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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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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很快,这就成了江别宴最后悔问出口的问题,他悔的肠子都快青了。

因为宁知秋浑不在意地抛出俩字儿:“死了。”

江别宴一记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

他默默地躺回去,为宁知秋掖了掖被角:“抱歉,我不知道阿姨已经…”

宁知秋淡淡地说:“死了也好,病痛磨人,死了反而解脱。”

江别宴不知道该怎么说,一向巧舌如簧的人,此刻却哑口无言。

什么安慰啊都是徒劳,亲身经历了痛苦的人,旁人怎么能感同身受呢?

宁知秋这样冷漠又清醒的人,自然不会为旁人三言两语的抚慰所打动,立马走出悲伤展望未来。

对于宁知秋这样的理智派来说,只有时间才能疗愈伤痛。

言语慰问,聊胜于无罢了。

江别宴柔声道:“睡吧,知知。”

宁知秋腹诽,要不是你屁话多,劳资早睡了。

江别宴嘴上让别人睡了,自己的狗脑里千回百转,无数念头交错杂织。

他现在更在意另一件事,就是当宁知秋提起死这个字眼时,无比平静又淡漠的语气。

大抵是自己常年演戏的缘故,很敏锐地能察觉情绪和氛围的变化。

他发现宁知秋是真的不在意,死亡,离世,这些词汇。

当他提起来时,就像在说今晚吃了什么一样稀松平常。

什么样的人,在提起最亲密的人的死时,会如此无所谓?

仇人。

不,池雪是宁知秋的妈妈。

那么就是另一种可能,宁知秋发自心底地认为,死亡对于池雪来说,是一种解脱。

他并没有那么强烈地要救回池雪的渴望。

那种感觉就像极了,这个人打心眼里认为,活着并没有什么好。

对别人如是,对自己亦如是。

因为宁知秋发自心底地认为,死亡,反而是一种解脱。

——抑郁症患者的保留节目。

江别宴又联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药盒,很多都空了,宁知秋吃了不少药。

“……”黑夜里,呼吸绵长而粗重。

身旁的宁知秋貌似已经睡着了。

江别宴坐起来,现在如果开了灯就会发现,他此刻的眼神就是个十足十的疯子。

他有很多疯狂的想法,你不能指望一个忍了十四年的人还能和和美美地忍下去。

他真的计划过,一回来直接把人办了,不管宁知秋愿不愿意,这辈子都只能活在名为江别宴的囚牢中。

只是因为那些药盒暂时镇住了他这个疯狂的打算。

江别宴很想一口气把人办了,但他更怕面前的宁知秋就是个徒有其表的豆腐块,他撞两下就散架了。

这种可怕的担忧,强行将脱缰的理智拽回黄线内。

江别宴伸手,眸中甚至闪烁着某种嗜血的光。

五指缓缓靠近宁知秋颈间,那是一段纤细而长的脖颈,过于薄的皮肤下,浮动的紫青血管宛如某种生命的脉络。

江别宴暗暗比划过,一只手就能握住喉咙,然后狠狠地捏下去。

在宁知秋即将窒息的前一秒亲吻他,他会否回应?渴望只能从他嘴里得到的空气……

江别宴蓦地收手,被烫到似的,他闭上眼睛。

囚禁犯法。

江别宴暗暗默念了五遍,安静地等待着下身的欲渴消退。

在这等待的缝隙间,江别宴接了一通电话。

余元压低嗓音:“老大,嫂子睡了吗?”

江别宴温柔的目光落进黑暗中,起身下床:“睡了。”

余元做贼似的说:“都打理好了,咱们多出了二十万过户,找了点关系,房子是你的了。现在带嫂子过去?”

“车停小区门口,我带他出来。”江别宴嘱咐。

余元立正稍息:“收到!”

回国前江别宴就看好了房子,他本打算一回国就把宁知秋带过去,结果过户拖到现在。

宁知秋的情况不能拖。

江别宴苍蝇搓手,连被子带人裹成夹心卷,扛在肩膀上连夜窜出小区。

宁知秋睡眠本来就浅,江别宴已经很小心了,但路上的颠簸还是惊醒了他。

整个人是悬空的,面朝下,脑袋摇摇晃晃,晃得人头晕。

宁知秋张了张嘴:“江…”

余元打开车门,兴奋地招呼:“老大,嫂子!”

宁知秋:“…………?”

江别宴把他塞进后驾驶,宁知秋彻底清醒了,愠怒道:“做什么?!”

“回咱俩的家。”江别宴看了眼余元,余元立刻锁车门。

宁知秋使劲浑身力气,那防弹车门纹丝不动。

“你有病是不是?!”宁知秋回头,按住江别宴肩膀,一拳正中他腹部。

“噗!”江别宴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吃下去的饭差点吐出来。

江别宴也怒了,今下午才见面,到现在他都挨了两顿揍了!

这河里吗?!这不合理!!

江别宴双手用力,掐住他的手腕,将疯狂挣扎的宁知秋摁回去。

宁知秋抬腿踹他。

江别宴早有准备,跨开两条长腿直接坐宁知秋身上,强行靠体重镇压对方。

余元眼疾手快锁上另一边车门,钻进驾驶座开车。

宁知秋怒骂:“你他妈发疯?”

“是啊。”江别宴十指收紧,在宁知秋皓白的腕上掐出了嫣红,但他丝毫没有松手的迹象。

宁知秋吃痛,倒抽凉气,恶狠狠地瞪著江别宴。

或许是宁知秋的错觉,江别宴一向英俊亲和的面容,竟然溢出了某种暴戾与阴狠。

那种前所未见的戾气让宁知秋愣住了。

江别宴趁机将他压回去,反剪他双手,再用另一条丝巾紧紧地绑缚住。

“又是GUCCI?”宁知秋甚至好笑地问了句。

江别宴搂住他的腰,将他紧紧护在怀里,下巴搭上宁知秋肩头,因为激动和压抑,呼吸急促而粗重。

“不是。”江别宴在他耳旁沙哑道:“是CARTIER。”

“……”宁知秋大脑短路般,问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好笑的问题:“你有多少条这样的丝巾?”

更可怕的是,江别宴这个疯子,竟然认真地数给他看:“我计划了每天五条,早饭,中午,晚饭,晚上睡觉一条,备用一条。”

“…………你是不是有病?”宁知秋发自真心地询问道。

江别宴扭头,滚烫灼热的呼吸就喷在他颈间裸露的皮肤上,他张嘴狠狠咬下去。

“唔。”宁知秋不受控制地颤栗。

“一共三千六百五十条。”江别宴沙哑呢喃,笑意缱绻,就贴在他脆弱的耳肉边,细细地摩挲着:“两年,知知,我给你两年时间。”

“什么?”宁知秋意识到身后的人是江别宴,被训练的身体在潜意识指导下,作出了抗拒的自毁反应。

胃部抽痛加剧,腹中犹如痉挛,四肢不受控制地颤抖,他又想去摸自己的脖子。

但江别宴的呼吸就横在他颈窝间,穿过了锁骨,沿着向下的线条,抵达了更深处。

并非冰凉的枷锁,而是灼热的呼吸。

宁知秋仰头望天,纤长的颈子犹如美丽而绝望的白天鹅,连目光都因身体深处的钝痛愈发迷离,他张了张嘴,失神般喃喃:“两年…什么…”

江别宴自他身后环抱住他,低低地哼笑,带着浓重的鼻音:“两年,给我生个娃。”

“…滚。”宁知秋有气无力地啐骂。

江别宴很聪明地意识到:“你是不是,一旦见到我的脸,就会有强烈的生理反应?”

宁知秋阖上眼帘,冰冷地辩解:“没有。”

江别宴不相信:“你很抗拒看我的脸,你自己没有意识到么?宁知秋,你怎么了?”

——“Phill, hate him.”

他站在黑暗中间,被傅云鉴牵住了链子。

无边无际的黑暗,潮水将他吞没,他感到窒息。

电视机忽然亮起,就在三步远的距离外,正在播放他的节目。

摇滚乐与乡村蓝调,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江别宴笑得那么开心,他那张俊美无俦仿若神祇的脸,总是展露出迷人的笑意与温柔。

“Hate him, Phill.”

“…I will, Andy.”

江别宴伸手,温柔地捂住了他的眼睛,然后扣着他的脑袋,让他倚靠在自己肩头。

宁知秋不挣扎了,什么也看不见,反而令他好受许多,只是来自江别宴的触碰,仍令他感到反胃般的强烈不适。

“你还有多的丝巾吗?”宁知秋问他。

“有。”江别宴回答。

“蒙上我的眼睛。”

江别宴愣怔,但他很聪明地没有追问,从衣兜里抽出丝巾,轻柔地覆盖了他的双眼。

宁知秋低下头,青丝滑落,他微微喘气。

江别宴摸了摸他的头:“知知,阿姨什么时候走的?”

宁知秋被他困在怀里,懒懒的趴在他肩头,柔若无骨地倚着,怠惰于挣扎。

“你走后没多久,她确诊了胰腺癌晚期。”

“……”胰腺癌,癌中之王,存活率极低,而且发病时痛苦难当。难怪宁知秋会说,死了反而是解脱。

江别宴从来不后悔,也从来没有后悔过,但此刻,他悔得肠子都快青了:“我竟然没有陪着你,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宁知秋嗤笑,无所谓道:“十多年了,你还惦记这做什么?”

江别宴固执地追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宁知秋噤声,良久,缓缓呼口气,轻飘飘地说:“告诉你也没用,连他都救不了我妈,更何况当时刚成年的你。”

“他,”江别宴警觉,“谁?”

宁知秋漠然噤声,不说话了。

江别宴威胁:“你不说,我现在就亲你。”

“……无耻。”宁知秋偏头躲开他,嗓音沙哑:“我哥,我叫他Andy。”

江别宴摩挲他的下颌,爱不释手地抚摸:“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你以前提过,你小时候住在M国,后来回国了。”

“嗯。”宁知秋明显不愿多提,无论江别宴怎么逗他,都不再透露只言片语。

余元把车开进公馆。

沿途路过喷泉、草坪和欧式建筑,在这样寸土寸金的城市,这座公馆没有九位数拿不下来。

江别宴却不太在意,不过是他大半积蓄的一部分而已,赚了这么多年钱,连房子都买不起,还怎么娶媳妇儿?

余元把保时捷稳稳地停在主楼前:“老大,到了。”

江别宴重新用被子裹住宁知秋,将他打横抱起,踏进雕花大门。

宁知秋被蒙住了眼睛,并没有挣扎,大概也知道自己的挣扎没什么用,他吃下去的食物消耗殆尽,现在也没多少力气。

江别宴雄赳赳气昂昂跨进主卧。

欧风装潢十分华丽,落地窗,壁炉,欧式大圆床,床帐挂在象牙弯钩上,角落里有一瓶百合,百合旁边是边缘枯萎的玫瑰。

江别宴把宁知秋放进床里。

床垫非常软,就像棉花糖,身体沾上去,便不受控制地整个儿下陷,令人有种无处着力的错觉,惊慌一闪而逝。

宁知秋抓住江别宴的袖子,猛地松开。

江别宴俯身,食指沿着蒙住他眼睛的丝巾,轻轻划过,呢喃浅笑:“亲爱的艺术家,请你就在我为你打造的城堡,创作独属于我的爱情,好么。”

宁知秋缄默不言,江别宴问他:“要不要解开?”

“不。”宁知秋直白地说:“我不想见到你。”

江别宴很受伤,虽然明白宁知秋不是讨厌他的意思,但那感觉,跟讨厌他差不多。

“谁让你变成这样?”江别宴磨牙砺齿,不依不饶地追问。

宁知秋转身背对他,阖眸睡着了。

*

十四年前,盛夏,许久不见的好友终于回来了。

江别宴揽住他的肩膀,高高兴兴地问他近况如何。

——不好,很不好,非常不好。

宁知秋险些脱口而出。

但是,他的困境,与江别宴有什么关系呢?

何必影响好友的心情,他难得回来一趟。

宁知秋欲言又止,终究什么也没说,轻轻摇头,他看着江别宴。

江别宴总是春风得意的模样,少年郎意气风发,在这样的人身边,仿佛笼罩自己的阴霾也被吹散,宁知秋和他行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

暂时不告诉他了吧。

等妈妈检查结果出来,万不得已,再告诉他。

宁知秋垂眸,希望妈妈没事。

走到了分岔路口,江别宴拍了拍他的肩膀,将他放开:“再见!”

宁知秋期待着明天,江别宴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离开。

他点点头,毫无保留地信任好友:“再见。”

*

宁知秋从睡梦中惊醒,双手无意识地抽搐般抖动。

他的心跳快到难以平复,失去规律跳动的心脏,将胸腔都撞得发疼。

噩梦带来强烈的心悸,宁知秋伸手试图寻找依托,直到一只强有力的手掌将他握住。

紧接着,黑暗里,窸窣响动后,只有背靠着的怀抱的温度愈发清晰。

“江别宴。”宁知秋叫他的名字。

江别宴蹭了蹭他汗湿的颈窝:“我在。”

“救我。”他平静地下令。

江别宴莞尔,托起他冰凉的手,放在掌心虔诚亲吻:“Yes,your majesty.”

作者有话要说:两个疯批的极限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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