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言铮甚至尴尬地两天没敢跟崔嘉圳说话，只要坐在他旁边就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一幕，还是崔嘉圳后来主动和他开玩笑：“你这两天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不会是还处于震惊之中吧？”

“什么东西？”柏言铮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警告他：“你别胡说。”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话？咱们是同桌。”

“最近沙尘暴、嗓子冒烟不想说话。”柏言铮想了个理由。

崔嘉圳忽然凑近盯着他，然后邪魅一笑：“我看见你桌子上的金嗓子喉宝了。”

......

所以从那次开始，柏言铮只要听见崔嘉圳屋子里有流水声，就坚决不进去。

他理清了思路，很快就闭眼进入了梦乡。

而楼下，崔嘉圳从浴室走出来之后发现门外没有人，然后就走到书桌跟前，拿起桌上的东西看了一眼，轻笑着塞进了抽屉。

第二天的政治课，栾凤烟夹着一张薄薄的卷子哼着曲走进教室。她是22班的政治老师，今年已经53岁了，这是她在忘川教学的第30个年头，比很多新来的年轻教师岁数都要大，又因为教学经验丰富、学生成绩非常好而受到全校教师的尊重、同时还是学校的工会主席，是个极其有威望的老教师。栾老师有着和她慈祥面容南辕北辙的女公鸭嗓，沙哑还有点刺耳，以至于政治课不管氛围是轻松还是严肃，都没有人睡觉。

当然能在栾老师的攻势下睡着，也需要极高的水平。

“我们今天来讲一下刚刚结束的这个政治测验卷。”她扬了扬自己的卷子，笑着道：“这次测验，崔嘉圳同学以88.5的成绩拿下了年组第一啊，非常不错。我讲完卷子之后大家也可以去借一下他的答题卡来看看大题的解题思路、啊解题思路。”

柏言铮看了一眼崔嘉圳：“我卷子呢？”

“什么？”崔嘉圳一愣。

“昨天你借走了，不是让你今天一起带过来嘛？”柏言铮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昨晚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个事儿啊？”崔嘉圳轻轻一笑：“可我洗澡的时候没听清你说什么，出来你就不见了。”

柏言铮十分无语，转过来盯着黑板泄愤。

前面的宋景扬一直竖着耳朵窃取关键信息，然后神秘一笑打开了卷子。

栾凤烟边走边讲，到最后一排的时候扫了一眼柏言铮，咳嗽了一声：“小柏子，又不带卷子。”

“老师，我以为今天...”柏言铮的大脑快速运转着。

“我把他卷子弄丢了。”崔嘉圳对政治老师投以一个歉意的微笑：“我们两个看一个。”

听他这么说，栾凤烟没发表意见，又转回去继续讲。

崔嘉圳在她走之后拿卷子敲了敲柏言则的桌子。

“干嘛？不会想让我谢谢你吧？”柏言铮摇摇头：“真不要脸。”

......

地理课之后就是午休，宋景扬伸了个拦腰站起来拍拍柏言铮。

“小铮，我们今天还去吃三楼的水煮肉片吧？”

“不去了...”柏言铮抚摸着自己的嗓子，小声道：“嗓子疼。”

崔嘉圳忽然笑出声。

柏言铮奇怪地看着他。

只见他把拳头顶在嘴唇上努力地憋笑，然后好半天才看了一眼柏言铮：“你就演吧，我看你能演几天？”

柏言铮只觉得自己有种想掐死他的冲动。

三个人走在路上，宋景扬左看看右看看，然后不动声色地从中间挪到了左边。

“乃真这次封闭训练多久啊？现在正在学新课、他们教练这样不会耽误队员学习吗？”柏言铮没注意他的小动作，还在担心杨乃真：“按理说高二不至于这么高强度吧？文科还好、那你们说像湛铭那样学理的一节课都跟不上，更何况还是还几天呢？”

宋景扬解释给他：“训练一个礼拜的，因为青少年大赛西京在淘汰赛碰上哈尔滨，算是很强的两个队伍要争夺四强名额，而且这次关系到他们这批队员的考核分数，所以只能舍弃学习文化课的时间来搞专业成绩了。”

“噢，这样啊。”

“而且乃真回来有崔同学给他补习的，和你一个待遇呢。”

柏言铮看着阴阳怪气挤眉弄眼的宋景扬，撇撇嘴：“这待遇给你要不要啊？”

在旁边无辜中枪的崔嘉圳很无辜地往远处看了一眼。

就这一眼的功夫，不知道从哪边传来女生的叫喊：“我的笔，脚下留情！”

柏言铮一个不注意踩在笔上，整个人竟然在失去重心的同时滑跪在地上。事情发生的太快，宋景扬甚至没反应过来；崔嘉圳听到声音再回头，就看到了这喜感的一幕以及柏言铮生无可恋的表情。他努力不让柏言铮看见自己在笑，拉着他站起来打量：“你没事儿吧？”

“男儿膝下有黄金...”柏言铮拍了拍腿上的灰：“我很心痛。”

“那个，不好意思啊。”三个人一同循声看向蹲在地上捡笔的小姑娘。笔的主人是个女生，穿着高一的校服，个子并不高、头发比蘑菇头要稍微长一点、刚到能扎起的程度；她的皮肤是偏向健康的小麦色、整个人的五官虽然没有给人惊艳的感觉，但厚厚的圆框眼镜后有一双像葡萄一样又黑又亮的眼睛。她捡了笔站起来看着柏言铮：“学长你没事吧？”

柏言铮摇摇头：“你的笔，还好吗？”

“它很坚强，我就是看中了它的生命力才选择买下来。”女生推了推眼镜，朋友走到她身边看了一眼崔嘉圳，脸都红成了苹果：“尹天鸽，别在这儿丢人了快走吧！”

两个人一边拉扯一边听另一个女生小声道：“那可是崔嘉圳！男神啊！”

“又不是我男神，你慢点走。”

看足了戏的宋景扬笑着扫了崔嘉圳一眼：“走吧柏言铮，晚了就吃不上饭了。”

“等一下！”尹天鸽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回头喊了一声。

崔嘉圳转过去，微微蹙起眉头。

“你是，柏学长？”尹天鸽又走回来，兴奋地看着柏言铮：“就是高二连续四次考试语文都学年第一的柏言铮？”

柏言铮从来没见过这样奇特的女生，他点点头。

“学长，我很崇拜你的...语文水平。”

宋景扬差点笑出声，这绝妙的大喘气...

“是吗...谢谢你...”柏言铮机械地回答。

尹天鸽笑眯眯地道：“你的每次作文都会刊印下来给我们学年作为范文传阅，今天见到真人了我才觉得完全符合我的设想，学长你真的厉害，有时间能不能传授一下语文的学习经验。”

崔嘉圳伸手把着柏言铮的胳膊轻声道：“同学，我们要去吃饭了。”

“啊，不好意思...”尹天鸽歉意的笑了笑：“那学长再见。”

柏言铮点点头：“再见。”

三个人往食堂走，听见的最后一句话是：“这才是偶像知道吗？”

崔嘉圳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到周六，柏言铮本来拿出历史书想找找灵感，崔嘉圳敲门走进来。

“在干什么？”

“看历史书。”他扬扬书：“作文大赛下一个主题是历史，我还没头绪。”

崔嘉圳站在他旁边，轻轻一笑：“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柏言铮抬头看着他，疑惑道：“怎么说？”

“历史书是死的、可未央城是活的。”崔嘉圳提议：“方梓越不是去做了志愿者吗？我们今天不如去古城逛逛，看看她的同时也看看建筑和人群，我觉得灵感会比书带给你的多。”

这主意倒不错，言铮点点头：“好吧。”

两个人来到未央古城看热闹。因为是周六，古城里人山人海非常壮观，不单单是全国各地的游客慕名来参观、西京本地的居民也非常喜欢在休息日的来逛街看风景。柏言铮看着半空中已经换上了新的花灯，就指着灯笑了：“这是专门为花朝节布置的，晚上应该很好看。”崔嘉圳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家就在斜对面，可以等华灯初上的时候再来。”

两个人很快就看到了穿着红马甲的方梓越。

“叶子，你还真报名参加了。”柏言铮笑着打量她：“还挺像那么回事。”

“肯定的，我姥姥说这样的公益活动是件好事、总要回馈社会的。”方梓越的姥姥是一名退休的高中化学老师，也是个很有思想和文化的老太太。言铮点点头：“看你这个思想高度已经上去了，我都快跟不上了。”

“别开玩笑了，我和你说我们就是做宣讲、然后如果有来投诉的消费者就做好登记统一整理上报市消费者协会和工商管理局，这不是平时电话很难打通吗？今天算是现场热线、多开放一种通道。”她指了指排着的长队：“你看那么多人都是来举报的！所以西京还有很多不公平的现象咱们作为学生都不知道。”

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崔嘉圳就默默站在身后听。

等柏言铮说告辞要去逛古城的时候，他轻声问方梓越：“上次我听宋景扬说，你家的青团怀孕了？”

方梓越听他提起青团就笑了：“是呢！估计也快生了。”

“那，到时候能不能送给我一只？”

“你也想养猫？”梓越好奇地打量他：“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没问题，生下来之后我先养一段时间、然后你过来挑一只。”

崔嘉圳点点头：“好，谢谢你。”

他和方梓越道别，跟上了柏言铮的步伐。

两个人来到了未央城里最大的古玩店。

“这不是宰客的地方吗？”崔嘉圳抬头看了一眼牌匾：“宝华阁，你想买东西？”

“不是”柏言铮摇头：“这里的装潢还有卖的东西都挺古香古色的，我想逛一逛，没准能有些灵感呢。”说完，他就走了进去开始观看每一样东西。

崔嘉圳漫无目的地跟在身后，随手拿起几样东西看又都放下了。

“崔嘉圳。”

他听到有人叫自己，就回头看了一眼。一个梳着马尾、五官清丽的女生，身材高挑、皮肤白皙，正看着他微笑，有种清新脱俗的气质。

崔嘉圳觉得女生很眼熟，愣了半天才道：“宋楚宜？”

“你还记得我。”宋楚宜笑了：“刚才我一度很紧张，怕尴尬。”

“毕竟做过一年同学，不记得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崔嘉圳站在展柜前和她聊天：“你是来买东西的？”

宋楚宜点点头，给他展示了一下手上的书签：“一模刚考完，我就来买几枚古风书签送给自己当解压的礼物，没想到在这看见你了。”她顿了顿，问道：“你回来之后一直都没有在学校遇到过，身体怎么样？”

“好多了，谢谢关心。”这样略显生硬的回答却并没有给宋楚宜带来什么影响，她始终保持着令人舒适的微笑：“那就行，你也是来买东西的？其实宝华阁的价格有点贵、不如其他的小店实惠。”

崔嘉圳摇头，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研究字画入迷的柏言铮，轻声道：“我是陪朋友来的。”

宋楚宜点点头：“好吧，那我先走了。”

“再见。”崔嘉圳和她道别。

“嗯，再见。”

目送宋楚宜离开，崔嘉圳走到柏言铮跟前，忍不住说：“你考古呢？”

“找灵感得认真啊...”柏言铮皱着眉头：“不过我觉得没什么用。”

“灵感，顾名思义就不是强求的东西，本来也只是试试看，如果你较真了就没意思了。”崔嘉圳劝他：“很多事情顺其自然才是正道理。”

柏言铮叹气：“我就怕写不出来耽误了比赛。”

“不会的。”崔嘉圳淡淡一笑：“我对你有信心。”

见他这么说，柏言铮也不强留自己在宝华阁呆着了，两个人逛完一圈古城直接回家了。

周一再来上学，就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彭漫盈要走了。也许是对国内这样紧张的学习气氛感到不适应，彭漫盈在上个学期末就开始准备出国留学的事情，先是学习雅思、然后通过澳洲的高考获得大学录取通知书，这样的模式忘川中学也专门开设国际班来满足学生的需求，但很多同学是通过中考名正言顺考进了忘川之后才改变想法，自己DIY拿到录取。丛子瑜就告诉他们，说原来18班有个男生就是自己努力、最终拿到了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的通知书，直接飞升到最高级的学府，听着就让人羡慕。

“你们说，大盈的水平能申到澳洲八大吗？”方梓越趁着她不在，小声地讨论着。

“忘川出去的学生，八大应该没问题吧？”宋景扬狐疑地看着彭漫盈的座位：“如果去澳洲不读八大...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丛子瑜点点头：“隔壁班能申到宾大、还有曼大，这差距不该太大。”

孙静仪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看了一眼三个人：“和咱们有什么关系？她能去读哪所都是自己努力程度的体现，既然不羡慕、也就在意了。”

崔嘉圳惊异地看了孙静仪一眼。

柏言铮和胖雯从外面回来，见他们好像在开研讨会，就问：“怎么了？”

“没事儿，闲聊呢。”景扬摇摇头反问他：“对了，还有半个月就要清明了吧？舅舅今年怎么说的，哪天去给姥姥姥爷扫墓呀？”

“我怎么知道...”柏言铮摇头：“听安排就可以。”

提起清明，崔嘉圳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因为出国留学提前离开学校的不但有彭漫盈、还有靳美云和李嫦春。薛明奎为他们三个举办了一个简单的欢送仪式，并代表班级同学送出了纪念礼物。靳美云很感性，忍不住在讲台上落泪，说虽然只有不到一年的相处，但她真的很喜欢22班这个大家庭，希望她走了以后还能够一直保持联系、不要断了同学情谊。

而彭漫盈就似乎冷静多了。也许和她表面上大大咧咧的性子有关，她笑着说自己也会在15年秋天才离开西京，这期间只要想大家了就会回学校来探望。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微妙，其中方梓越的脸色是最怪异的。她跟姜夏的关系非常好、自从听说姜夏谈恋爱被彭漫盈举报以后就一直对后者不冷不热，这下她要离开班级了还没等庆幸呢、就得了个会经常回来的承诺，宋景扬悄悄打量了一眼方梓越，忍不住咋舌。

班里一下子少了三位同学，却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每个人都在专注自己，日子就这样平静地朝前推移着。

很快整个三月过去了，月考结束之后忘川中学就迎来了清明假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