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二局开始球员准备上场,及川彻转过身面对我们。
“今天我也,相信你们哦。”
他逆着光,嘴角带笑,眼里却没有笑意,是他平时难得认真起来的状态,以一种似玩笑似威胁的口吻说出了这句话。
感觉......稍微兴奋起来了。
尽全力的奔跑、跳跃,恰到好处的预判起跳——
“一次触球!”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大喊。
伊藤拓几乎是狼狈的滚了一圈,但是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手臂力量接了起来,给了个很到位的一传。
“机会球!”
我和岩泉花卷同时助跑,尽全力起跳,及川托了一个很漂亮的背传,球精准的送到了岩泉前辈的手里。
“打手出界!”
北川第一的每一球,似乎都需要拼尽全力。
全员防守、全员进攻。
白鸟泽的话,只依靠牛岛若利就可以了。
那样强的力量,轻描淡写击碎一切,仅凭一个人就可以斩获大量分数。
很帅气很耀眼,估计观众席一场比赛看下来,可能只记住了“牛岛若利”这个名字吧。
但我似乎,也不讨厌这种。
一球一球的默契配合,仿佛有无数条无形的细线将我们紧紧相连。
我生平第一次发现,原来人与人的连接可以如此紧密。无声地配合、眼神的对话,面对强大的对手,我们有六个人。
第二局局末及川被迫接一传,
“小朝!”
不必他说,我马上作为临时二传又托给他,打了个漂亮的平拉开得分。
我听着场外解说惊讶的赞叹声,不由得想,我曾经也算是木兔前辈的专属二传啊。
下一次进攻我和及川前辈成功使出了0.5快攻拿下局点。
22:24
球很完美的贴合手掌,用力扣下狠狠砸到对方地面手感让我觉得格外兴奋。
啊,今天状态特别好啊。
用木兔前辈的话来讲,就是有120%。
34
叫了个暂停之后白鸟泽终于找回了一点状态,应该说他们家二传不再一股脑传球给牛岛若利了,配球权给的稍微正常了一点。
“白鸟泽的二传终于想起来他还有两个副攻。”
我听到场外的解说如此评价道。
不过,那种情况也挺正常的。很多球队的关键球都会托给王牌,每个二传也会有更为偏爱的攻手。
赛场上节奏很快,我们思考的时间可能就是只有0.几秒,球场形式瞬息万变,攻手们跑来跑去,对手和己方的站位都在变化。
在那短短的一瞬,很少有人可以冷静地分析局面,更多的时候,凭借着直觉——
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吧?
你的话,一定能得分吧?
这份无言的信任沉重又轻盈,牢牢地拴住了牛岛若利。
这份枷锁,曾经也被我亲手套在了木兔前辈身上。
但木兔前辈却对我说,你二传打的不开心哦,去寻找自己真正喜欢的位置吧。
明明是自己承担了过分的压力,却一次都没有责怪我。
那时候队友训练偷懒,他也不会介意,他的目光永远指向前方。
不过,我也在往前走哦,前辈。
不会被你抛下的。
我用一人时间差骗过对面拦网,在对面副攻不甘心的大喊声中结束了本局。
第二局打到了27:29,北川第一首次拿下一局。
我们圆阵打气庆贺。
“这还是头一次赢下白鸟泽一局呢。”花卷前辈恍惚道。
“不止会赢下这一局。”岩泉前辈说。
及川前辈的话……他的左脸写着“打倒牛若”,右脸写着“冲进全国”。
“一口气拿下他们!”
35
牛岛的体力和力量像是游戏bug一样,那样大量的连续扣球居然还有力气......
我再次一触,吃痛的甩了甩手。
第三局打的很艰难,及川前辈还在暗搓搓针对对面二传试图让他再次打崩。
又一次面对牛岛的进攻我们三人拦网,看起来就很有气势的重炮突然变成了轻飘飘的吊球,落在了防守空隙的北一地板上。
啊......原来他也不只会那种胡来的重炮攻击啊。
我看着对面微微喘气的牛岛,他就像是没有感情的扣球机器一样,冰冷而强大,不会有丝毫误差地打出每一个托给他的球。
你会不甘心吗?会无力吗?会愤怒吗?
会对同伴说,今天我也相信你们吗?
我忍不住想。
你会因为失败而痛苦吗?
我很好奇。
下一球对面二传不到位,但还是给了牛岛。
哈,这种没有充足的准备、助跑和起跳的球。
我一错不错的盯着他,这球打击点低且近网。我伸出双臂,手指张开,手腕绷紧下压——
“嘭——嘭—”
拦网得分!
区区这种球,也想穿透我的拦网?
球落地后我对他笑了一下,伸出手指着他说:
“北川第一朝仓渡,今天——我会在这里打败你。”
牛岛说:“赢的会是我。”
他终于露出了稍微不一样一点的表情,瞳孔微微放大,嘴角也扯出一点弧度,浑身散发着惊人的压迫感。
啊啊,王牌。
今天就由我来——打败你!
放完狠话后我马上被岩泉前辈揍了,说来荣幸,我没见过他揍及川以外的其他人。
我捂着脑袋痛呼,及川大笑到裁判差点吹哨。
岩泉按着我们两个给裁判和对面鞠躬道歉,忽视及川在旁边“怎么还有我”的碎碎念。
“是‘我们’。”
站好后岩泉一突然说。他转头看着我,灰色的眼睛里闪着狼一样的光。
他说,是我们。
我们会在这里将白鸟泽斩下!
我此刻窥见了北一王牌不输于及川彻的野心。
如岩坚定,如泉细流,一以贯之的恒心。
胸有惊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为上将军。
36
集群式联防不止要三人拦网和伊藤接球,还需要两个人来专门防打手出界的球。防守,是面对牛岛若利时,北川第一每一个人都需要参与的工作。
好大的阵仗啊,这就是单兵ACE的实力吗。
且除了牛岛本人,白鸟泽其他成员也在强势发挥作用。
三局局末,牛岛的发球威力依旧不减。甚至在我们逐渐成熟的拦防策略下展现出更强的攻击力。
岩泉被对面的副攻的假动作晃了一下,回过来三人拦网稍迟,起跳不及时,被牛岛从上方直接超手扣杀。
“抱歉……”
“下一球下一球!”
我盯着牛岛,一传到位后二传给了最简单的中路传球,球路清楚的像在挑衅:就算知道了又怎样,你们能拦下吗?
“一、二……跳!”我组织花卷和国见三人拦网。
时机掐的很准,但我们逐渐下落时,对方还在空中!
“牛岛使出滞空扣杀完全无视了拦网!自由人接发失败,球飞了出去!”
解说声夹杂着白鸟泽啦啦队的加油呐喊。
不爽。
你这家伙……今天非把你按死不可。
21:18
这轮轮转到我来发球,赶紧追平比分结束这局,我垂着眼睛想,看向手里的排球。
发球是这个球场上唯一的,只有自己承担的时刻。
我面对的是没有任何拦网的对手。
“发个好球,渡!”
“发球得分!”
但我此刻,也不只是一个人。
助跑、起跳、滞空。等待。在指尖碰到熟悉触感的一刹那,这9x18的场地放佛具现化出了无数条网格线,计算练习过无数次的精妙角度显示了最佳球路,弥补力量的速度裹挟着风狠狠砸向定位点。
“嘭———!”
压线球。
21:19
哨声响起,发球得分!
我拿着球回到发球区,深呼吸。解说的激昂、观众席的欢呼声、队友的庆贺在此刻都像褪色的画布在我耳边隐去了。
三分。我要靠发球从白鸟泽拿下三分。
力量,从来不是我的强项。
我有时候也很羡慕,牛若木兔那样的发球,永远带着冲破一切信念,将所有铁壁狠狠击碎。又酷又帅,一力降十会,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但我的话,很少这样做。
精准的球路是我最强大的武器。
我上下拍了两次球,拿稳,闭上眼。
八秒。
这次发什么球?
我缺乏力量,球路被重点盯防后,比起跳发,也许更应该发球路诡辩的上手飄球。显然,白鸟泽的站位也是这么想的。
五秒。
我很喜欢数学,多种多样的解法指向唯一的答案,数字千变万化,公式冰冷、而美丽。排球也不止可以靠蛮力取胜。
我的手、眼、脑,我人生中所思所想所有感悟,都将在此地化为我的力量。
我从未舍弃过这份力量。
三秒。
助跑、起跳、滞空。
微微憋气、核心用力带动腰腹至全身。
舍弃准度,带着我此刻全部力量,唯有力量!
碰到球的那一刻,手臂如长鞭狠狠挥去,悍然打出!
对面的接应没想到我会发大力跳发球,慌忙后退一步接发,球被弹出。
幸运。
21:20
第三球。
我看着对面的场地,站位完美无缺,没什么死角。
额头上的汗顺着发丝滴落。
头发好像太长了,也许该去剪头了,我漫无边际的想。
不然又要被及川说阴沉男了。
在裁判吹哨后这短暂的几秒内,我脑海内浮现的却是这群家伙的脸。
影山飞雄郑重的说,前辈的话一定可以。
及川彻说,今天我也相信你们。
岩泉前辈说,我们会赢。
木兔说,你找到那个瞬间了吗,渡?
上手飘球晃晃悠悠,盯准对面自由人和副攻的中间场地飞过去。
对面两个人愣了一下,但反应很快。
自由人大喊我来,上手飘球不比跳飘,旋转有限,他接了起来,给了个不到位的一传。
“抱歉!补救!”
二传很快跟进,这球给了二号位副攻,打了个短平快得分。
22:20
我的发球轮结束。
不甘心。
花卷拦网一触,我做诱饵,国见扣球得分。
为什么……我做不到?
对面的机会球,牛岛对决单人拦网得分。
24:22
白鸟泽的局点。
我很少会有无能为力的事。
从小到大,我做什么都很在行。
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做出了承诺就会实现,想要的一切总是触手可得。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嘛。
因为是我的话,一定可以。
对面一传到位后还是给牛岛,他一如既往地、稳定发挥一个重扣。
原来我其实一直都很狂妄啊……
我的视线里只有那个被岩泉前辈一触的排球,它飞向了很远的地方,我尽力奔跑,伸展手臂,熟悉的触感碰到了我的指尖,然后下落。
“嘭——嘭—嘭。”
是排球落地的声音。
白鸟泽的观众席上响起巨大的欢呼声,我却像没听见一样,呆呆地看着那个从我指尖滑落的球。
“差一点……”
就差一点。
这种感觉好奇妙。
不是难过,不是不可置信,是一种酸涩又滞碍的情感流动,从喉头流向心脏到指尖。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有一瞬间停滞了,疲惫的大脑在轰鸣,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在说别在意。但这一切的一切,我通通都感受不到了,巨大的茫然涌向我,我只觉得眼皮很沉重,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这是什么?
我几乎是惊奇的看着自己的双手。
——是无能为力、力不能及,拼尽全力也没能成功。一个声音在我耳边说。
一瞬间大脑“嗡——”的一声后我带着巨大的茫然回到现实,及川彻站在我的面前俯视着我,他冷冰冰的,脸上的表情像是说:
你也尝到了这种滋味啊,感受如何啊,天·才?
在他的注视下我几乎是狼狈地爬了起来,我看着他的眼睛,嗫嚅道:“……前辈。”
“这种感觉,给我牢牢记住。”
他把排球递给我,用冷淡的口吻命令着:
“然后去把分数给我拿回来。”
再去给我试一次,你不会想逃走吧?
背后有一双手轻轻推了我一把。
我站在球场上,白色细网格的对面是牛岛若利。
一种陌生的情感在阴湿处悄悄地萌发生长蔓延,如同藤蔓般细细密密地将我包裹住。
——这是胆怯。我听见那个声音介绍道。
另一种则毫无预兆地袭来,猛烈地像是要冲破困住它的躯壳般钻出来。
——这是不甘。它这么说。
发球前我没忍住看了一眼及川彻,他没看我,双手交叉放在脑后,头顶的短发翘起来。
我奇异的安心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意识流选手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