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纪的人多多少少有点傲气，你不理我，我也不鸟你，谁他妈还不是个小公举的状态。
林野在班里待这么久，除了同桌主动找他说上几句，基本上与其他人零交流。
他还甚至不知道自己同桌全名叫什么。
林野不是个孤傲的人，相反他喜欢交朋友，所以以前出门身后总跟着一大堆人。到这来之后他的那些朋友个个玩人间蒸发，导致他到现在都提不起与人交流的劲儿。
他看了眼前桌，被几个人围在中间，小声地在说些什么，十分专注。
不知怎么突然起哄，一支笔从前桌飞了出来，林野偏头碳水笔尖扎在他手背上，留下个黑色小圆点。
“啊，不好意思。”前桌转过身，笑着抱歉道。
林野猝不及防被这么扎一下，皱眉盯着手背上的黑点，脸上看不出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前桌见此情形，顿感不妙，连忙驱散其他人，赔笑道：“实在对不住呀，兄弟。”
林野看他一眼，淡淡道：“没事。”
前桌舒了口气，把凳子往林野座位边挪了挪，有些自来熟地说：“认识一下，李思源。”
“哦。”林野抽了纸慢慢擦拭手背上的黑点。
李思源瘪瘪嘴，嘟囔：“还真是冷淡呀，你这样以前有朋友吗？”
本就皮肤白的不像话，这么擦两下，手背顿时红了大片，而黑点只是稍稍淡了一点。
林野放下纸巾，看着李思源，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有完没完。
“好了好了，不说就不说。”林野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让李思源自讨了个没趣，转过了身，有点不满地嘀咕，“有什么了不起的。”
搁以前林野会怼回去，他从来不委屈自己，或许还没从刚来时那种不得劲儿里缓过来，他没说话，重新拿了纸，拧开矿泉水瓶盖浸湿继续擦手背。
第一堂考试铃响老师拿着试卷进教室的时候，门外有人高声喊他名字。
闹哄哄的教室随着老师踏进瞬间安静如鸡了，这一声高呼，如鸡群里丢进一只鞭炮，瞬间炸了，脖子整齐有序地往林野这看。
林野看向门口喊他的傻逼是谁，监考老师已经接过傻逼手里的东西。
他的笔袋。
赵日升跑得气喘吁吁，他来晚了，进校门的时候又被往学校这边来的李寻逮住。
他以为又会吃一顿教训，李寻只递给他一个笔袋，说：“来的正好，把这东西给林野带过去。”
赵日升哪敢不答应，忙不迭点头接过，直接往校内猛跑。
跑到教学楼下才想起林野他妈是谁呀？
他走两步，到一处有遮挡的地方，做贼似的拿出手机拨通李寻的电话，小声问：“哥，林野是谁呀？”
“那天河边和你打架的。”李寻说。
打架那事让赵日升面子无光，现在还给他送笔袋，若是被其他两人知道了他还要不要脸了。
但李寻吩咐的事他又不敢拒绝，经过几秒激烈的内心斗争，赵日升咬牙切齿地问：“他哪班的？”
“四班。”李寻想了想，应该是四班，屈元之前跟他提过。
林野一眼看到跑得气喘吁吁的赵日升，眉头微微蹙了下，就见监考老师拿着他的笔袋放到讲台上，朝底下扫了一眼，问：“林野，自己上来拿笔袋。”
早上出门他没拿笔袋吗？林野愣了愣，讲台上确实是他的笔袋。
活在鬼了！收拾书包的时候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他拿了笔袋…然后李奶奶在外面叫他，顺手放在桌子上…
林野木着张脸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回自己的笔袋，然后发觉有点不对。
他那些精挑细选的笔只剩下一支，孤零零的躺在各色包装纸的糖果里。
林野盯着笔袋沉默两秒，把那支孤单的笔从糖果里扒拉出来，又把被带出来的糖塞回去。
他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一支笔能不能考完两堂考试，试卷从前桌传了过来。
前两次考试林野题目都没看，拿起笔就写，分数也如他所愿，气得老师个个翻白眼。
昨天他想了很久，久到追溯小学时期，他也不是一开始就这样，其实他上初一之前都挺优秀的，聪明，好学。
父母忙着生意，平时很少管他，他在学校如何优秀，回去之后永远得不到回应，他想自己学习好爸妈看不见，那差一点呢？
上初中之后，他变得懈怠，成绩一落千丈，不过还是没能引起爸妈的特别关注，只是多了几句叮嘱。
他想起李寻上回骂他，没人管就自暴自弃，跟废物有什么不同。
现在变成这样，内心或许还是不甘的吧。
没人喜欢跳进泥坑里撒泼打滚，彻底变成一堆烂泥。
笔在最后一堂考试写完最后一个字光荣下岗。
就目前林野这个学习成绩，会做且能对的他心里都有数，检查都不用，收拾好书包，卷子往讲台上一放，在一众我靠，好屌的眼神里出了教室。
离下课没几分钟，林野直接下了楼。
一出校门胖墩蹲在昨天同样的位置，见他出来，起身拍手喊他。
“你怎么又一个人来这里？”林野往店门那看了看，还没下课，这会儿道上没几个人，倒也显得冷清。
“外公在店里。”胖墩说，“小野哥哥，今天吃糖了吗？”
“糖是你放的？”林野把那笔袋拿出来，递给胖墩。
“吃糖会考出好成绩。”胖墩接过笔袋，晃了晃，仰头满眼期待地说，“我可以吃一颗吗？”
“都是你的。”林野摸了摸他的头像，“下次别给我糖。”
胖墩已经拆了糖纸，扔了一粒在嘴里，脸颊鼓鼓的，问：“小野哥哥是怕舅舅骂吗？”
林野：…
“谁怕他…”林野用食指勾住胖墩后衣领，往店里走，“笔袋用来装笔的，放吃的脏不脏。”
胖墩抱着笔袋，似懂非懂的点头：“哦，舅舅说你笔太多，耽误学习，我老师说学习好就有糖，小野哥哥也要有糖。”
林野垂眸看了小胖子一眼，阳光透过树枝，从头顶照下来的光斑在胖墩身上跳跃。
“你舅舅…在家吗？”快到店门的时候，林野问了句。
“舅舅上班去啦。”胖墩砸吧嘴巴，一粒糖吃完意犹未尽，“小野哥哥，我还可以再吃一颗吗？”
“不可以。”李爷爷从店里出来，冲林野笑笑，“外婆会生气的哦。”
“爷爷好。”林野打了声招呼，主动去帮李寻他爸拉下卷闸门。
“哦，好吧。”胖墩噘嘴，抱着笔袋向前走。
笔果然都躺在桌上，上面放着张纸，写着一行苍劲隽秀的字。
【傻瓜理综全】
【一天熟记一百单词的方法】
【笨鸟先飞真题集】
最后落款：自己去买
林野把纸揉成团，让他去哪买？倒给我手机呀！
可能期盼手机的愿望过于强烈，一声短促的提示音打断林野的思绪，上一秒耷拉着的脸，这秒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林野从床头枕头底下欢喜地拿出自己的手机，像久违恋人一样，喜不自胜。
微信消息提示音。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不由翻了一个白眼。
“字条上的书先别买。”
或许重新拿回手机，少爷心情甚好，回了一个字。
“好。”
李寻看着这个好字，轻嗤一声。
他能想象少爷此刻的心情，顺手把面前几本真题集都拿了起来，往收银台去。
昨天广场放工具的小屋遭贼，门被撬开，值钱东西没丢，几包颜料却丢了。
买颜料回来路过一大型图书市场，正好他书店也搬上了日程，去了解一下顺便挑几本送少爷。
真题集难度系数从简到难，照林野现在这个水平，能做完三分之二就不错了。
林野没想到自己因为一个好字，换来一沓习题。他看着书桌上手掌高的习题本，嘴角忍不住抽搐。
“不用做完，这里面的大多数题换汤不换药，我把些典型题圈出来了。”某人一副轻巧口吻，好像在说晚上吃什么。“不多，你先做，做完我再找新的。”
林野咬牙把那句谁要写谁写去吞了进去，沉默几秒，艰难地点点头。
李寻似乎很满意林野的态度，兴趣来了似的，问：“今天考试自我估算一下成绩吧能考多少。”
“不知道。”林野这下没忍住，呛道，“及格吧。”
“还算认知到位。”李寻伸手点了点那堆习题集，“我只一个要求，刷题速度要练上来，先对错不论。”
也不给林野回答，出了门。
拿回手机的喜悦被冲刷的一干二净，现在只有一脑袋的愁和苦。
他突然想算了，努他大爷的力，大学不考了，看到这些题，连觉都睡不好了。
冲了个凉水澡，把之前那点丧气冲没了，他头顶着毛巾，回屋翻真题集。
房间只开了盏台灯，少年低头拧眉一边在手机上查资料一边在题集上做笔记，明黄灯光衬得他本就清秀的五官像水一样温柔。
李寻靠着门框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行为倒像李靖桐说的，有点变态。他不自然地摸了下鼻子，转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