦邦的胸膛上,愣了一会儿。
有只手护着她的额头,手心的热度从额头迅速蔓延至全脸,只有尾戒触碰到的一小块肌肤冰凉。
园希连忙上前见两人倒成一团手足无措,不知道要怎么将温予从白行简怀里拉起来,难不成让她去掰开白总的手臂吗。
老天啊,这可是圆希有史以来遇到的最大难题,只好问道:“没事吧?”
事情发生的太快,温予……
温予只想回到半个小时前,掐死同意来酒吧的自己!
温予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来自头顶上方的视线,呼吸急促强装镇定道:“圆希…拉我一把”。
“啊?!好”圆希如临大敌根本不刚看白总一眼,扶着温予的胳膊用力。
温予顺着圆希的动作,一只手下意识撑在白行简胸膛上借力起身。
白行简没有阻拦,怀里温热柔软的所在很轻易快速的离开,冷空气突然袭来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李明朗姗姗来迟,把白行简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递给白行简一杯酒,想说些什么但想想还是作罢。
这事儿只能让老白自己想清楚。
温予快速远离白行简,现在只想喝些冰的东西降低脸上的温度,低着头掩饰内心的慌张。
“抱歉温予,一不小心撞到你了”吴清扬表达歉意,但她是故意撞的。
来这里的一路上她不停的在心里揣摩某个猜测,回想从茶室那次见面,再到餐厅里呛水的那个场景,她越发笃定心里的想法。
所以方才她伺机行动,观察白行简的反应。
果然如她所料。
她突然理解赵玲,因为她也开始尝到了嫉妒的味道。
——
温予极力控制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渐渐有所缓和,却依然不敢靠近白行简所在的方向。
“温予,我们去跳舞吧”圆希试探着拉着温予向中间的舞池走去。
自从在餐厅听到李明朗说的话,圆希就留了一个心眼,这会儿也觉出不动劲了。
像白行简这样荷尔蒙爆棚的男人,圆希怕温予把持不住,刚刚那情形实在危险,再来一次她的小心脏就要砰的跳出来了。
要是劈腿那就不好了,还是走为上计。
温予此刻也不想和白行简待在一个空间,就顺从的被拉走。
方才起哄那人见两人离开,坐到白行简旁边,道:“舍不得小女朋友?”
从跌坐在沙发上白行简就一直保持着被推到的姿势,温予离开也未曾变过,只是灰色的眼睛一直跟随着她的身影。
“说什么呢,她不是我……我和她不是那种关系。”
“我眼睛看到的告诉我可不是这样”那人也就是酒吧老板,何修齐指着自己的眼睛道。
“就你那护人的架势,要说没猫腻骗的了谁。”
也许骗住温予就足够了,白行简想。
李明朗在另一侧冲何修齐挤眉弄眼,别说了咱们老白是单相思。
何修齐大惊,咱老白也有这一天啊。
真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他实在是太好奇,什么样的姑娘能让白行简动心便朝舞池看去。
温予身材娇小又穿着黑色的连衣裙,其实并不好找。
但她与酒吧格格不入的,干净的气质实在好认。
温予此时正随着音乐恣意的摆动身体,没有什么舞姿可言,灯光洒在温予身上铺设了一层柔光。
那盈盈一握不停扭动的细腰,以及由内而外的笑容,让人移不开目光。
何修齐在看见她的眼睛时,便明白了白行简动心的原因。
那是一个心思纯净的人,对于心思沉重的人来说,无疑是一块净土的存在。
他转头拍拍兄弟的肩膀,安慰他单恋不易。
白行简坐直了上半身,扯开领带一瞬不瞬的盯着摇曳生姿的温予。
昏暗的阴影打在白行简脸上,只露出冷酷的下半脸,却让人感觉还有一道炙热的目光在追随。
何修齐头往后仰,用眼神说话那姑娘真的有男朋友了?
李明朗点点头苦不堪言,老何想想办法呀,之前他还觉得只是有点好感,现在看来情况不妙。
尤其是刚刚那件事怕是激化了白行简内心的欲望之火。
何修齐摊手我能有什么办法,他老白的手段你不知道?
李明朗沉默,两人如丧考批的结束了目光传信,一同叹气的想怎么就有男朋友了。
白行简不是不知道左右两人的动静,也大致能猜到两人传信的内容。
事到如今,白行简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低估了温予对他的影响力。
但是,李明朗何修齐两人显然也高估了白行简的能力。
至少他没办法做到,在拆散了两人之后,还能保证温予会原谅并爱上他。
何修齐试探的说:“要不然我给你介绍一个?”
白行简沉默了一会,说:“好”。
两人惊讶后明白过来,好在老白自己还有分寸。
温予跳了一会儿气喘吁吁,她走到吧台,倚着桌子休息看调酒师调酒。
调酒师举起酒杯问她要不要来一杯,她微笑着摆摆手。
她想回去沙发那边喝自己带来的水,但又想到白行简还坐在那里犹豫不决。
调酒师整年整日拘于这一小块地方,来往形形色色的人看了不知道多少。
像温予这样的小白兔大约是第一次来酒吧,但肯定不会是一个人来的。
因为她虽然拘谨,但并不害怕。
他正觉得无聊,找些乐子也不错,“女士,你知道长岛冰茶吗?”
温予颇有兴致,调酒师炫丽的手部动作尽在眼前,“长岛冰茶?听着像一种夏日饮品。”
调酒师指着旁边桌一个人,说:“那位客人喝的就是长岛冰茶。”
温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色泽很像红茶。
调酒师伏着身子靠近她,悄声说:“看上去像红茶,实际上是由伏特加、朗姆酒、金酒和龙舌兰酒调制而成,酒精度最高可达40%以上,所以又叫失身酒”。
温予一瞬间瞪大双目,察觉他靠得太近立马往后仰去。
调酒师起身,退回到到安全距离的范围内,眼里的兴味更浓,“所以酒吧里的酒可不能看名字乱点哦,小姑娘。”
随后眼珠子一转,调了一杯“爱尔兰之雾”放在温予面前,说:“请”。
温予刚听了“长岛冰茶”的故事,这会儿看什么酒都觉得有猫腻,左看右看仔细端详这杯鸡尾酒。
“爱尔兰之雾”名字倒挺好听,看起来就像是一杯普通的咖啡冰淇淋,朦胧又浪漫。
凑近闻到一丝丝苦香和咖啡的苦香不同,是酒的苦香味,看来和“长岛冰茶”一样,也是假相。
温予在心里为这杯鸡尾酒盖棺定论,也就不再好奇伸手准备将酒推回去。
一只修长的手却按住了杯口,尾戒触碰杯沿发出叮的一声。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以及更加眼熟的手掌,让温予有些崩溃。
白行简要干什么!
调酒师已经双眼呆滞,方才温予在舞池时何修齐一直看着她,下意识的就以为温予是老板的人。
想着反正无聊,不如逗逗两人。
谁曾想小姑娘招惹的竟然是老板旁边那位,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男人。
此刻白行简站在温予身边,身姿笔挺,宛如青松。
平时一丝不苟的衬衫松开了胸前的两颗扣子,能看见一小片肌肤和分明的锁骨,既性感又禁欲。
不知道为什么,温予有些心虚收回双手揣在怀里,小声说:“......我没打算喝。”
白行简还是一句话不说,视线牢牢扣住她。
仿佛喧嚣的人群都退去,只看得见她一人。
温予心乱如麻,不敢抬头,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她搞不明白白行简对她的态度。
何修齐和李明朗两人在白行简快步走过去的时候就已经自觉不妙。
快速上前,一人拉回一动不动盯着人看的白行简,一人插进两人中间。
“干什么,我跟你说不准调戏人小姑娘哈”何修齐将那杯始作俑者推远,眼神示意调酒师去其他地方,感叹这都是什么事。
李明朗将白行简拉到一边,急忙说:“温予是极聪慧的人,你觉得她有没有发现你对她的意图!”
傻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温予能不知道!
白行简眉头紧皱,好一会儿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李明朗知道他想明白了,却没有放下多少心。
想明白是一回事,能真正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现在就希望白行简强大的自控力能将他拉出深渊。
那温予到底有没有发现呢?
她察觉到了,但并不太相信。
白行简是什么样的人,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她实在是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吸引了他的注意。
况且有五年前那次不愉快的相处在前,尽管现在因为合作两人交集变多又解开了误会。
但顶多只能算是相处还可以的朋友罢了,又怎么会。
白行简又怎么会对她产生男女之情呢?
王子就该和公主在一起,这是童话故事里亘古不变的定律。
她不是公主也不是灰姑娘,她有自知之明。
况且初见就没有碰出火花,五年后再见面就能不一样了嘛。
温予并不相信。
但事情总是不会按照人们的预期发展。
事已至此,温予也不想在这里待了,将园希托付给李明朗后拿起东西就往外走。
白行简跟上来,说:“我送你”。
她停住脚步眼神坚定说:“好,麻烦白先生。”
白行简知道了她有话要说,而那内容一定不会是他想听的。
从聚餐开始就没有平静下来的心脏此时此刻终于和缓,等待最后的宣判。
——
白行简车内儿童座椅安置在后座,随处可见一些零碎的儿童玩具。
看来这是白行简经常使用的车,安全性能极佳。
相熟的小朋友的物件儿使温予紧张的心情得到缓和,这不是她第一次单独坐他的车,也不是第一次坐在副驾驶上。
但接下来的谈话,让她无法忽略这个特殊的位置,她侥幸的希望她的感觉是错觉,这样就不会伤害到白行简的感情。
因为接下来她要说的话,既真诚又残酷。
“白先生,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悬在他头上的达摩克利斯剑如约而至,白行简的心一紧道:“你说”。
“初晨的妈妈离开你以后,你都没有再找过女朋友吗?”
白行简没想到她会以这个方式开场,对她的小心翼翼不免觉得讽刺。
“没有,一方面初晨占据了我大部分的心力,另一方面没有碰见有感觉的女性”。
他同样抱着侥幸心理,希望她不要那么正直,好让暧昧的拉扯再多保留些时间。
“但我最近遇见了一个动心的……”
“白先生,我有男朋友!”温予斩钉截铁道。
白行简握紧方向盘,未尽的话戛然而止然后坠落心底,他开始感受到绵密的,细微的刺痛。
她将暧昧切断的如此彻底,一点机会也不留。
“白先生,我好像还没和您聊过这件事吧,我有一个认识了三年的男朋友,我们感情很好,他现在在国外读博,等他一回国我们就结婚。”
是吗,都要结婚了,他想。
她那么紧张害怕吗?
滔滔不绝的说着和另一个人的故事,好像要一股脑的全部倾斜而出。
是怕他不相信还是担心程度不够,已经很足够了,白行简充分了解到她有多么的想和他划清界限。
难得的五年来对一个人动心,难得的初晨也很喜欢。
只是可惜,他们的遇见总是那么不合时宜。
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
白行简一直沉默,温予的声音也渐渐变小直至无声。
“恭喜……结婚时一定要告诉我们,我想初晨会很愿意当你的花童。”
在这狭小的,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空间里。
她穿着修身的连衣裙坐在他的副驾驶上,他可以轻而易举的,放任自己的欲望对她做一切不堪的事。
但他没有,强大的自制力和不忍压抑着不断上升的怒意。
白行简终于是违心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温予深深的松了一口气,说话时她一直用余光关注白行简的侧脸,发现他从开始到结尾都是面无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温予觉得应该是她想错了,白行简对她并没有那种心思。
她有一些莫名的非常莫名的失落,更多却是释然。
此时的温予不懂,这份失落是对他们总是不合时宜相遇的,一种遗憾。
虽然有些尴尬,但好歹说清楚了,而且白行简似乎坦坦荡荡,只是她想多了而已。
她放松下来,自觉的回归到之前的相处模式,道:“初晨当花童,一定会让我的婚礼大放异彩!”
送温予回家后,白行简坐在车里深深的凝视她走进楼道里的背影,良久。
他好像在期待,期待她回头看他一眼,但她没有。
于是他静默告别,为这一场短暂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