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三儿，你这一闷拳要是真下去，保管打得他这把老骨头稀碎不可，万一半天嗝不出声来就不好了。”外地口音。

“就是就是，不看僧面看佛面。 ”另一个也跟着和稀泥。

“这小老头儿，我忍他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这爆脾气，哎，你们两个，就知道拖泥带水。”只听得有人一跺脚，应该就是那三儿。

“够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天天只想着打打杀杀的，还嫌惹的事不够多吗？真是不长进，还有你们，屁用没有，吃起来倒是比谁都能。 ”

“今天怪热的，可别把你老累着了，咱要不先回吧！” 外地口音极为讨好，左顾而言他只想息事宁人。

听到这里，大家悬着的心倒是放下了，原来石师傅是跟这几个人混在一起。许时年用手指头一二三四的数了，给陈肖平看。陈肖平点点头，却面露忧色。单凭他们模棱两可语焉不详的几句对话，完全无法判断石师傅的情况，是被迫还是自愿；也听不出个因为所以，找东西不犯法，没规定荒山上不可开挖。对方除了老头，明显有四个人，路数不清，若这几个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手上还有工具；反观这边，虽然人多，但除了许时年有些武力值，钱慕白和丁宁宇，就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自已和老张老于虽然都是老警察出身，可真要动真格的话，岁数在那。这要是真的起了冲突，不说没有十足的把握撂翻他们把人救出，甚至短兵相接时还恐伤及自身。若真是作奸犯科之人，被他们逃脱了去，就打草惊蛇了。正不知如何是好，见许时年却做了下撤的手势，想来是粗略估量后才做的谨慎决定。

几个人蹑手蹑脚躬着身往下退，只觉得路程漫长到每一步都是煎熬。下到山下，许时年才松出一口气，轻声说道， “这几个人都不是本地口音，绝对可疑。我们几次三番寻不到的石师傅，却和他们在一起，也不知是否被胁迫，搞不好能顺藤摸瓜的扯出些哙来，比如无若的下落。这样，我，肖平，老张老于，隐在路边，等他们下山后跟着他们看看情形，若是有什么不对，马上遣人回去报信。宁宇和慕白先回局里，集合人手，等这边的信儿。”

丁宁宇和钱慕白一人推着一辆车走了，还留了一辆，陈肖平和许时年只得把它推倒在路边的草众里，又扯拉了些藤蔓把它藏好。几个人这才分两边猫着，等山上的人下来。

由于阿大的家里清出了老曹，大家开始对宅院的搜查抱有谨慎的态度，丽华请了假，林珑就被留下值守。

没有陈肖平串门过来和许时年讨论，也听不到丁宁宇充满磁性的声音，又少了钱慕白和孙丽华日常斗嘴的聒噪，办公室里突然静得只有时钟嘀嗒嘀嗒的声音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卫罗大爷，带了一个灰头土脸的中年女子进来，说， “小林同志，这位女同志说要找许科，我说许科不在，有什么事跟我说，她不肯，我只得带她进来。”

这个女子，三十几岁的样子，穿着的青布衫，袖口露出里侧打的补丁，齐耳的头发应该很久没整理了，油腻腻的捂在前额，盖过了眉毛，脸色黑里透红，也不知是晒得还是急得，眼睛局促的看了看林珑又吓得躲开去，话不成声的说， “那个，我要找，许时年。我只知道他！”

“许科他真的出去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讲，一样的。”罗大爷自顾去了，林珑搬了椅子，招呼她坐。

女子不敢坐，抬眼又看了看林珑，一跺脚竟然呜咽哽噎起来，吓得林珑忙问， “这位大姐，你怎么了？有人欺负你的话，尽管跟我说。”

“老曹，他怎么就死了呢？”女子哭得越发大声了。

林珑听了，吓得立马冲到走廊上喊，“来人，快来人！”

老郑听得叫，急急忙忙的抢出来，问， “怎么了怎么了？”

老曹传说中的相好，姓张单名一个红。

有老郑在，似乎就容易多了。老郑先领着张红去看了老曹，等带着她回转过来，林珑也已经把姚局请了过来。

只见这张红的身体不停的颤抖，脸上血色全无，泪痕潦乱未干，空洞的眼神里透着恐惧，悲伤，嘴唇嚅动着却迟迟说不出话。

“莫急，坐下喝口水先。若是你能把知道的，前前后后的讲给我们听，说不定就能尽早抓到杀害老曹的凶手。”姚局把茶杯递给她，安慰道。

张红也是个可怜的，早年家里还行，由着她读过些书。可父亲故后家里一下子就败落了；母亲随兄，兄嫂不容吃白饭的，就把长得不好看但壮实的她说给这镇子外一个急着生儿子的土财主做小。那东家老头也不是个好货色，嫌她肚子没动静，一言不合就打骂她。好在没多久政策归落，遣了出来，遇上老曹，两个人就想凑一块过日子得了。可不曾想，老曹他……

“大姐，人死不能复生。”林珑听了心里难受，掏出手绢递过去。

张红抽抽噎噎的摆了摆手，用袖口抹了抹泪说， “去年他娘亲才回到这里，本想安安生生的养老。没曾想，这一来二去的，哙都没了。”

“老曹还有娘?”老郑与老曹也算共事多年，却从没听老曹提起他的娘还在世。

“前不久病故了，就是前街那的向老太太！”

“向老太是老曹的母亲？” 出人意料啊，大家吃了一惊。关于那日老曹的行径，姚局也早有所闻，此时心里才算有些谱了。

“他娘夜里突然病故的，还是他弟来报知我们，可老曹与他那娘，始终不对付，对别人也不肯提及这层关系。当下得了信，也只是潦草的去拜祭了一下。他心里，总是嫌他娘打小就扔下他，他小时候受的苦，都因此而起。”张红喝了口水，这才稳住了些情绪，继续说道， “她生前，我抹不开面儿，时不时去问声好。可故了，他弟主事，我反而不便一个人过去守着。哎，所以挨到最后才去。”

“老曹居然还有个弟弟？”老郑简直要怀疑人生了。

“他弟弟叫钱二毛。我听老曹说，这二毛的爹是个管事，恐是心里也有些发小财的梦想，所以给儿子取名钱来，但小名，他娘是顺着老曹的大毛给取的二毛。后来二毛的爹过世，二毛就离开去跑船，因着这行素有船老大的俗称，所以大家都习惯叫他阿大，就奇奇怪怪的乱了排行。”

“什么，老曹的弟弟钱二毛，原来就是阿大？”这下姚局都惊得坐不住了， “那关于他弟弟，你知道多少？”

“他弟，之前也不过是跟着老曹见过几面，他们一见面，就撇下我自顾儿说话，似乎是他帮原先的东家做事，有些不合却有没得法子不做的感觉。”

“原先的东家？”姚局疑惑。

“原来赵家上辈有女儿嫁去省城，所以在镇上寻个老实本分的奶娘。老曹他爹本就有个姘妇的，老曹他娘一气之下，就丢下刚出生的老曹，去做奶娘。之后再没回转。他娘真是狠心却是命好，又遇了个人，在那东家家里还有些头脸的，后来又添了儿子。可谁曾想，老来没亨几日福。那晚带我拜了她娘出来，老曹又拐去他弟那说了会话，回来就让我第二天先回自个儿家去。是，前几日我老娘捎来信说近日不利索，应该也不是什么病，无非是年纪大了。我想等这边办完就回去看看，可老曹却说我没正式过门，不拘这些礼，心意坚决的让我收拾了回去要紧。现下想来，他定是知道惹了什么祸事，想我躲开去。”说到这，张红又哼哼噎噎的哭将起来。

众人听了也是唏嘘不已。

“可奇怪的是，那日在火车上，遇到了他弟弟。”张红也是想不明白。

“你在火车上，见着了阿大？”姚局还在盘算赵家的老亲家姓什么来着，却听得阿大是老曹出事之前就离开的，心里就越发乱了，这前后完全不合逻辑。

“是啊，他说他回省城。我当时也纳闷，我可听老曹有说过，他弟打算把他娘拉回去和他爹葬一起的，可这还没办完事呢，怎么自个儿单着坐车回呢？我一站就下车了，也就没问得清楚。”

听到这里，姚局心里豁然开朗，老曹兄弟俩八成是跟剑鞘有关，那他们是不是杀死王寡妇的凶手呢？但又不象是，不然老曹，又被谁索了命去呢？ “那阿大，之前到底帮他们做什么事，你可知道？”

“我不清楚！”张红摇头。

“你请先回吧，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们。你现在住在哪？”姚局听了，自知再问她也答不出来。

“我是昨日才得的信，今早刚赶回来，现下只得先回老曹那暂住！”张红叹道。

“也好，林珑，你去食堂包几个馒头，老郑，一会你送她回家。”姚局交待了，正要回办公室，却见钱慕白和丁宁宇风风火火的撞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