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珏没对你怎么样吧？”

崔书惟有点担心，唐珏平时和陈簇不对付，他怕两个人待在一起，唐珏会欺负陈簇。

“陈簇，有我在，不要让自己受委屈。”

崔书惟就怕陈簇被唐珏那张破嘴给气着了，还什么都藏着掖着不告诉他。虽然他和唐珏是表兄弟，但如果唐珏敢对陈簇说话不干净，他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是了，在崔书惟的眼里，陈簇和唐珏的关系清白到不能再清白，记忆中，上一次两人有联系的时候，还是海边那次，唐珏向崔书惟暗讽陈簇拿他当备胎。

崔书惟想，事实证明，唐珏是错误的。他成为了陈簇的男朋友，而江壹已经是过去式。

另一边。

陈簇收回捂住唐珏嘴巴的手。

她坐直的身子又重新靠到座椅上，没有开口说话。

深深浅浅的呼吸透过手机听筒轻轻拍打在崔书惟的耳膜上。

一下，又一下。

“陈簇？”

“簇簇？”

像是小动物对即将到来的恶劣天气的独有预警，崔书惟莫名觉得这沉默的背后，氤氲着风暴。

许久，陈簇终于开口了。

“崔书惟，你这是在我身上安监控，还是在我手机上装定位了？”

这下，轮到崔书惟保持沉默。

“湖春高这么大，为什么你每次都能'恰好'知道我的位置？不要给自己找借口，这绝非偶然。”

……

崔书惟吸了口气，脸色苍白道：“是，这不是偶然。”

他承认了。

许是陈簇心里早有预料，听到这句话她竟不感到意外，脸色不改，连眉毛都不带动一下。

电话那头，崔书惟喉咙发干，声音艰涩：“如果你不喜欢，以后我不会再这样做了。”

他用力攥着手机，指节发白，有些慌了神。

“……陈簇，你不要不说话。我们开视频好不好？我想看看你。”

他只能听到声音，看不见陈簇脸上的表情，就像五指伸进一个黑色的洞里，面对未知的事物，各种纷杂揣测，让崔书惟的大脑变得一片混乱。

他好像不会思考了。

每一秒的等待都拉长成了一段煎熬，他的心绪像被无数细线缠绕，越挣扎反而缠得越紧。

“唔……哼……”

电话那头传来陈簇的声音。

断断续续地。

紧接着，电话突然被挂断。

崔书惟的心在不断下沉，坠落。

他和陈簇，就这样结束了吗？

崔书惟僵在原地，半晌，举着手机悬在半空的手狼狈落下。

不想结束，不想。

像是电话那头的人隔着大老远听到他的心声，手机又突突地动了几下。

崔书惟连忙接起电话。

“崔书惟，我来例假了，肚子疼，所以刚刚在唐珏的车上休息。”

电话里，陈簇的声音似乎有些羞赧：“你能不能去帮我去买条……那个，漏出来了。”

“好，我去帮你买。”怕出陈簇再次挂断电话，崔书惟语速极快又结结巴巴：“陈簇，我……我用定位不是想对你做什么坏事，我只是，只是……”

崔书惟阖了阖眼，忍住酸涩感，那些话像堵在他嗓子眼里，上不来下不去。因为他也搞不懂自己，又如何清晰地表达出来。

“我知道。”

陈簇像是在给小狗顺毛，语气轻缓：“书惟啊，我知道你是第一次谈恋爱，可能喜欢的方式有些不对，但是我们慢慢改，好吗？”

“胆子放大一点，有我在。”

听到她的话，崔书惟一怔，眼眶有些发酸。

他贴着手机屏幕，近乎失神地呢喃：“陈簇，我想见你。”

想要，现在，立刻，飞奔到你身边。

*

汽车后排。

“崔书惟要过来了，起开。”

陈簇用脚踢了踢唐珏。

唐珏看着她，脸臭得能拧出黑水来，从齿缝间逼出几个字：“我们这算什么？”

他刚刚亲眼看着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把崔书惟哄得团团转。

一心二用，反客为主。

一张嘴享受着他的伺候，另一张嘴对着别的男人吐露情话。

她怎么敢把一个人的真心践踏到这种地步？

唐珏最讨厌这种人，因为他曾无数次从自己母亲脸上看到捧出去的真心被人踩得七零八碎后，痛苦到不能自抑的神情。

陈簇在轻轻拍打她的小腿，听到唐珏的质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能算什么？”

唐珏平时看人时总似有若无地带着点嘲讽的笑，这会儿脸上没半点表情，看着像是真动气了。

陈簇也没心情搭理他。

她靠在窗户上，朝上面哈了一口气，又画了一个看起来不太开心的笑脸。

就算有定位，但她确定崔书惟不在车库，所以她上了唐珏的车这件事肯定是有人告诉崔书惟的。

究竟是谁这么大嘴巴。

一旁的唐珏见陈簇偏过头不理他，肺都要气炸了。

但他向来有气出气，从不内耗，都是冲着别人使劲发疯。

他扯起嘴角，阴恻恻地盯着陈簇的侧脸，目光如有实质。

“你来例假了，那我刚刚吃进嘴的是什么？”

“不这样说，难道我等一下穿着这条回教室？”

都变得脏死了，她干嘛要委屈自己。

听到这，唐珏周身的气血冲涌上脑门，一时之间，耳根发烫，脸色涨红。

他干巴巴地为自己辩解：“谁让你只顾着自己舒服，一点都不管我……再说了，你要换，我也可以让人给你送来。”

刚说完，唐珏脸色就是一沉。

他怎么不知不觉又被陈簇带偏了。

重要的是这点吗，难道不是陈簇谎话连篇，欺骗崔书惟的心吗？

等等，唐珏突然反应过来。

崔书惟伤心欲绝，和他有什么关系，这不也算变相达成他挖墙脚的目的了？

所以，他现在干嘛要生气，他应该高兴才是！

陈簇听见唐珏突然笑出了声，离方才阴沉紧绷的状态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像是看了令人捧腹大笑的搞笑电影，乐得猛捶前面的座椅背。

真是阴晴不定，神经。

唐珏笑的时候，又扭过头去盯着陈簇。

她抱着胳膊，坐姿规整，这是一个明显防备的姿态。

他顿时没心情笑了。

陈簇说他们刚刚发生的事情什么都不算。

艹，会所里帮人服务的男模都能收到小费，他可什么都没有！

什么鬼？唐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干嘛要跟那些下等人比较。

“白嫖怪。”他嘀嘀咕咕骂到。

但也许是有了亲密接触的人的通病，此时，唐珏看着陈簇，就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他的身体从车窗另一端一点点移向陈簇，越靠越近。

他出神地盯着陈簇右耳垂上的一颗小痣。

唐珏曾反反复复看着那夜手机里的视频，虽然他答应陈簇要删掉，但是手指快要按到删除键的那一瞬，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选择在手机上隐藏了这个视频。

不给别人看，只能他一个人看。这样，也不算违背承诺。

他又不是傻子，为什么要把陈簇挂在自己身上动情的模样给别的男人看。

视频里，陈簇被抵在树干上，紧紧攀着他的身子，高扬的头，贝齿轻咬的红唇，微蹙的眉毛。

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每一个呼吸，唐珏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很喜欢她耳垂那颗小痣，总忍不住想去咬上一口……

“啪——”

清脆、利落的巴掌声在安静的车内响起。

唐珏眼眸森然，声音里压抑着怒气：“你怎么敢！”

除了他爸，没人敢打他，你怎么敢！

陈簇冷冷地看着他：“让你脑子清醒清醒，唐珏，我讨厌你。如果在楼梯上拦住我的是宋珏，元珏，我也会跟他们做刚刚这些事。”

“在我眼里，你们都一样，没有区别。”

“还有，我只跟喜欢的人亲吻，你越界了。”

唐珏的下颌紧紧绷着，他抿起唇，眼里渐渐酝酿出一场风暴。

“陈簇，你真是好样的。”

下一刻，陈簇的手腕被唐珏拽住，他把她往自己的方向扯，力道不算清。

唐珏握住陈簇的后颈，强迫她仰头。

陈簇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不闪不躲。

“唐珏，不要让我后悔跟你上车。”

唐珏自然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如果现在放手，那还有下一次。如果不放，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唐珏心里冒火，他为什么要被陈簇牵着鼻子走？

她以为自己稀罕吗！不过是，躲在逼怂的车厢里，藏在她的裙底下，都不能见人。

这究竟算哪门子挖墙脚，艹，他干嘛要让自己那么卑微，陈簇算什么，这样的女孩，湖春高一抓一大把，他为什么要把宝贵的时间花在她身上。

唐珏紧紧捏住陈簇的下巴，她的眼神闪烁着愤怒的火花，像是恨不得往他身上放一把火烧了，看着真可怕，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恨我吧，恨比爱长久。

如果没有照片，他大概早已忘记母亲的面容。但是他那面目可憎的父亲，他日日怀恨在心，想忘都忘不了。

陈簇抿直唇线，右腿已经蓄势待发，做好了准备，唐珏要是敢乱来，她绝不会脚软，直接踢废他。

然而，就在她抬腿的瞬间，车窗外传来响动。

“陈簇，你在里面吗？”

车辆门窗紧闭，单面玻璃防窥，隔音效果极好。

陈簇被唐珏堵到靠近崔书惟玻璃的那一侧。

崔书惟的脸近在眼前，但她不可能现在出去。

放在后排座椅上的手机被她开了勿扰，此时有电话进来，也只是微微震动。

陈簇的腿脚被唐珏强硬地桎梏住，根本做不到往后踢人的动作。

她的面前是车玻璃，身后是唐珏的胸膛。

“唐珏，你能不能滚？”

“你现在对着崔书惟，看不到我的脸，就不能把我当成是崔书惟吗？”

唐珏如愿地咬向陈簇的耳垂，喉结一滚就含住了，舌尖挑碾顶磨，竭尽全力地让她舒服。

他知道，对陈簇来说，自己全身上下唯一的优点大概也就是这个了。

车外的崔书惟提着盒子，里面装着陈簇需要的东西。

几通电话都不响。

他印象中唐珏开的是这辆车，但他敲车窗也没什么动静，难道是唐珏换新车了？

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大概是他认错了。

*

唐珏的手还算老实，可能当狗趴久了不知道怎么做主人，不该碰的没去碰，只是挺腰去蹭她。

还是想着怎么让陈簇舒服。

“陈簇，看看我。”

他的声音暗哑，隐隐透露出委屈。

“崔书惟都走了，别看了。”

妈的，神经，陈簇翻了个白眼。

眼看崔书惟的电话大概响了四通，陈簇估摸着时间，再这样下去，人都要走出车库了。

她摸着手心里的十字架项链，这是她一直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防身武器，内含七厘米长的不锈钢银针，平时一直藏在衣服下面。

现在她的位置，正是转身的好时机！

陈簇一个后肘重重地击向唐珏的胸部，趁着对方完全没有搞清状况的时候，迅速转身。

唐珏完全没有防备，顺着惯性身体向后倒。

陈簇随即利用腰部和背部的肌肉力量带动后肘快速、有力地向前挥出，目标直指唐珏的脖子。

到此为止，局势完全逆转。

十字架银针逼近唐珏的青色血管。

唐珏身量高，刚刚他被迫往后仰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车门，脑部传来微微的痛感。

不轻不重，可是此时脖子被人拿针抵着，这疼痛就被无限放大，不可忽视了。

唐珏脸色铁青。

“陈簇，你发什么疯！”

先是享受完，把他一脚踹开。

然后是又享受完，想杀了他！

一个人的心，怎么能狠到这地步？

唐珏气得暴跳如雷，但只要他呼吸稍微一重，脖颈处的皮肤就完全触碰到那根银针。

银针不冰，被陈簇一直佩戴在身上，刚刚还攥在手里，是温热的。

“唐珏，我提醒过你了。我不喜欢被强迫，你要是硬来，我也硬来。”

陈簇的脚踩上唐珏的大腿，又快又重地碾了一下。

“没有下次，有的话，我踩的就不是腿那么简单了。”

唐珏腮帮微动，牙齿咬得咯咯响。

“陈簇，凭什么你这么理直气壮。一个巴掌拍不响，不要说是为了让我放松警惕，这银针你明明一开始就能对准我，可是你又是让我蹭，让我舔，给足了我机会！”

“每次，每次都是这样。对我若即若离，让我心生遐想，如果讨厌我，就讨厌我个彻底啊！”

陈簇低头看着他：“你总是有大把的理由，给自己开脱。”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带着这防身武器吗？说来都是因为你，刚入学就撞破你在霸凌同学，生怕你来找我麻烦，这才开始备着。”

“我从来没有欺负过女生，我不可能会报复你。”

“那刚刚是什么？你能说自己不是强来？”

陈簇的银针又抵近了几分，锋利的尖头刺破唐珏的肌肤，马上沁出几滴鲜血。

“老实说，唐珏，我觉得你恶心。不知怎的，我撞破了你的好多事情，莫名其妙地就产生了联系。”

唐珏双颊抽搐，半晌说不出话来。

“恶心我？那还和我做那么亲密的事情。哦，那种事换谁都行，那为什么偏偏找我。”

唐珏死死盯着陈簇的脸，似乎要从上面看穿个洞来。

陈簇垂下眼睑，轻声说道。

“所以，今天就做一个了结。”

“你要杀了我？”但这话说出来，连唐珏都觉得自己离谱。

“不可能，你不敢。”

“是，我不敢。”

陈簇爽快地承认，但还没等唐珏一颗心放下，她眼疾手快地从上而下，在他脖子上划下一道血痕。

“羞辱、施暴、诬陷，你曾经对别人犯下的罪行，是这道血痕的十倍，百倍。”

唐珏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愤恨地看着陈簇。

“我爸都不管我，你凭什么教育我！”

陈簇抽出纸巾，擦了擦手。

“教育，你觉得这是教育？我可没心思来教育你，就到这里截止吧。'不会报复女生’，希望你说到做到。”

说完，陈簇将擦过的纸巾丢在唐珏身上，打开车门。

唐珏没有去拦她。

陈簇走了。

留给自己的只有这一地的狼藉。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这么累。

平时想往外使都使不完的精力，随着陈簇的离开，一下子全都被抽空了。

唐珏趴在陈簇坐过的位置上，上面还有她留下来的痕迹。

是不是，他刚刚放陈簇和崔书惟见面，他和陈簇就还能有下一次？

可是她表现得那么决绝。唐珏咬牙切齿，他错了，可以改，为什么就要这样将他一棒子打死？

明明他们那么契合……

唐珏紧紧拽住自己的校服外套，深深吸着陈簇在上面留下来的气息。

一边吸，他一边骂自己。唐珏，她都这样对你了，没必要这么贱，还去闻人家留下的东西。

可是，唐珏却仍是止不住地在想。

为什么她不早点出现，那他就不会做让她讨厌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