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王徽仪】后我没有第一时间离开，不是我不想，是程医生把我拦住了
“您好，好久不见啊。”
刚开口我就无语了，我这寒暄的技巧实在不行，好在程医生没有多计较，推了推眼镜开口道
“嗯……不好意思，占用你一点时间，我有些关于王慧嘉的事和你聊聊。”
他眼神有些飘忽，眼袋严重，好像许久没有休息过一样
进了办公室他替我倒了杯茶，我已经做好尬聊的准备了，没想到对方直入主题，弄的我有些尴尬。
“你觉得……寄居在同一个身体里的人?算是一个吗？”
“什么?”
实话，我有些不明白，程医生咳了一声对我露出歉意一笑
“不好意思啊，看监控你们这几天聊的挺欢，我以为你只会和宋程璐聊聊，没想到扯到王徽仪上了，唉……”
听对方语气有些无奈，我来了兴趣，要不是打开录音笔这举动有些不礼貌，我真的想打开而不是□□记忆，所以对接下来的一段记录我也不敢打包票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程医生摇摇头
“比起宋程璐，王徽仪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她的逻辑看似不符合常理，甚至说不通，但细想十分简单粗暴，又……”
顿了顿，程医生怪异的看了我一眼，让我有些发毛
“又从某方面来说十分合理。”
“她很会从细节蛊惑人心，这样说有些不礼貌，但我和我的同事都觉得她有当□□头子或干传销的天赋。”
琢磨着这句话，我脑海里复盘了一下之前聊天的细节，除了两次态度的变化也没什么，程医生也不着急，静静等着我思考
“她的态度很奇怪，状态也很奇怪，第一次见面，或者说文璐那次时，她的精神处于极度亢奋中，即使是我也能感受出来，就连笑容也很夸张，夸张到吓人，不然我也不会认不出来。”
“但是，这一次见面她又像正常人一样，额……或者不该这么说，原谅我没什么好的词汇，她胆小害怕，我的录音笔中途没电响了一下也把她吓了一跳，好像很没有安全感，而且很多次的看摄像头。”
程医生听着我的话时不时点个头
“她好像还有些焦虑或者狂躁?”
我指的是王徽仪不断的扣指甲抓胳膊，或者拿刻刀刻木头
“嗯，这些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她肯和外界交流是好事，也不算好事……”
别说，你真别说，程医生也快被某王姓患者逼疯了
“我很早就接触到她了，她父亲的朋友的儿子是我高中同学，了解到我学的专业（这里为了保护程医生隐私并没有直接指出），刚好我也快毕业了，我那个同学家里还有点人际，就想着卖个面子，假期见过几面。”
程医生失笑的摇摇头，似乎在感叹当时自己的无畏
“年轻嘛，我现在也一样。”
我指了指笔记本，上面厚厚的全是我所接触过的病历，其中人格分裂精神分裂最多
“嗯，假期里的几次治疗都让我得出有病的不是王慧嘉，而是她的父母。”
中国式家长的通病是什么?近几年网上传的沸沸扬扬，上面的各种观点我不敢苟同，但有些状况的确挺符合
“王慧嘉的父母控制欲令人发指，当然，指的是精神层面的。”
他的手指在太阳穴处画了个圈
“加上王慧嘉表现出来的不一般的乖巧，我一度想让其父母去接受正式的心理咨询，当然最后没有，我只是告诉他们不要太压抑孩子，她才上高中。”
“所以她的病是父母……”
我没说下去，这样看似乎有些可怜又可悲，但程医生眼神怪异起来
“不，不是，她本来就有病。”
“程叔叔好。”
王慧嘉有些胆怯的躲在母亲身后，被自己父亲推了一下后怯生生的开口，不敢与对方对视
程叙笑了笑，温和着开口
“慧嘉你好，我听你父母说你最近状态不好呀，是不是睡不着？”
王慧嘉刚想开口，又转头去看父母，哆嗦了一下
“嗯，有点，老是做噩梦。”
程叙心领神会的叫对方父母出去，并朝王慧嘉挤了挤眼睛
“好啦，别怕，你就把我当成普通同学就行了，我还没结婚，叫叔叔有点老喽。”
王慧嘉脸红了一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妈妈找过我几次，也聊聊很多，她很关心很担心你，说着说着还哭了。”
程叙的话似乎起到了作用，王慧嘉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始说话
“在学校有没有人欺负你?害怕的老师什么的，我以前可怕我们班主任了，那秃头老是让我们犯事的拿教鞭互抽，还单单叫关系不好的!”
程叙语气轻松，好似真的在和朋友谈话一样，王慧嘉紧绷的肩膀也松弛下来
“没有，我也有几个玩的好的朋友，也就几个吧，毕竟我有些脸盲，认不清人。”
扯了一些学校的事初步鉴定对方不愿意去学校的原因不是校园霸凌，程叙松了口气
“和父母关系怎么样?爱爸爸妈妈吗？”
王慧嘉沉默了，指甲被扣出来血，翻过了一大块，看着就疼，程叙眼皮跳了跳
“我爱我妈。”
王慧嘉缓缓开口，有些迷茫的看着窗外稀稀疏疏的人
“对于我爸，我不知道。”
接下来就是一句对一句的问答了，程叙递给对方的试题很快被交了上来，简单从试题来看有些焦虑和中度抑郁
“嗯……在之后呢？”
不得不说程医生温和的嗓音很适合做助眠主播
“接下来的不怎么重要，我也记不太清，最后的见面或者说告别才是让我这么多年一直治疗她的原因。”
“程哥！”
王慧嘉站在门框边朝自己招手，脸上挂着笑意
“慧嘉啊，进来吧。”
程叙扫了眼门外，没有其他人跟着，也许在楼下吧！毕竟每次谈话王慧嘉都要求没有人陪着，即使来了也在门外
“要走了吗？”
王慧嘉看着对方收拾的行李，有些沉闷
“嗯，假期结束了。”
应该是想到了一堆没写的作业，王慧嘉抽了抽嘴角，静静的看着对方忙完一切
眸子如深潭一样，在背光的地方漠然注视着
“之前你问过我有没有自杀或自残倾向，我给你看了我的胳膊。”
平静沉稳的声音传到程叙耳朵里，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想起了对方满是伤痕的胳膊
“哎呀，其实比起伤害自己我更愿意捅别人两刀，但是犯法。”
“法律让我安稳长大，也限制了一些想法。”
不像是往常有些害羞腼腆的姑娘，程叙看着对方一脸索然无味喉咙有些发痒
“颠茄，我之前想着弄过，但太麻烦了，设想几个失败后没弄了。”
王慧嘉讨厌麻烦的事，即使做题也一样，长题目看都不看
“我好讨厌周围的人际关系啊，我想逃离这里，但我又不想学习，这很慢，也很麻烦。”
程叙坐了下来，静静听对方说话，王慧嘉依旧面无表情
“但是我没办法，我没有养活自己的能力，没有走出去的能力，我恨的人还喘气，我讨厌的人还活蹦乱跳，但我只能看着，要是没有道德和法律就好了，但是那样我没准长不大。”
她有些俏皮的扯了扯嘴角，做了个鬼脸
“道德是人给自己的束缚，有人可以无限拉低自己的底线，那为什么要将自己束缚在自己创造的牢笼里呢?因为外界眼光?因为自小接受的教育?”
王慧嘉笑了
“会有人完全不在乎的，监狱里多的是。”
“那你在乎什么呢？”
发际线还没有后移的程医生问
“我自己啊，不然呢？”
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问题，王慧嘉脸色古怪起来
“我应该是有些小问题的，自小我就体会不到你们所说的情感，应该这么说吧?有些中二，但没关系。”
“小时候因为在一些场合做出不合常理的举动后挨了几顿打，我给自己定了三个字，该、不该，于是我学着人群做出对外界的回应，这让我很累很烦很讨厌，为什么要拘束在一起呢?我开始讨厌和外界接触，我甚至面对我爸的打骂都是从别的小孩那学来的哭!初三他打了我一次，因为我只会哭，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和别人学过反抗，但他会更生气，我也会更疼，我很怕疼!”
王慧嘉情绪有些激动，踹翻了一个箱子
“对不起，我只理解高兴和生气。”
她有些沮丧，或者说看起来沮丧的低下头
程叙没有说话，在对方长篇大论中他有插嘴过，但对方的反应很激烈
“哈?把你们的思想加在我身上?我是什么外置器官吗!”
“你说这些为了什么?”
程叙提起被对方踹翻的箱子
“我不是说过了吗？”
王慧嘉不耐烦的抓了抓头发，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临走前用她那黑黝黝的眼眸凝视着对方
“精神分裂和人格分裂有什么区别?两个人挤在同一个壳子里算不算一个人?可以人造吗？”
程医生不说话了，等我在笔记本上写完最后一句话才开口
“其实你可以打开录音笔的，没关系。”
“没事，我喜欢写东西。”
我面无表情的按了按笔帽
“所以她很早就显露出这方面的问题了?”
我指了指脑袋
“其实当时我也说不清，学艺不精啊!”
自嘲般的苦笑一声，程医生疲惫的看向我的笔记本
“我希望这对你有些用，没准你能分析出什么关键来。”
“我不懂这个。”
我摇头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外面的鸟飞过，程医生感叹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