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自己人
饺子是陆以牧煮的，张舒乔不好意思再让客人洗碗，一吃完她就催促陆以牧把球球抱去客厅玩，自己准备收拾碗筷。
陆以牧把球球抱去客厅安顿好又折回来，张舒乔问：“玩你的去吧，别在这儿杵着。”
陆以牧直截了当：“怕你把碗摔了，过来看一眼。”
“..….”张舒乔不服气，冷哼一声，“在你眼里我这么差劲？洗个碗有什么难的，我又不是没洗过。”
然而话音刚落，张舒乔就好像受到了上天的诅咒似的，手里的汤匙不小心脱手，咣当一声碎成三四瓣。
她愣在原地，完全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陆以牧下意识伸出手把她往自己身后拉，远离地上的碎片，然后自己蹲下来，把一瓣一瓣较大的碎片捡到自己手心里。
当下，张舒乔是懵的，但当她看到陆以牧蹲在地上捡碎片时，她又很着急地阻止：“陆以牧，你别用手碰啊，我去拿扫把。”
当张舒乔带着扫把畚斗回来时，陆以牧早已把大块的碎片都捡干净，只剩下一些细碎的小碎片。陆以牧伸手，自然地接过张舒乔手里的扫把，彻底扫干净后才一脸无奈地说：“我来吧，你去陪球球玩。”
张舒乔很囧地挠挠鼻尖：“这是个意外…”
“恩。”陆以牧敷衍地点点头，“我知道。但我觉得，还是我来比较好，你说呢？”
张舒乔尴尬，支支吾吾的：“你是客人，还是球球的老师，怎么好意思让你又做饭又洗碗的…”
闻言，陆以牧沉默了有几秒，才缓缓道：“那就…不要把我当客人，当自己人。”
说完这话，陆以牧突然抬眸，气定神闲地对她浅笑了一下。眼睛亮亮的，像星河闪烁，清隽的五官似乎每一个都藏着笑意。
他的笑容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撞进张舒乔的眼眸，一下子占据她全部视线。
四目相对时，张舒乔隐约听见了自己喉间的心跳。
“不说话？”陆以牧偏偏头，“不说话当你默认了。”
张舒乔呆呆的：“啊？默认什么？”
陆以牧直直地盯着她，眸光很轻地动了一下：“默认从今天开始，你愿意把我当自己人。”
张舒乔被他看得心虚不已，下意识回答：“当然啦，我本来就把你看成我亲弟弟。我跟甜甜很熟，我都跟她说了，她弟弟就是我弟弟，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客套的话说出来，陆以牧意料之内的兴致不高，淡淡的“恩”了一声，自觉绕到她身后的洗碗池去。
见他这反应，张舒乔懊恼地搓了搓自己齐肩的头发，心底泛起一丝罪恶感。唉，不应该这么说的，搞得好像是因为跟他堂姐熟才对他好，跟任务打卡似的……
想到这，张舒乔慢慢地挪到他身边，主动接过他洗过第一遍的碗，干笑了两声：“我帮你一起，这样快一点。”
陆以牧波澜不惊地嗯了声，而后道：“那请你拿稳一点，我不想再收拾一次碎片。”
！！
赤裸裸的嘲笑！！
“呵呵，谢谢你，我会好好拿的。”
—
一切都收拾完，陆以牧说那自己就先回学校了。张舒乔想着他要给球球上课，来来回回跑不方便，于是发出邀请：“要不这几天你就住我家吧，省得你跑来跑去，外面太阳很大。”
陆以牧眼神里满是不敢相信，指着自己，挑眉确认：“我？住你家？”
张舒乔想法很单纯，所以坦坦荡荡地点点头：“对啊，反正我家有多余的房间。”
陆以牧迟疑片刻：“这样好吗？”
张舒乔双手抱臂，两眼一眯：“什么好不好，你在想什么？我单纯是觉得你大太阳底下跑来跑去太辛苦，收留你几天，如果你不愿意那就算咯。”
陆以牧眼神清明，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姐姐这么体贴人？”
张舒乔闲散地拢拢头发：“当然啦，我一向很体贴。”
陆以牧轻皱了下眉：“这话的意思是，那如果今天球球的老师不是我，是其他男孩子，你也会收留他住下来？”
“那当然不啦。”张舒乔斩钉截铁地，“当然还是因为我们……”她脑袋一空，及时刹住车。
陆以牧却很期待她的答案：“我们……？”
张舒乔调整了一下思路，在某人的热切凝视下缓缓开口：“还是因为我们比较熟啦，换个陌生人过来，没好好考核过，我才不敢。”
“哦～”陆以牧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笑得很甜，“也就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通过了你的考核，是这个意思吗？”
张舒乔一脸无语：“小屁孩儿，你在得意什么？”
陆以牧眼睛亮晶晶的，头一歪表示不解：“不应该得意吗？得到了漂亮姐姐的肯定。”
张舒乔抱臂，懒得多说其他，只表情酷酷地看着他：“所以呢，你怎么想的，这几天要不要住我家？”
陆以牧笑容迟迟未退，看上去心情大好的样子，说：“漂亮姐姐盛情邀请，我怎么舍得拒绝。”
一口一个漂亮姐姐，把张舒乔哄得轻飘飘。她是好看的，她从小也知道自己是好看的，因为周围人都这么说。她五官姣好，四肢修长，曲线玲珑，该瘦的瘦该有的有，皮肤天生冷白皮，发量也优越，结合到一起属于中大奖了。
所以刘意婧之前说，像她这种人间绝色二十多岁了还没谈过恋爱，简直难以置信。张舒乔听到这个评论则很淡定，说，你懂什么，我这是宁缺毋滥。
“不过我还是得先回趟学校。”陆以牧说，“我没带换洗的衣服，也没带书。”
“哦，行啊，那你什么时候再过来？”
“下午晚一点吧。”陆以牧音调有些慵懒，“过来给你和球球做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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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陆以牧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下午四点多，当陆以牧再回到她家时，一手提着一个超大购物袋，粗粗一看，里面食材调料装得满满当当。
张舒乔发愣：“什么情况？”
陆以牧自己提着东西走到玄关处换鞋，又一鼓作气把食材提到厨房里，这才开口：“不是说好了这几天给你和球球做饭吗？这些是食材。”
“可是这也太多了吧……”
陆以牧意味深长地环顾四周：“你看看，你这厨房里除了锅碗瓢盆什么都没有，我不得把酱醋米面油全部准备好么，难道每天都吃饺子？”
他一样一样往外拿，排骨牛肉还有各种各样的蔬菜瓜果，非常丰富。张舒乔过意不去：“买这么多得多少钱啊，我给你报销。”
“不用。”陆以牧淡淡道，“煮完我又不是不吃。”
张舒乔很着急：“哎呀，你一个月生活费也不多，买完这些你还剩什么啊，难道下半个月喝西北风吗？”
陆以牧一边洗葡萄一边擦擦额角的汗：“不至于，我没你想象的那么穷。目前来讲买房买车有点困难，但衣食住行舒服点没问题的。”
见张舒乔一副难受到不行的样子，陆以牧继续补充：“真没逞能，放心。”
明明才二十岁的人，这段时间接触下来竟有三十岁的成熟和四十岁的稳重。张舒乔心底划过一丝心疼，她从小养尊处优，到现在二十多岁除了煮泡面煮水饺没做过一顿像样的饭。家里卫生懒得搞，一周请一次钟点工。出门有车想去哪去哪，星期六车限行，索性懒得出门。
是她幸运，出生在父母感情很好的家庭，家人都很爱她，爸爸很会赚钱，妈妈很顾家，她二十几年的人生里顺风顺水，无忧无虑，开开心心。她不敢想象失去父母的日子，一想到就想哭，更无法体会陆以牧无依无靠寄人篱下的生活。
亲戚再好，毕竟不是自己的父母，不是吗？
漂泊、孤独、无助、崩溃、被迫懂事……这大概就是陆以牧往前十几年生活的写照。
张舒乔嘴上总叫他小屁孩儿，但她心里清楚，陆以牧的心理年龄在她之上，人生阅历在她之上。五岁的年龄差，不过是虚长。
面对这样的陆以牧，张舒乔一遍遍感受着什么叫前所未有的心疼。
如果可以，她祈求上天保佑这个年轻人，以后的人生一路坦途，阳光遍布。希望他可以有个幸福的家，被爱包围。
这时，陆以牧把洗好的葡萄放到盘子里，摘下一个送到她面前：“尝一个。”
张舒乔回过神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接。陆以牧却把手移开，语气淡淡：“你没洗手。”紧接着又说：“张嘴。”
张舒乔傻住，脑海里闪过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陆以牧维持着姿势迟迟未动，平静如水地盯着她看。星点余晖落在他眼角，于是眉眼间的少年感更添了几分烟火气。
左胸腔内，是心跳带来的震颤感。
咚咚，咚咚。
那一刻，张舒乔仿佛捕捉到了什么。她慌乱地接过那颗葡萄，也不管手干不干净，就这样胡乱塞进自己嘴里。
“好吃吗？”他问。
“恩。很甜。”她答。
这时候，屋内第三个人放下玩具跑到厨房来，奶声奶气地朝陆以牧撒娇：“陆哥哥，球球也想吃葡萄。”
陆以牧随即蹲下来，摘下一颗放到球球嘴里。
“甜吗？”他问。
球球重重地点点头：“好甜噢！球球还要。”
陆以牧只得把他抱起来洗手，又用碗分了几颗给他，还不忘叮嘱一句：“别吃太多，等等还要吃饭。”
球球接过那碗葡萄，喜笑颜开地应了声“知道”，屁颠屁颠地跑走了。
转过头来对上张舒乔大大的眼睛，陆以牧默默地又重新装了一小碗，递给她：“哝，你也吃一点。”
“……”这是把她当球球了？
张舒乔把碗接过来，刚想说点什么，陆以牧突然半蹲下来，撑着膝盖与她平视，道：“别吃太多。还有，记得洗手。”
声音和语气都特别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