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燃微偏过身，并未完全回头，“你到底想问什么？”

“我……”这回轮到利阑意语塞。

他在心里问自己：到底想问什么？

重逢以来，他克制不住地关注、接近、甚至试探池燃，一开始还可以骗自己是舍不下昔日的情谊。

昨晚，他已与池燃冰释前嫌，可今日一早，当他看到池燃跟乐队的朋友，友好地坐在一起吃饭，而他却被自然地排除在外。

他心里那点重拾旧日友情的喜悦，为何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如果只是跟池燃做回朋友，真的能让他满足吗？

不够，还远远不够。

他想做的，是池燃的独一无二。

是比朋友还朋友，比喜欢还喜欢。

当傅楚音问他什么是真正的喜欢时，他的脑海为什么只被池燃满满地占据着，而这些年或精彩或荒唐的际遇，却哪怕一点都不曾在他脑海中走马观花一下？

当他在利鸿彦那里受了伤，最需要安慰时，明明早已喝醉神志不清，却为什么还能在几十公里之外摸到池燃的酒吧？

一直以来他在意的，到底是池燃对他凉薄得连普通朋友都不如？还是池燃跟别人有超越普通朋友的亲密呢？

他一直想要回避，如今却不得不承认。

在他内心深处，从来都不只是想和池燃，做兄弟而已。

出走九年，他却依旧没能，忘掉心里的那个人，戒掉对他的喜欢。

可这些心思，他该怎么对池燃说出口？

他这样一个朝三暮四的花花公子说什么胡话，谁又会当真呢？

池燃见他久久不言语，便径自下了楼。

利阑意三两口把早饭吃完，简单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也准备回酒店。

经过一楼大厅时，却发现池燃没在排练室。

而是和一个穿着热辣的女生在窗边的卡座里说话。

现在酒吧还没营业，这女生很显然不是普通的顾客。

他本不欲多管，可经过两人座位旁边的过道时，听见这女生用能夹死所有直男的夹子音道：“池燃哥哥，你就和我们一起去嘛，就三天时间，好不好嘛~”

“去哪里？”利阑意在两人桌旁停了下来，声音没有起伏地问。

女生一愣，扑闪着卷翘的仙子睫毛上下瞟了利阑意一圈。

“这位小哥哥要一起？是这样的，我有个姐妹马上生日了，大家就搞了个游轮生日会，开到海上狂欢三天三夜，想请池燃哥哥去唱两首歌，可是池燃哥哥说没空呢。小哥哥，你有空吗？”

没等利阑意开口，池燃率先回绝：“他不感兴趣。”

“哦，这样啊……”女生难掩失落。

他去不去，池燃这么着急帮他回答干啥？反应有些过度了吧。

利阑意嘴角轻勾，故意道：“谁说我不感兴趣？我最喜欢参加游轮趴体了。”

“太好了！”女生满脸兴奋，又有些不甘心地瞥向池燃，“那池燃哥哥，一起吗？”

这回，利阑意也帮人抢答：“池燃确实没空，最近有个重要的演出要排练呢。生日会具体什么时候？”他低头看了看手机，“我这正要出门呢……”

女生起身跟了上去，“去哪里，我送你吧，正好在路上说说生日会的安排。”

“好啊。”利阑意绅士地替她拿起椅背上的大衣。

两人有说有笑地朝门外走。

“小哥哥，你会唱歌吗？”

“我不仅会唱歌，还会跳舞呢。”

“哇，小哥哥真厉害！”

……

排练室门口。

阿铮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眼含担忧，“燃哥，你不是说这姑娘的活儿不好挣吗？这群家里娇惯得上天的丫头，闹起来没个分寸，你让小阑跟她一起……”

后面的话没明说，但池燃明白他的意思，阿铮是担心利阑意跟这姑娘臭味相投，越玩越疯，闹出点什么事来。

不过池燃不是第一天认识利阑意，从这人刚刚的反应来看，估计不真是为了跟这姑娘出去玩的。

他拍了拍阿铮的肩，而后朝排练间走去。

*

敞篷跑车内。

女生戴着一副腮红墨镜，一边开着车，一边跟利阑意讲生日会的安排。

利阑意三两句就搞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一群富家千金要搞生日趴，池燃是请过去唱歌助兴的。

听这妹子的意思，她们上回组的局请过一次池燃，还有个姐妹对池燃印象很好呢。

利少这些年没少在大大小小的局混迹，一咂摸就知道这里面什么意思，脸色越听越差，但那个女生依旧毫无察觉地侃侃而谈。

等红绿灯的间隙。

她眼波一转，甜甜腻腻地问利阑意，“池燃哥哥出场费可高了，小哥哥，你贵吗？”

这话直接激怒了利阑意。

“你看我像便宜的吗？”利阑意没好气地骂骂咧咧，“池燃怎么回事！？好歹是个富二代，怎么什么活儿都接？”

“富二代？”女生轻笑，语气里透出一股清醒的嘲讽。

利阑意知道她什么意思，很多这种混迹在上流圈子，没有正经工作，陪富家千金太太吃喝玩乐的都经常把自己包装成富二代、公子哥、小开……

“抱歉，我可能没法去你们的生日趴。”他本来也没打算去，不过把这性感漂亮的女生从池燃身边骗走罢了。

“怎么了？”女生觉得莫名其妙，“小哥哥，咱不是聊得很投缘嘛。”

“我对你们的派对不感兴趣。”

“可你刚刚在酒吧不是这么说的呀，小哥哥，我有个姐妹特别喜欢你种长相……”

“我是gay！”利阑意不耐烦起来，“能对女生感兴趣吗？”

女生刷地踩下刹车，气恼地瞪着他，啪地按下开门锁，终于不再操着夹子音了，而是粗狂地骂道：“神经病！”

利阑意也嘭地重重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下了车。

他很气！

倒不是气这女生，而是气池燃！

他早就听汪颜乔说过池燃这些年也没闲着，可他以为顶多是多交了几个女朋友，或者多认识了几个红颜知己。

谁能想到，这种乱七八糟的局，池燃也参加！？

在他的认知里，以池燃的家境，参加这些局绝对不真是为了卖唱挣钱，大概率还是‘乱花渐欲迷人眼’呗。

男人嘛，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像池燃长得这么好的，面对的诱惑就更多了，再加上年华正盛、血气方刚，哪能那么容易管得住自己？

他早就该发现了，包括上回那个芯芯，绝对不只是帮池燃介绍工作那么简单，明显就是对池燃有意思。

利阑意这才意识到，是他拿从前的眼光看池燃了，或许池燃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单纯’、‘保守’。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还在纠结什么真话胡话？什么该不该问？

自从回到京城的第一晚，他在酒吧遇到那个冷冶的驻唱歌手，甚至还没认出那人是池燃时，他不就决定要把人吃到嘴了吗？

对池燃愈演愈烈的占有欲，让他控制不住地想，也许他早该从了自己的下半身，把池燃给弄到手，这样心里那些疙瘩自然而然就消了。

人嘛，不就这么回事，因为得不到，才会心心念念。

他一路走回酒店，整整五公里，走废了脚上那双纯羊皮的手工鞋，终于想清楚了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