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项岚被他气得倒抽了一口气，“我是被偷袭的！”他再次转向萧渊，解释道，“但是，但是我狠狠地碾过他的脚了，”他希望能安抚好萧渊的情绪，“我还掰他手腕子了！我还踹了他一脚。”

萧渊的脸色缓和了些，但还是不太高兴，又抿上了嘴。

项岚斗胆伸出两只手，轻轻拍了拍萧渊的脸颊，“好了好了，笑一个，别生气了。”

萧渊的嘴角向上挑了挑，像给了个半拉微笑，“以后不许被人偷袭。”他有些不讲道理地命令着。

哎？项岚意外地发现，原来拍拍萧大爷的脸，居然是种有效哄好他的方法，“好的。”他答应。

凌为生眼瞅着两位雷厉风行的大组长突然变得如此小家碧玉，不太适应，往外围又撤了一步。

”走吧，”看上去，萧渊翻篇了，他主动说道，带头往审讯室走去。

项岚走在他身边，忽然想到，此前在金尊一号，自己雄赳赳气昂昂地领着二十来号人走出大门，原来全程屁股上都挂着个黑手印。自己还以为挺威风的呢！

好丢人，他想回头瞪一眼凌为生，想想算了，他什么都没看见，真是的啊！

三人走进审讯室，在孙大刀对面坐下。萧渊居中，项岚坐在他左手边，凌为生在右手边。

“我们叫你孙利，还是孙大刀？”项岚笑嘻嘻的。

孙大刀惊魂未定，两只手绞在一起，两根大拇指各被割出一道不浅的血口子，他似乎并未感觉到疼痛。此时他像没听明白项岚的问题，也没有回答。

“就孙大刀吧，能帮你想起更多的事儿。”项岚自己选了，“孙大刀，知道你为什么在这儿吗？”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孙大刀直愣愣地问道。

“谁要杀你？说清楚。”

“帮里的人，罗胡子，罗胡子要杀我，他看我不顺眼很久了，他竟然敢来杀我！”孙大刀说着说着，身上的匪气回来了一些，眼里也透出了杀气。

在金尊一号的三层，罗胡子曾亲口告诉孙大刀，要杀他的不是自己，而是虎蛟帮。看上去，孙大刀的潜意识让他自己忽略了这句话，他当然宁愿相信今晚的事情是罗胡子与他之间的私人恩怨。如果真的是帮里要干掉自己，那自己现在跟一个死人的区别已经不大了。

“哦，你觉得是罗胡子要杀你，”项岚的表情有些调侃，“那你要不要现在找你的兄弟们，报复罗胡子？”

孙大刀的脸上浮现出惊疑的表情，“你们，你们不是ITMA吗？”他不是瞎子，跟着那么大个ITMA的徽章走了三层，自然知道带走自己的是些什么人。

“是啊，但我们给你这个机会，你的传输器还在吗？”

孙大刀下意识地摸了摸西装上衣的内插口袋，点了点头。

“拿出来，给你的兄弟们打电话。”项岚怂恿他。

“真的可以？”

项岚肯定地点点头。

孙大刀立刻打开传输器，拨通一个电话，无人接听。他愣了愣，换了个号码拨打，对方也不接。他急了，接连换了7、8个人，没一个人理他。他的脸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嘴唇也有些哆嗦。

“他们不理你啊？”项岚关心地问他。

“他们，”孙大刀忽然想通了似的，“他们都知道我被你们抓了，谁敢接我电话？”

“说得好像哪个人坐在审讯室里都能往外随便打电话似的。”项岚戳穿他的假设，“你都能打电话了，难道他们不应该觉得你已经出去了吗？”

孙大刀知道项岚的假设才是合理的，但内心不肯接受这种莫名其妙的现实。他仰着秃脑袋，看着天花板，不说话。

“哎，这样吧，孙大刀，你觉得你在虎蛟帮是安全的，罗胡子找你麻烦而已。那你就走吧，现在就走，自己出大门，没人拦着你。”

孙大刀又一惊，他看向项岚。

项岚再次肯定地点点头。

孙大刀立刻站起身，往审讯室门外走。凌为生不安地扭动了下身体，萧渊和项岚稳如泰山，看都没看他。

孙大刀拉开审讯室的门，走了两步，停住了。他看着走廊的尽头，根据他进来的记忆，走到尽头处，右拐，再走个十米左右，就能出大门了。

走出大门后，是个几百平方米的大院子，院子里停了一排ITMA的专用车。绕过那些车，再走出院门，理论上，他就自由了。

外面有着黑漆漆的夜色，也有路边的共享汽车供他开启使用。再然后，他可以回家，或者直接找他的老板？

最后呢？他会死。

直到这一刻，孙大刀方才别无选择地面对现实。他一早就知道，如果没有帮里的明确命令，罗胡子绝对不敢带那么些人，公然来索自己的命。如果罗胡子真的那么想干掉自己，也有天大的胆子决定动手，他一定会制造出意外的假象。

罗胡子真的是奉命而来，帮里真的要除掉自己。

为什么？

孙大刀犹犹豫豫地转回身，又乖乖走回审讯室。项岚毫不意外，甚至夸了他一句：“你不算笨。”

孙大刀自觉地坐回审讯桌对面，“为什么？”他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虎蛟帮怀疑你跟ITMA暗通款曲。”项岚很直接。

“为什么啊？我没有啊！”孙大刀叫着屈。

项岚无辜地耸耸肩：“我哪儿知道。”

“那你怎么能及时出现？”

“我们有我们的办法。”项岚盯着他，“说吧，孙大刀，你想活还是想死？想死很简单，我刚才已经告诉你了，你走出去就可以了。”

“我想活。”孙大刀咬着后槽牙，从嘴里挤出一句。

“那你就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把你做过的烂事儿也说出来，好给你判刑。”

孙大刀抬起脑袋，盯着项岚。他不甘心，自己在虎蛟帮拼了十几年的命，脏活儿累活儿干了一大堆，才走到今天这高不高低不低的位置上。交代了，能活命，可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还有，交代了，真的就能活命了吗？

他举棋不定，心里存了个弱小的希望，期待着出现某个奇迹，把面前的死棋盘活。或者，啪地一下，发现原来自己在做梦？这场梦也太长了。

孙大刀闭紧牙关，不愿选择。

萧渊开口了：“一分钟，你只有一分钟的考虑时间。过时不说的话，凌为生，掐着时间，给我把他扔到大门外面去。”

“是！老大！”凌为生大声回答，看向对面墙壁上镶嵌的时间显示器，一丝不苟地数起秒来。

时间过得极快，跟孙大刀出汗的速度一样快。

“还有十秒。”凌为生说完，站起身，准备拖人。

孙大刀期盼奇迹的愿望落空了，他做出了最后的挣扎。

“我可以说，但我不想坐牢。”他期期艾艾的。

项岚向前俯身：“不呆在牢里，你去哪儿能活？”

“送我出境，我自己能走。”孙大刀想到跑路的常规路径。

“做梦吧你？”项岚乐了，“你挺敢想的。这个选择不存在，要么去牢里，要么你现在就走。”

“帮里派人来牢里，一样能做掉我。”

“可以保你个单人牢房。但这其实不是什么万全之策，你赶紧说，说完了我们去抓人。虎蛟帮自己都顾不上了，犯不上非要来杀你出口气。你还是想想正道吧。”

孙大刀的谈判筹码很有限，也没什么其他选择，他只得点点头，“你想知道什么？”

“你在虎蛟帮，负责什么？”项岚知道他已决定开口，不再废话，简洁明了地问道。

“人体武器的部分零件，主要是储能器。”

“进度怎么样？”

“再有半个月交货，这批就完成了”。

“这批？到现在为止，你买了多少个？”

“2400块，包括马上要完成的这批，每个人体武器配备一块更换的。”

“也就是说，你们打算往1200个人身上装武器？”项岚看似无所谓，随意发问，其实心里有些紧张，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应该是这样，但最后的组装和安装环节，我是接触不到的。”

“接下来还有打算继续订购储能器吗？”

“有，”孙大刀肯定的说，“具体数量我还不清楚”。

“谁在管武器的组装和安装？是一个人吗？”

“不是，帮内的分工很细。组装是我的老板，安装是别人，具体是谁，我不知道”。

“你老板，是谁？”

“曾洪泰，大家背后叫他炸鱼泰，因为他开了家阿泰炸鱼店。”

“他现在最有可能在哪儿？地址。”项岚站起身。孙大刀的被捕，或者说，被营救，异常高调，还当着罗胡子的面。已没有跟踪观察嫌疑人的时间，只能马上动手抓人。

“没什么事儿的话，他一般都在炸鱼店里亲自炸鱼。如果有事儿，那就说不准了。”

项岚和萧渊疾步走了出去，“你带着他，先走个拘押流程。”萧渊出门前吩咐了凌为生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