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过去了，金尊一号三层的包厢已全满。项岚和凌为生就坐在孙大刀斜对面的包厢里，敞开着自己的包厢门，一直在观察对面的动静。

孙大刀打开包厢门，走了出来，看他走路的样子，估计刚才喝了不少。他歪歪斜斜地走向洗手间的方向。凌为生站起身，准备跟着他过去。

此时，孙大刀的身后一下子多出四个人，无声无息地尾随着他。

项岚立刻站起，这帮人刚才没见过，可能是从自己的视线盲点中的包厢里出来的。架势不对。

等到项岚和凌为生走到洗手间门口，孙大刀已进去了。刚才的四人中，俩人也走了进去，剩下两个一左一右地守在洗手间门口。

项岚一看便明了，虎蛟帮真的要对孙大刀下手了。

“让开！”项岚对那两个看门的人喝道。

“滚一边儿去！”其中一个大吼。

此时洗手间内传来“嘭”的一声，即便是在喧嚣的夜总会里也听得到。

项岚急了，不再废话。他向后抽起右胳膊，借助身体扭转的腰腹力量，大力地击中左手边那人的胃部，那人本能地立刻弓起了腰，项岚已抬起左腿，左膝盖狠狠地顶上对方的下巴。那人闷哼一声，满嘴是血，大概咬了自己的舌头，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知道用手去捂嘴。

右手边的这才反应过来，伸手想抓住项岚。项岚微向后摆身，让过他的手，今儿晚上项岚可不想再让哪个人的手碰着自己了。然后项岚挥起左拳，重击在他的腋下。该部位引发的疼痛，一言难尽。对方瞪大了眼睛，人生痛苦的新高度就此降临。还没来得及叫出口，项岚已猛推了一把他的脑袋，将他狠狠撞在门框上。叫不出来了，直接晕倒。

整个过程不过两秒，凌为生刚摆了个格斗姿势。

“看着这两个！”项岚喊道，一脚踢开洗手间的门。

孙大刀躺在地上，脑袋后面蹲着一人，双手扯着一根金属丝，死命地勒孙大刀的脖子。孙大刀临危之际做出了基本的自救动作：他的双手拇指卡在金属丝中，拼命对抗金属丝勒进脖子的力量，双眼已变得血红。另外一人也蹲在地上，按着孙大刀的双腿，压制他的挣扎。

项岚放了点儿心，最怕用枪，虽然非法组织内部处决时一般不这么做。但上次青皮被一枪爆头，根本没有挽回的机会，让项岚耿耿于怀。

项岚飞起一脚，踢中按着腿的那家伙的后腰，他歪斜了下，就地一滚。项岚正准备再去踢那个勒脖子的，先前那个却已迅捷地拔出一把匕首，向自己捅来。

“哎哟，有两下子！”话多归话多，可没耽误项岚的速度，他一侧身，用左手肘推开对方持刀的胳膊，顺势侧着身体往左再进一步，左肘上抬，狠狠击向对方的面部。对方收住刀势，猛地向后仰头，堪堪躲过。

“真的哎！”项岚感慨道，同时左肘自上而下劈向对方的肩胛骨。

对方想不到项岚变招会这么快，根本不收招，连攻三下，终是没躲过，硬挨了一击，匕首掉地。

“这才公平嘛。”项岚点评，右脚飞起，对方反应不慢，立刻伸出双手向外推出，想拆掉项岚的飞腿。又没想到，这飞腿是虚招，飞到一半已收回，落地时略微一跳，已换成左腿横扫，把对方扫得撞在水池边缘。还没等人弹回落地，项岚又追上一脚，这回把人踢得脑袋磕上水池上方的镜子，“当啷”一声，玻璃碎了一地，割得这人满脸血。看样子，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了。

项岚这才回头看那个勒脖子的，被气乐了。

他顺脚踢起一个垃圾桶，正中那人的后脑勺。那人放了手，捂着脑袋。项岚扑过去，照着他的头，抡起拳头猛凿了两下，“缺心眼儿的！你知道勒死一个人需要多久吗？一门心思跟这儿勒勒勒！也不帮你兄弟一把！”

孙大刀的酒是全醒了，脖子上一道触目惊心的紫红印子，渗着血，坐在地上猛烈地咳嗽。

项岚上前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领子，“别咳了，快走，还想活命吗？”

孙大刀是混江湖的，求生本能强过普通人。虽然他现在难受得只想躺着，但也明白项岚的催促是对的。他拼命撑住自己，借着项岚的力站起来，挤过项岚的身边，抢先往外走。

洗手间外，场面是僵持着的。

凌为生已拔出了激光枪，紧张地指向正前方。他的对面，至少站着十几二十个人。居中三人手里都举着手/枪，其他人则拿着匕首。

孙大刀先挤了出去，与为首那人打一照面，愣了，“罗胡子？”他不敢相信似的，声音嘶哑得像撕开的布匹，“你，你敢杀我？”

罗胡子哈哈一笑，“别误会，大刀兄弟，今儿可不是我要杀你，是帮里，要你的命。”他刚说完，脸色骤变，因为他看见了随后走出来的项岚。他在杨惠新拍回来的视频里，见过项岚。

项岚也认得他，他曾请侯文进调查过罗胡子的背景，资料里都是带着相片的。“罗综堂，”项岚故意叫着他的本名，“你想干嘛？”

罗胡子很难决断。给他一百个胆儿，也不敢当众杀警。他能有几条命啊？但是自己构陷孙大刀，使用的正是眼前这人，还有个萧渊。帮里不知道实情，执法不知道，孙大刀也不知道。现在眼瞅着孙大刀被警察带走，岂不是要穿帮？

不行，这些人都不能留活口。

他的脑子和眼珠子疯狂地转起来，终于想出一个办法，“你不就是铁斧帮的二当家的吗？”他随口胡诌，铁斧帮是存在的，那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帮派。“你跟虎蛟帮的叛徒混在一起干嘛？兄弟们！”

“你敢！”项岚晴天霹雳一声吼，他已看穿罗胡子的用意，这混蛋想混淆自己的身份，使唤手底下人干掉自己。挺毒的啊。

项岚不怕打，即便对方有三把枪，自己这儿也有两把。二打二十也可以尝试，毕竟打废那三个拿枪的就好多了。问题是，孙大刀能不能活着，凌为生还能不能活着，他完全没把握。所以，不能尝试。

项岚急速操纵传输器，调出ITMA的徽章，外放。他抬起右手在影像上从左到右猛地一划，徽章瞬间放大了十倍不止。

吵闹依旧的夜总会内，一二层的人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依旧在蹦跳、甩头、狂呼。灯光依旧闪烁不已，将人们的脸照映得鬼影憧憧。

三层却是一片肃杀的气氛，一大群人与三个人对峙着。在他们中间，斗大的ITMA四个深蓝色的字母闪耀着光芒，两道暗金色的横杠如刀刃般插在空气之中。

项岚往前走了一步，徽章的影像也相应地往前移动了一步。

“我看谁敢，当众谋杀ITMA执法！”项岚沉声道，字字掷地有声。他带头向前走去，凌为生和踉踉跄跄的孙大刀跟在后面。

项岚一步步走到罗胡子面前，站得很近，逼视他的双眼。罗胡子在内心一声叹息，完蛋，这个鸟样子谁敢动手。罢了。他一侧身，让出道路。

“你得陪我们出去。”项岚一笑，拔出激光枪顶住他的后腰，“我不放心你，你这个人，毒得很。”

罗胡子没得选。现在就算项岚击毙他，他的手下也不敢开枪。

他只得领头往外走，项岚紧跟着他，ITMA的徽章在最前方开道。后面跟着凌为生、孙大刀，还有一群犹犹豫豫，不知道要不要跟，最后还是勉强跟着走了的帮众。

等他们走到一层，夜总会的音乐都停了。人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这种景象难得一见。

走出夜总会，看凌为生带着孙大刀坐进后座，项岚打开驾驶室的车门。他用枪拍了拍罗胡子的脸：“我记住你了，”项岚笑笑，“我们下次再见。”

当晚江湖就已传遍：虎蛟帮的孙大刀，头顶一硕大的ITMA徽章，被抓了。

二十分钟后，项岚和凌为生押着孙大刀到达南区分部。萧渊接到项岚的报功电话，他一边夸奖项岚，一边收拾了办公桌，火速赶到南区分部与他们会合。

孙大刀关在审讯室里。项岚在共用办公室里喝了杯水，等了十来分钟，萧渊进来了。

“走吧，”项岚跳起来，“新鲜出炉，审审那把大刀去。”

“好，过去吧，”萧渊说，忽然耸了耸鼻子：“你身上什么味儿？”

“金尊一号味儿。”项岚看着他，脸皱得像只苦瓜。

“我车里倒是放着几件干净衣服。”萧渊迂回地提出了建议。

“一个人一天只能脱一次衣服。”项岚拒绝了，想到又要当着萧渊的面脱衣服，好一阵害羞。

“为什么？”

“哎呀，走啦，小可爱。”项岚领头走出办公室，招呼隔壁休息室的凌为生，一起向审讯室走去。

萧渊走在他们身后。

忽然，萧渊停住了脚步，“项岚，那是什么东西？”他很疑惑，但又不好意思盯着看。项岚今天穿着灰白色休闲裤，他的左半边屁股上，分明印着一个虽不甚清晰、但也能确定看出的：黑手印。

“啊？”项岚回头，顺着萧渊的视线，他费劲地扭头看自己的后背。这哪儿能看得到？他又看回萧渊，萧渊却抿着嘴，不说话。

项岚十分不解，他拉了把身边的凌为生，“帮我看看，我裤子上有东西？”

凌为生根本不必看，他在金尊一号，解救孙大刀之前就看见了。刚想提醒项岚，项岚却要求他“什么也没看见”。所以，凌为生现在维持了承诺：“项组长，我什么也没看见。”

项岚耸耸肩，回过身打算继续走。萧渊快走两步，离他近近的，咬着牙低声说：“你身上有东西！”

“什么呀？他都说没有了？”项岚觉得萧渊好奇怪。“什么东西？你说啊？”

萧渊一时说不出口，瞪着眼睛。凌为生看老大好像要发火，心里害怕，往旁边退了两步。

项岚完全不怕他，催促着：“走了啦，有什么回头再说吧。”

“你屁股上有个黑手印！”萧渊忍无可忍，压低声音说了出来，“你被人摸了？”

“啊？！我靠！”项岚立刻想起那个油腻腻的肥胖男人，“摸出手印来了？呕！”

“怎么回事？”萧渊逼视项岚。

“有个死胖子占我便宜，”项岚委屈地说，“趁我不注意，摸了我一把。”

“趁你不注意？”萧渊重复着。他的意思是，一个随便什么死胖子，居然能趁项大组长不注意，就摸到了你的屁股？

“真的，他一嘴酒气，熏得我根本没办法注意他！”

“还有嘴？”萧渊的眼睛里似要飞出小刀子来。

“不是的！你不要瞎想啊，哎呀，凌为生！”项岚没办法，只好去喊那个客观的第三方，“你告诉他怎么回事。”

“项组长，我什么也没看见！”凌为生站得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