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宁知秋推开厚重的防火门。
殷常志只带了他的助理。
那个助理虽然站在灯光照不进的角落,但他的体型实在难以忽视,凶悍得像头大黑熊。
宁知秋知道他的名字,Ralap,殷常志的贴身助理兼保镖,前雇佣兵,曾供职于中东政府,他手上的人命比Rena还要多。
“你的胆子也太小了。”宁知秋冷漠地说:“我没有带枪。”
殷常志是傅云鉴的人,他不会不知道傅云鉴怎样培养了宁知秋,尽管他瞧不起这只小绵羊,但他也不会对他的枪术掉以轻心。
“坐过来,Phill,让我看看你。”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殷常志,笑起来却非常淫邪。
那种对于美貌的臆想和觊觎,很难不令人作呕。
宁知秋从来不怀疑,殷常志每次看到他,都在想象贯穿他的身体。
“……不用了。”宁知秋尽量使自己的呼吸平缓,仅是和殷常志呼吸同一个房间里的空气,就令他感到十分不适。
殷常志却将之视为欲拒还迎,他摊开双手:“亲爱的Phill,你们国家有句古话,山不就我我就山。”
宁知秋:“……”你们国家?
殷常志看出了他的疑惑,他耐心地解释道:“我已经在M国入籍了,毕竟我的生意都在那边。”
“……”呵呵。宁知秋坐着没动。
殷常志站起来,宁知秋也站起来。
殷常志招手:“Ralap,我们亲爱的小绵羊想喝酒。”
大黑熊一样的Ralap走过来,他那么健壮沉重,以至于他踏在地板上的每一步,都让宁知秋听见了轰隆隆的地动山摇的声音。
Ralap砸碎了啤酒瓶,泡沫从瓶口喷涌出来,正对着宁知秋的脸,将他彻底打湿。
宁知秋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冷道:“你从前那么客气,果然是装出来的。”
“是啊。”殷常志毫不避讳地承认。
他从西服内袋里取出手帕,卷在食指上,慢条斯理擦拭宁知秋脸上滑落的啤酒。
宁知秋下意识后退,Ralap按住他的肩膀,将他强硬地掰回来。
“Andrew已经不在乎你了。”
殷常志摊开手帕,失去耐心,一把撸掉宁知秋脸上的酒水。
“那么我还需要对你客气吗?”殷常志微笑着反问。
宁知秋:“……”
他眼珠向后转,Ralap就在他身后,他的呼吸就像一头蛰伏的熊,虎视眈眈。
“的确不需要,我和Andy没有关系,你也不必投资我的剧本。”宁知秋甩开Ralap,坐回皮椅中,双腿优雅地交叠,上身后倚。
眼尾稍稍吊起,轻蔑地看着殷常志:“你有其他选择。”
“……”殷常志的笑容僵住了。
是的,傅云鉴已经抛弃了他的宠物,宁知秋被遗弃了,但是——
这次回国,他却是带着任务回来的。
傅云鉴希望他买断宁知秋的新剧本,尽管殷常志不明白为什么。
但他无意中听说了江别宴归国的消息,他一下就明白了傅云鉴的想法。
——他不要的宠物,也不是别人能染指的。
殷常志哈哈大笑,他坐回沙发里,那是一个与宁知秋对峙的姿态。
然而殷常志从不遮掩他对宁知秋的贪欲,宠物再如何讨主人欢心,也终究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宠物,而他是傅云鉴救命恩人的儿子,是他的左膀右臂。
“宁知秋,用不着自视甚高,如果真的在乎你,Andrew就不会让我回来。”
殷常志毫不留情地揭破:“你现在的装模作样,不过是欲拒还迎。”
无论此刻有多么荒唐,但这就是殷常志的真实想法,他认为宁知秋恨不得赶紧回到达拉斯,像宁知秋这样卑贱的贫民,就应该以他的姿色和肉.体服侍他们这些大人物。
一个宠物,何必要有什么自我?
宁知秋知道殷常志心里的想法,这很难不令人恶心。
但他优雅地保持了体面,与殷常志这种人针锋相对,不能失去理智和耐心。
而他更不想因为殷常志,弄脏了自己的手。
杀他,宁知秋都怕被他肮脏的血崩到脸上,那他会整整三年都吃不下饭。
“你又算什么东西?”宁知秋笑容得体的反问。
殷常志豁然起身,愤怒地逼近宁知秋。
奇怪的是,明明他站着俯视宁知秋,却有种被宁知秋俯视的错觉。
殷常志抓住他的头发,将他摔进宽敞的沙发里,然后像头肥硕又急不可耐的猪扑了上去。
宁知秋翻身躲开,Ralap像揪鸡仔一样,抓住他的后衣领将他拎回去。
殷常志终于如愿以偿把宁知秋抱在怀里。
宁知秋就在坐在一堆腐烂数月的垃圾上,条件反射地干呕。
殷常志掐住他的下巴,逼迫他仰头。
Ralap抓住他那不盈一握的手腕,快准狠地用绳子束缚在一起。
他系得很紧,打了死结,在宁知秋的手腕上勒住了鲜艳的红痕。
殷常志得意道:“Phill,今非昔比啦,你就算哭,Andrew都不会再多看你一眼。”
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即便没有听见哭声,只是看到悬而未落的泪水,都会雷霆震怒,质问每一个照顾的人,谁欺负了他的Phill。
宁知秋的呼吸微微加快,他仰头望天,眼前仿佛出现了淡蓝色的薄雾。
而那场薄雾后,是他永远都不敢推开的房门。
他又听见了哭声和尖叫,还有那一声接一声的隐忍,残忍的忍耐,最终将他推进地狱。
那时候,他也仅仅是,去买了一包烟。
殷常志抚摸他日思夜想的身体,他再次重复:“Phill,你和你的妈妈一样漂亮。”
宁知秋在淤泥中一动不动,他冷冷地咧开嘴角:“那么,和我爸像不像。”
殷常志如遭雷亟,他游走的咸猪手都停住了。
继之而起的,是暴跳如雷,是恼羞成怒,他把整瓶啤酒泼洒到他身上。
当短袖被彻底浸湿,紧紧地贴着衣服,殷常志就使劲按压他的胸口,仿佛在借着羞辱来提醒他,他只是低人一等的宠物,任人亵玩的器物。
Rena推门而入,他穿着马甲制服:“客人您好,这是您点的酒。”
殷常志条件反射扔开宁知秋。
宁知秋弯身咳嗽,Rena皱了下眉头。
殷常志不悦道:“你怎么在这里?”
Rena假装恭敬,上前鞠躬:“殷先生,我在这里打工,您知道,我需要一个合法的身份和足够的生活费留在这里。”
他不动声色地接近宁知秋,一只手放在背后,那里塞着他藏起来的短刀。
Ralap上前,Rena斜他一眼:“我是狙.击手。”
Ralap的动作停住了。
“当我想杀你的时候,”Rena认真地对他说,“我不需要接近你,而你最好祈祷,你没有伤害到Andy最喜欢的男孩。”
Rena换了个词,不是pet而是boy,这意味着,在傅云鉴那里,宁知秋从来都不只是宠物。
Ralap悄无声息地退回到黑暗中,双手在身后交握,互相捏住手腕,又恢复他那事不关己的守护者模样。
殷常志冷笑。
宁知秋反胃反得天昏地暗,好半天才缓过来。
Rena对他说:“你的姘头在外边等你,他抽了很多烟。”
“…他不是我的姘头。”宁知秋否认。
Rena耸肩,戏谑地笑:“最好不是。”
当Rena说出那句警告时,不止是针对Ralap,也在间接告诫殷常志。
傅云鉴精心养育了那么久的男孩,即便他放弃了,也不是殷常志能随意下手的。
也许殷常志说得没错,宁知秋不过是个宠物。
但Rena很想帮他补一句:也不仅是宠物。
殷常志忍了又忍,把怒火与暴躁按捺下去,阴沉地笑道:“我来和宁编剧谈合作,这是Andrew的吩咐。”
Rena微笑:“Andrew把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殷先生,一定非常信任您。”
殷常志的脸色千变万化,最后化为一片铁青:“你出去,我和宁编谈。”
Rena望向宁知秋:“Phill,do you need me?”
“No.”宁知秋坐起身,吐掉嘴里血沫:“我和他谈。”
“Ok.”Rena退了出去。
Rena出门后,左思右想,眼珠一转,出了会所。
江别宴的车停在对面。
这位巨星仗着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摘下口罩,靠在车门上抽烟。
烟头或明或灭。
Rena上前:“你好。”
江别宴皱眉,是个外国人,很眼熟。
……他想起来了,谢珣带来的那张照片里的白人!
“你是?”江别宴正色起来,他站直身体。
两人的身高不相上下。
Rena穿着酒吧制服,客气而礼貌地询问:“你是那位宁先生的朋友吗?”
“宁知秋?”江别宴紧张起来:“他怎么了?”
Rena说:“他可能喝大了,如果再半个小时他不出来,你需要进去接应他。”
江别宴深吸口气:“我知道了,谢谢,我在这里等他。”
“好的。”Rena轻佻地挑眉:“您非常贴心。再见。”
Rena回了会所。
江别宴的烟抽得更猛了,像有一万只蚂蚁在身上啮咬,使他坐立难安,恨不得现在就冲进去把宁知秋拽出来。
但是,他喜欢宁知秋,他想要全身心地信任他,他不能轻易违背宁知秋的意愿。
如果宁知秋不希望他此时贸然进场,那么等待对于他而言,才是此刻最好的选择。
江二狗等得快哭了,抱头蹲在地上,把黑发揉成一团乱毛,咬牙切齿地念着:“宁知秋。”
半个小时后,会所的门打开了。
江别宴弹簧一样一记弹射跳起身。
宁知秋浑身酒气走了出来,他的衣服湿了,而他身后跟着一个中年男人。
那中年男拽着宁知秋的胳膊,两人在会所门口拉拉扯扯。
宁知秋有些烦厌:“殷常志,合作我跟你谈,这是我的工作,但除此以外,任何要求我都不需要接受。”
殷常志冷笑:“宁知秋,你现在这么清高装给谁看?谁看得上你?以前要不是我帮你还钱,你能安稳地念完大学?”
宁知秋不说话了,侧颜线条冷硬。
殷常志还拽着他不肯撒手,宁知秋烦不胜烦。
江别宴大步流星上前。
殷常志贼心不死,还在馋宁知秋呢,就被一耳光当头扇了个七荤八素。
Ralap都没赶上救他的老板,大黑熊杵在原地,被Rena拦住:“记住你的身份,不要插手。”
“……”Ralap默默退回黑暗中,殷常志是他的老板没错,但傅云鉴才是他真正的大老板。
江别宴啐骂:“哪里来的变态猥琐男拉扯我们家知知,啊呸!”
唾沫星子喷到了殷常志脸上。
殷常志暴跳如雷:“我他妈来谈生意,你哪根葱?”
江别宴一愣,看清楚了殷常志的长相,立刻收起怒意,将宁知秋拉到身后。
江二狗赔着笑,假模假样地道歉:“啊呀,这不殷先生吗!归国老板啊。老席前两天还说起您呢,说您回来搞投资,特有眼光选中我们家知知的剧本。哎哟,实在不好意思,瞧瞧我这暴脾气,见不得人家碰我媳妇儿一根手指头!这不误伤吗,哎,纯属误伤!”
“您没事吧殷先生,欸您说说您,没事儿拉他干啥呀,谈生意就谈生意嘛,我宝是个小洁癖,最讨厌别人碰他了,我这一时情急,真不好意思!”
江别宴装都装出情真意切了,两手合十道歉。
殷常志的火气都被江别宴叨叨没了。
他愠怒道:“你就是江别宴?”
江别宴站出来,抬头挺胸拦在宁知秋面前,咧嘴一笑:“是,我们家知知要是给您添麻烦,那我代他说声对不起,但如果…”
江别宴话锋一转,笑意褪尽,眼神在黑夜中狠厉如恶鬼。
殷常志愣住了,下意思反问:“如果?”
“如果你碰他…”江别宴微微弯身,在他耳边冰冷低语:“我会杀了你。”
殷常志瞬间退后,后背撞上会所的门,他指着江别宴:“你、你!”
江别宴微笑,拉起宁知秋:“回家了宝贝。”
殷常志大惑不解,冲上去愤怒地质问:“江别宴,宁知秋跟你有什么关系?!”
“关系?”江别宴举起他牵着宁知秋的手,十指交扣,炫耀般晃动:“我是他男人。”
殷常志:“…………”
Rena上前,看了眼殷常志,低声提醒:“他背后是江家,注意您的言行。”
“哪个江家?”殷常志只知道一个绝对不招惹的江家。
Rena笑着回答:“就是那个江家。”
殷常志两腿一软,跌靠回大门上,咬牙切齿地恨道:“贱皮子招男人,和他那死鬼妈一样,真他妈恶心。”
Rena笑容凝滞,黑着脸走了。
老五在打桌游。
Rena推门回来,帮他带了夜市小笼包。
老五嗷呜一声扑上去:“谢谢二哥,二哥是世界上最好的二哥!”
Rena踹了他一脚:“老六能捞吗?”
“不能啊。”老五说:“那个谢队不是一般人,咱们这回损兵折将,亏大发了。”
Rena摆手:“那就算了,别捞了。”
他从加密保险箱中取出直板机,把消息发给了傅云鉴。
大洋彼岸,傅云鉴再次收到来讯。
未知发件人:目标图谋不轨,未遂。
傅云鉴狠狠拧了眉头,把手机放下,阖眸揉捏太阳穴。
老三敲门:“老板。”
傅云鉴沉声道:“进。”
老三是个黑人,他两手背在身后,标准的教官站姿,但在傅云鉴面前,他的教官站姿变成了军训生站姿,他像个机器人一样汇报:“全部准备完毕,目标所有亲信都在控制范围内。”
傅云鉴沉默,食指轻敲桌案:“待命。”
“是。”老□□出去。
*
宁知秋回家就去洗澡了。
江别宴在客厅等着,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宁知秋都没出来。
江别宴不放心,轻敲浴室门,暖黄的浴灯光线弥漫出来,江别宴听见了哗哗水声。
“知知?”江别宴轻声唤他:“别洗太久,会缺氧。”
宁知秋没说话。
江别宴低头,就在浴室门前面壁。
沉默无声中,只有滴滴答答的流水敲打地砖。
宁知秋终于出来了,换上了居家的睡衣,短衣短袖。
江别宴一眼就看见他手腕上的勒痕,皱着眉头抓起来:“怎么了?”
宁知秋一哆嗦,就像被人看到最不堪入目的一面,他飞快地挣扎,甩开了江别宴。
“……”江别宴上前逼近,凝视他的眼睛:“究竟怎么了?”
宁知秋目光躲闪,脸色愈发冰冷,他摇头,生硬地说:“与你无关。”
江别宴才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不去抓他胳膊,改牵他的手,无奈地安抚:“你是我未来的老婆,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你说,是不是殷常志那傻逼干什么了?”
宁知秋被他牵住,难以挣脱,但有些事他并没有和旁人分享的欲望。
“别问了。”他疲惫而淡漠道。
江别宴握了握他的爪子,从善如流地答应:“好,不问了。”
两人钻进被窝。
宁知秋睡不着,江别宴也睡不着。
但宁知秋睡不着觉就是平躺在那里,而江别宴会不消停地转来转去。
“别转了。”静夜里,宁知秋幽幽开口。
江别宴转身搂住他,或许是他的错觉,那一下,被他触碰的瞬间,宁知秋竟然肌肉抽搐般颤了一颤。
怕伤到他,江别宴的臂膀下意识松开,然后搂得更紧,附在他耳侧呢喃:“知知。”
宁知秋感到旁边的二狗子像个大火炉搂着他。
本来就炎热的夏夜,更加热了。
但他实在怠惰于挣扎,哼了声聊作回应。
江别宴咬他耳朵:“见到那傻逼,是不是不开心?”
“嗯。”
宁知秋扭头:“江别宴,你还记得我高中住哪儿的吗?”
话题跳得太快,江别宴愣住,他当然记得:“繁花巷二号楼,那里现在搞危房改造,应该在重新整修了吧。”
“嗯。”宁知秋说:“那地方是挺糟糕的。”
江别宴轻拍他的手臂,不动声色地揉捏,为他抚平勒痕留下的淤青。
江二狗手动嘴也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过去十多年,应该是大变样了。你想回去看看?”
“不。”宁知秋矢口否认。
江别宴笑:“好,那就不去,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你不想去那就不去。”
但是宁知秋为什么不想回去呢?
江别宴猜测,也许是因为,睹物思人,而池雪就在那里咽气。
看到故地,想起故人,徒添愁绪。
江别宴轻轻叹气,丢掉这个沉重的话题,转而道:“知知,你的本子写得怎么样?”
“有点想法,但不多。”宁知秋把下一句吞回肚子里,就定了个女主名字。
江别宴不知道他亲爱的宁编剧连开头都没有,整整四个月就定了女主角的名儿,实在是拖延症重度晚期选手。
江二狗一脸神往:“有想法就好,我太想在你的剧本出场。”
宁知秋怀疑他话中有话,他回过头。
两个人王八对绿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黑暗中,窗帘照进的微光浮动,其实什么都看不清,但感觉到了呼吸和眼神的交织。
宁知秋寒声问:“江别宴,在我身边,你真的不怕吗。”
江别宴比他更疑惑:“为什么要怕?”
宁知秋默了默,安静地回答:“我是灾星,会给周围的人都带来不幸。”
——所以拒绝社交,不去参加刘嘉宜的婚礼,在江别宴走后没有再想过去找他,被傅云鉴抛弃也选择默默地承受。
不和谁深交,不建立羁绊,不愿意迎合,独来独往,孤僻自我。
就像曹庆荣在愤怒中戳穿的那样:“他出生克死他爸,回国克死他娘,他自己成了孤儿,他就是个灾星!”
“灾星!孤儿!孤儿!灾星!”
一闭上眼,就在脑海里回荡。
宁知秋双手默默攥紧,江别宴感受到了他的紧绷。
“听我说,”江别宴搂住他,“你不是,宁知秋,他们有他们的命数,你有你的命数,各自的命运使然,不是你克了谁或者害了谁,而是老天爷犯了错,老天也会犯错。”
宁知秋又听到了尖叫,在黑暗的地下室内回荡,一声又一声,女人面目狰狞,撕碎了阳光下温柔微笑的面容,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那时候,我只是…”宁知秋无意识地呢喃:“只是……”
江别宴温柔地引导他吐露心声:“只是什么?”
宁知秋狠狠打了个哆嗦:“只是去买了包烟。”
江别宴轻拍他的胳膊:“不想了,知知,别想了,不想那些事。”
宁知秋问:“江别宴,你真的想在我的剧本里出现吗?”
江别宴低低地笑起来,仿佛他们俩在合谋犯罪,而他求之不得:“想,宁知秋,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在你的剧本里出场。”
沉默。
过去了很久,宁知秋一直没说话。
他的呼吸平稳,他的心跳缓慢有规律。
江别宴以为他睡着了,他睁着眼睛凝视宁知趣的面颊。
什么都看不见,但他能想象,他安睡时的恬静与美好。
江别宴衷心地祈愿世间所有美好,都能为当初那无助的少年停住,而后,地久天长。
宁知秋的声音,在静谧的黑夜中,如平地惊雷:“我给你角色,江别宴,你不怕吗?”
“不,”江别宴毫不犹豫,“我只怕不能为你做些什么。”
宁知秋默然良久,慢吞吞地说了个地址:“是我以前的家,更久以前,爸爸还活着的时候,我们一家三口住在那里。”
——榆西下辖的某个小县城。
“是命运。”
那天晚上,宁知秋平静地告诉他:“所有一切的起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