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姐姐和弟弟
早在两个月前，张舒乔就接到了大学舍友陆甜甜的电话，说自己堂弟陆以牧考上了昆城大学计算机专业，九月份报到。恰好张舒乔毕业后就留校任辅导员，又恰好陆甜甜这个人挺不错的，于是张舒乔就在电话里答应下来。
陆甜甜很腼腆，本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却对她这堂弟格外上心。
接下来这两个月，张舒乔被迫接受了陆甜甜狂风骤雨般的关于陆以牧的个人经历介绍，一开始张舒乔还觉得烦，后来听着听着竟对一个还未谋面的陌生人萌生了心疼之感。
简单来讲就是，陆以牧这个孩子吃了很多苦，八岁的时候爸妈就在一起车祸中双双丧生，他只能跟着奶奶一起生活，初中的时候奶奶去世，他就辗转于伯伯家和姑姑家，寄人篱下，穿百家衣吃百家饭。本是放纵肆意的年纪，他却懂事得让人心疼，从来不用亲戚操心生活和学习，从未抱怨过生活的磨难。
陆以牧成绩一直很好，在小县城里几乎是家喻户晓的那种优秀，今年高考还考了个市状元出来，这是小县城历史上从未有过的荣誉，市里、县里、镇里、村里都给他发了奖金，加起来有个三十万左右，但这孩子拿了奖金后第一时间把钱分给了两个姑姑和一个伯伯，感恩他们的养育之恩，只留下一小部分给自己交学费、买电脑。
听完这些，张舒乔内心的感受极其复杂，如此坎坷又励志的故事张舒乔只在电视上见过，现实生活中还从来没有遇过这样的主人公，简直太惨了！
张舒乔隔着手机屏幕，鼻尖泛酸，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甜甜，你弟弟就是我弟弟，我一定好好照顾咱弟。”
陆甜甜连说了五句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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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暑假过去，时间很快来到八月底。
这天下午，陆以牧提前一天来昆城，张舒乔出发去动车站接他。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开到半路却突然下起倾盆大雨，一度影响了视线。张舒乔只好先把车停到路边给陆以牧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清冷的声线传来：“你好张老师。”
张舒乔被这官方的称呼震了震，片刻后也官方起来：“咳，陆以牧同学是吧，那个...现在雨突然下很大，我等等可能会晚一点到站，你到二楼出口的警卫亭附近等我一下，那边有个地方可以躲雨，我差不多再半小时到。”
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雨太大了，张老师如果不方便的话，我自己打车也行。”
张舒乔立马否决：“说好的给你接风洗尘，而且我都到半路了，你就不要再客气了。”
陆以牧顿了顿，才道：“嗯，路上小心。”
“哦对了，我的车牌号是昆A52612，红色的轿车，你记一下。”
“好，麻烦了。”
挂断电话，张舒乔重新上路，顶着大雨一点一点往动车站挪。等红绿灯的时候她不自觉想起刚刚电话里的声音，默默感叹陆以牧的声音还挺好听的。
约莫半小时后，张舒乔终于到达目的地，把车停好张舒乔抬头张望，隔着密密麻麻的雨帘，她看见高挑的少年一手撑着伞，一手拖着行李箱，迈开长腿朝她走来。
少年的身影在雨幕中一点点清晰，白色球鞋踩过的地方泛起小圈涟漪，大雨将周遭一切景色弱化成背景板，衬得这身影格外惹眼。
张舒乔有一瞬的恍惚，她觉得这画面美得有些不真实，好像原本觉得烦人的瓢泼大雨在这一刻都被控制得刚刚好。
刚刚好的，朦胧中透着清晰。
待陆以牧近到马上要抬手敲她车窗时，张舒乔才想起来下车。
车门推开，她看到了一张干净俊朗的脸，五官立体，皮肤平整，挺白挺好看。
下一秒，张舒乔快速钻进陆以牧伞下，陆以牧也随即挺直身子，张舒乔这才发现眼前人竟比她高出了快一个头。
四目相对之时，伞下这一小片的空气似乎凝固住。隔着很近的距离，张舒乔分明看见陆以牧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雨打在伞面上哒哒作响，张舒乔和陆以牧反常地僵持着，两张优越的脸映在彼此的黑瞳里。
片刻，张舒乔率先别开视线，有些尴尬地开口：“你是...陆以牧？”
“对。”陆以牧也像是猛地回神，点点头，很有礼貌地把伞往张舒乔方向挪了些，将她整个人护在伞下：“辛苦了张老师。”
张舒乔将后备箱打开，领着他往车屁股走，一边道：“你不要叫我张老师，我还挺不适应的，很少有人这么叫我。”
陆以牧自然发问：“我堂姐说你在昆城当辅导员，不叫张老师的话，那你学生都怎么叫你？”
张舒乔答：“是辅导员没错，不过学生都叫我张导，要么就叫我乔乔姐。”
话落，张舒乔本想伸手帮他一把，不料陆以牧直接单手将不算小的行李箱拎进了后备箱，还单手将行李箱放平放好，动作行云流水，毫不费力，把张舒乔看得一愣一愣的。
关上后备箱，陆以牧接着刚刚没说完的话题，继续问：“那我叫你...张导吗？”
张舒乔笑了笑：“叫张导太见外了，你还是叫我乔乔姐吧，我跟甜甜一样大。”
陆以牧轻轻点了下头：“好。”
轰隆！
天边突然炸起惊雷，把张舒乔吓得闭眼，然后她听见陆以牧十分淡定地说道：“乔乔姐，要不我们先上车吧。”
张舒乔点头。于是陆以牧先将她送到驾驶座，自己再绕到副驾驶坐下，一举一动绅士得让张舒乔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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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外滂沱大雨，车内是周杰伦的《退后》。
陆以牧从上车之后就没再吭声，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注意力似乎全在颇具挑战的路况上。
张舒乔是怕尴尬的性格，于是她先展开话题：“喜欢周杰伦吗？”
“不太听歌，也没听过他几首歌，不过我知道他粉丝很多。”
“哦。”有些冷场，不过张舒乔没有放弃，“你饿了没？等等晚饭想吃什么？”
陆以牧语气淡淡：“都可以。”
张舒乔假装皱眉：“你难道不知道，‘都可以’是世界上最难解的题吗？至少给个方向嘛，要不然姐姐很难做决定。”
陆以牧顿了顿：“我比较喜欢中餐，就点菜的那种。”
张舒乔笑了：“你怎么一点都不像年轻人啊？你们年轻人不都喜欢烧烤啊火锅啊烤肉啊之类的么？”
陆以牧以为是张舒乔想吃，于是稍显局促地应和：“我都可以的，乔乔姐你想吃什么，你来挑。”
认真谨慎的语气，乖得像只猫。张舒乔没再逗他，说：“那就吃醉春风吧，那家的闽菜做得很不错，可以吗？”
“好。”
商量好吃饭的地点，两个人又没话讲了。等红灯的间隙，张舒乔偷偷瞥了一眼陆以牧的侧脸，发现他坐得笔直，长腿像无处安放一样蜷着，一米八几的大高个陷进坐垫里，一语不发。
张舒乔忍不住提醒：“是不是很挤啊？座位可以往后调的。”
闻言，陆以牧往座位两旁看了看，双手来回寻找开关，座位却半天没动弹。
开关在副驾驶座的右侧，抬眼一看红灯倒计时只剩个位数，张舒乔心急，解开自己的安全带直接凑过去上手。凑到他跟前的那一刻，陆以牧整个人都停止了动作。
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哒声，座椅往后移动了一些。
指示灯在这时候有跳绿，张舒乔迅速坐回自己的座位，系好安全带重新发动车辆。
她没注意到，副驾的陆以牧木着脸，迅速眨了几下眼，又悄悄咽了下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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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醉春风时雨小了不少，把车停在路边，张舒乔本想再找一把伞，却发现自己车里的备用伞不知被自己扔到哪去。手忙脚乱的时候，陆以牧不知何时已经下车，自然地绕到张舒乔这一侧，撑着伞乖乖等她下来。
张舒乔没再挣扎，推开车门，再一次钻进了陆以牧黑色的伞下。
陆以牧自然地将伞偏过去，自己露了半个胳膊在外边，两人并肩往前走，手肘难以避免地触碰在一起。隔着很近的距离，他闻得到她的发香，她也闻得到他t恤上洗衣液的味道。
不长不短的一段路，两人不知不觉走了很久。
好不容易到店里坐下，服务员拿着菜单过来，自然地对着陆以牧说：“您好这里是醉春风，我们支持线上自助下单，也支持纸质点单。我们这里的招牌菜有糖醋排骨、芙蓉酸菜鱼、精品鱼丸等，两位要不要直接来个情侣套餐？”
情、侣、套、餐...？
张舒乔嘴角一抽，下意识想抢过菜单，却听见陆以牧抬起头来看着她问：“可以吗，乔乔姐？”
“可以什么？”
“情侣套餐？”
“......”
张舒乔无言，默默安慰自己小孩子还小没想那么多，一边委婉地岔开话题：“要不...再看看？”
陆以牧点头。服务员继续介绍：“今天是本月最后一天，醉春风有推出情侣特别活动，两位如果能热吻三十秒并拍一张拍立得挂在我们店的展示墙上，本单打八折哦~”
陆以牧翻页的手瞬间顿住。
靠，竟然越说越离谱！
张舒乔咬牙，尽量做到面不改色：“不好意思啊，我们是姐弟...”
服务员小姑娘一脸笑意：“我理解的，来本店参与活动的情侣有很多都是姐弟恋。”
！？谁说是姐弟恋了！？张舒乔想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真是多余选这家店吃饭...话说以前来这儿吃饭也没这么尴尬过啊，难道是因为以前都跟女同事一起来？
“...”张舒乔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我们是姐弟，单纯的姐姐和弟弟的关系，不是姐弟恋、不是情侣。”
“啊？”服务员竟然有点惋惜，“不是情侣啊，那你们看起来那么般配...”
话落，张舒乔的眼神下意识飘向陆以牧，猛然发现他也正盯着自己看，眼神干净透亮，莫名让张舒乔有种说不上来的罪恶感。
对视的瞬间，心脏被闷闷一击，尴尬之感似乎就快要满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