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灵愣怔地盯着利阑意看了好一会儿,而后瞟一眼跟他挨在一起吃早餐的池燃,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你是那个……小学弟!叫……利阑意的,对吧?”
“想不到方学姐还记得我。”
方灵跟池燃同班,其实上学的时候,利阑意跟方灵没说上过几句话。只不过因为方灵是校花,几乎无人不知而已。
“当然记得。”方灵很自然地在沙发坐下,“天天见你跟在池燃屁股后头跑,我当时跟池燃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她推了一下池燃的肩膀,“喂,那个小学弟又来找你了。”
“哈哈哈,叫学弟可以,麻烦把前面那个形容词去掉。”利阑意与她说笑,是个男人好像都会介意这个字眼。
方灵率性地咯笑了两声,“行,那叫你利学弟吧。”
跟利阑意寒暄完,她又看向池燃,“我电话里说的演出你再考虑考虑?”
“有点远……”
“哎哟,就这一次,江湖救急,燃大神你帮帮我好不好?”方灵凑坐到池燃身边,挽住他的手臂,要不是两人不在一张沙发上,利阑意毫不怀疑,方灵会紧贴着池燃的身体歪过去。
不过,这也很正常,他们两人相识多年,一起玩音乐,一起开酒吧,甚至传言他们本就是男女朋友,她到池燃的酒吧如入无人之境般熟稔,跟池燃相处起来亲密无间,这些似乎都是理所当然的。
“池燃我知道你不喜欢出远门,但这次是真的是找不到合适的人了,你再考虑考虑。”
池燃脸露难色,“主要时间也急,你们这商演要求高,我突然加入……”
“哎呀,你什么实力我还不清楚吗?下午来我家试下音,绝对没问题的。”方灵求他帮忙时捧着两只手,自然地流露出几分女性的娇软可爱,“求求求,真的只有你能救我了。”
“那下午先试音。”
“行。”方灵开心地一跃而起,“那我回去了,在家等你哦。”
“就这么走了?”
“谁让燃大神架子这么大,电话不管用,非要我亲自来请呢。”
池燃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早饭吃了吗?”
“吃过了。”方灵往楼下走去,笑眯眯地看了利阑意一眼,“打扰你俩吃早饭了,你俩继续啊。”
“踏踏”的高跟鞋声渐行渐远,房间陷入了突然的安静,气氛急转直下,不知怎么地似乎有些冷。
利阑意埋头认真吃着糍粑,余光感觉池燃瞥了他几眼,可池燃没说话,他也沉默无言。
下午,池燃如约去了方灵家试音。
方灵是京城本地人,家里条件很不错,妥妥的白富美,从小就显现出优秀的音乐才能。
她刚开始是跟池燃一起组乐队的,但真要把乐队干好,经常需要去各个地方演出,生活难免忙碌奔波。
池燃不太接受这种生活,两人就分道扬镳,各组各的乐队。
但也仅仅是在音乐事业上的理念不同,两人关系还是一如既往地好,有合适的活儿,也会互相介绍。
至于他们之间,除了是曾经的队友,是酒吧合伙人,还有没有其他更为亲密的关系?
利阑意心里其实没办法不揣测,却始终没有对池燃问出口。
他跟池燃说好了谁都别当真,才开始了这场半真半假的爱情游戏。
如果他问是不是就代表他较了真?如果池燃跟方灵真的有些什么,他没办法控制自己不介怀;如果他控制不住跟池燃较真了、摊牌了,这场游戏是不是就得结束了?
方灵的出现提醒了他,尽管他和池燃之间有着羁绊深重的童年和青春,可池燃的生命中还有整整九年的时间,是他缺席的。
池燃出门后,利阑意整个人都恹恹的,玩了一会儿switch,觉得有点困,就又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楼下酒吧都营业了好一会儿,池燃才回来。
利阑意那时候躺在床上,辗转发呆,一听见池燃上楼的脚步声,忙闭上眼装睡着。
池燃推开卧室门,见里面黑漆漆的,放轻了脚步。
晚间下了雨。
池燃浑身湿哒哒黏滋滋,就先洗了个澡,再下楼帮忙。
卫生间莲蓬头滋地喷下水的那刻。
利阑意躺在床上,莫名其妙心里泛酸。
他本来以为池燃今晚可能不会回来,毕竟按照汪颜乔很久之前跟他的戏言,方灵应该是池燃的正牌女友。
男女朋友异地这么久,难得有独处的机会,大家都是成年人,会发生点什么?
——可想而知。
但池燃竟然回来了,没留下过夜?
利阑意认得出池燃的脚步声,他走路稳重而缓慢,声音很好辨别。
当池燃踩着楼梯一步步走上来时,似乎也踩在利阑意的心底。
那一刻,利阑意心里是有期待的。
他期待池燃和方灵并不是大家传言的那种关系。
他期待池燃不会与除他以外的任何人,有过分的亲密。
他想要独占池燃。
然而,池燃一回来,却去洗了澡。
像是莲蓬头滋出的水哗啦淋在了他心底,又凉又透。
池燃从卫生间出来,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
利阑意能嗅到一丝清淡的洗发水的味道在慢慢靠近,挺好闻的,但此刻却让他心里有些膈应。
他依旧紧闭着双眼,装作早已熟睡。
池燃静静注视着他,将他胸前的被子向上提了一下,而后关上门,去楼下酒吧帮忙。
再次上楼的时候,刚到凌晨一点。
晚上雨越来越大,客人不多,酒吧提前打了烊。
这回,利阑意没睡大床,而是挪到了榻榻米上。
窗帘只拉了半扇,迤逦的霓虹斜进屋,落在利阑意的身上。
池燃见他身姿躺得笔直,就知道这小子又在装睡。
他一个睡姿古怪、总爱趴着睡觉的家伙,一下子躺得跟站军姿一样板正,不觉得很掩耳盗铃吗?
池燃上床躺下,闪耀的霓虹在黑夜里略显刺眼。
许是今晚睡觉的时间比平时早了不少,让人有些难以入眠。
房间内好安静,细细听,还能听见利阑意的呼吸声。
池燃侧转向窗,霓虹爬上他凝白的脸庞。
他望着榻榻米上的人,“睡了吗?”
回答他的,只有沉默。
池燃继续道:“我可能要出趟远门。”
利阑意一听,忙转向他,也顾不上装睡了,“去哪里?”
“青城。”池燃并未追究这人的突然惊‘醒’。
“是去演出吗?”
“嗯,那边有个音乐节,方灵乐队有个吉他手突发阑尾炎住院了,要我去顶一下。”
利阑意静了一会儿,“今天方灵说,你不喜欢出远门,是因为什么?”
依照池燃的才华和条件,如果愿意走出这间酒吧,肯定会有更多的机会。
“原因……很多。”池燃翻过身,平躺在床上,望着空荡的天花板。
“比如呢?因为你妈妈?阿姨现在的身体状况,你不放心离她太远?”
“嗯。”池燃低应了一声。
利阑意直觉还有别的原因,但池燃似乎并不想多说。
“哥,你不想当明星吗?赚钱多,受人追捧,最重要的是可以把你想唱的歌,唱给所有人听,在万众瞩目之下,实现自己的梦想,那多酷啊。”利阑意说着说着兴奋起来,“你如果想当明星,签给我啊,我带你去港城,用我外公最好的资源包装你。”
池燃轻笑了一声,辗转朝里床躺了些,避开头顶那束耀眼的霓虹,蜷进黑暗里,“万众瞩目有什么好?”
“你写了那么多歌,难道不想让大家都听见?”
“想让他听见的那个人听见,就够了。”池燃闭上眼轻声说,似乎已有了些困意。
“唔?”利阑意敏锐地嗅到些八卦的气息,一下坐了起来,“哥,哪个人?我是那个人吗?你想唱歌给我听吗?”
池燃含糊应了一声:“嗯。”
“真的!?”
利阑意没激动几秒,又听见池燃迷迷糊糊说:
“还有阿铮、小深、方灵……乐队的朋友、喜欢我音乐的人,好多好多……”
空中扔过来的枕头,打断了池燃未完的话。
“你个花心大海王!”利阑意气鼓鼓地骂。
池燃一抬手准确无误地接过,嘴角勾笑着把枕头扔回去,“快睡觉。”
利阑意闷“哼”一声,趴到松软的枕头上,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我要和你一起去青城!”
“你去做什么?”
当然是盯着你勾搭方灵,勾搭好多好多……
利阑意掩饰内心真实的想法,“你去演出,难道不需要个助理吗?”
“不需要啊。”
“不行,你需要!”
“不需要。”
“需要!”
池燃嘴角暗自轻勾,叹了口气,“行吧。”
*
隔天,三人就踏上了去青城的旅途。
音乐节在四天后举行,方灵乐队的其他几名成员陆续都到了青城,就等着方灵把救星带来,大家抢着演出前几天再磨合一下。
下榻的酒店,是主办方订的。
由于提前不知道利阑意要来,只预留了两间,还都是大床房。
方灵问前台服务人员:“小姐姐,能不能多开一间,我们另外付钱就行了。”
“不好意思,这次音乐节好多嘉宾和工作人员都住了我们家,还有一些外地来的旅客,现在没有多余的空房间了。”
“那我出去另外找一家酒店。”利阑意说,虽然他并不想独自离开,让池燃跟方灵同住一家,但想着他们要排练,还是住在一起方便些。
前台又说:“这里是高原,酒店不多,最近的一家在十公里以外。”
“这样啊……”利阑意表情更加不情不愿。
方灵见状道:“要不我去另外找一家,你们住这里吧。”
“不用这么麻烦。”池燃把身份证递给前台,“两人住一间。”
方灵本就大的眼睛忽而瞪得更圆,瞧了瞧池燃,又瞟了眼利阑意,美目闪烁似有害羞,又显得暧昧,最后笑眯眯地又确认了一遍:“池燃,两人一间啊,你ok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