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春雷用了好几个小时，把研究报告粗略的看了一遍。他的感动消失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不知所措。居然是新式武器的技术升级版。这要怎么处理？何智会同意买断吗？买完之后又丢了怎么办？上次的事还没过去，怎么又来了一个棘手的。

他思前想后，决定这次先跟萧渊说，看他怎么指示。想到萧渊，又想起项岚。

他偷偷摸摸地通过自己的传输器，寻找玫瑰花店。他从来没买过花儿，真花假花都没买过。真玫瑰的价格把他吓了一跳，一朵就够他吃一个礼拜能量棒的。但是想到项岚可爱帅气的脸庞，想象他收到喜欢的东西时流露出的表情，林春雷觉得值得。

他购买了一朵真玫瑰，十朵电子的。一心一意，能表达自己的心情，直接递到项岚的办公室吧。

做完这一切，林春雷约萧渊见面。

萧渊猜到是怎么回事，林春雷去见顾丰明安排的那人，他已经知道了。萧渊让林春雷直接到办公室谈。反正项岚全程参与不用避嫌，二来他们经常在单位外见面，难免加大被人撞见的风险。正大光明地在办公室商量工作，就当是执行组向技术组请教细节问题吧，也属正常。

林春雷走进办公室，一眼看到项岚，心中大喜，难怪老大喊自己来办公室，老大真仗义。

项岚对他笑笑，“我出去溜达一会儿？”他问萧渊。

“不用，一起啊。”萧渊说，招呼林春雷坐下。

林春雷满面春风，拖了把椅子在萧渊对面坐下。项岚用脚蹬地，把自己的座椅转到二人的侧面。

“老大，之前会上情报组提供的新技术，何智交给我处理了。我把报告拿回来一读，您猜怎么着？居然是那个新式武器技术的升级版。不过比之前那个技术强多了，路径也用得不一样，这份是高手。”他赞叹，“我读了好几个小时，没完全明白。但我知道方法是对的，太强了。”

“那你就买进啊。”

“我肯定想买，不知道何智肯不肯，上次的事儿还没结果呢。”

“我估计他肯。”萧渊说。例会上由情报组公开建议的工作内容，何智即使不肯也得有充足的理由。除非何智自己与报告泄露有关，否则为了自显清白，他势必得公事公办。

“哦？”林春雷看看萧渊，“老大这么说，我就放心。”

他又看看项岚，项岚冲他微笑。多么温暖可爱，多么阳光帅气，尤其在老大身边。当然，老大是公认的ITMA颜值第一，可是他让人不敢靠近啊，吓人得很。

萧渊等待林春雷走神结束，林春雷看着项岚时的热烈眼神再明显不过了，但项岚好像根本没有接收到。

林春雷终于把自己从迷恋的情绪中拔了出来，“那，我就该怎么办怎么办了？”

萧渊点点头。

“好。”林春雷又看向项岚，“项组长，”他有点不好意思地开了口，“你最近忙吗？”

寒暄放在后头？项岚想，这什么风格？“还好还好，你呢？”

“我也还好。”

萧渊在一旁翻了个大白眼。

林春雷又想说什么，传来敲门声，“请进。”萧渊立刻开口，他担心林春雷马上就要约项岚出去吃饭。

门打开，一大束花比人还先进门。林春雷跳起来，“我先走了。”他落荒而逃。

来人穿着西装皮鞋，打了领带，戴着白色手套。真花是奢侈品，从业人员很讲究。

“请问哪位幸福的人是项岚？”

这话术，萧渊想，太恶心了。

项岚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疑问。他刚才还以为是哪个爱慕者送给萧渊的。

一大束，除了真假玫瑰外，还有许多电子模拟的配花儿。深红色玫瑰，包装膜是粉色的，花束上扎了一只硕大的、珠光宝气的粉蓝蝴蝶结。

项岚目瞪口呆，上嘴唇不自觉地都快撅到鼻子上了。他不由自主的用双手交叉摸着自己的胳膊肘，把自己和那束花挡开，“这，什么啊，为什么啊？”

萧渊静静地观赏着。这束花儿能丑到这种地步，超出了自己的预估。

项岚求助地看着萧渊，“谁干的？”

萧渊耸耸肩。项岚哆哆嗦嗦地扒开花束，找到一块专供写祝福短语的电子牌。上面写着：花替我说话。春雷。

真是天雷滚滚，他为什么要送我这种东西？项岚紧张地低头打量自己，“我看上去像喜欢这种东西的人？”他问萧渊。

萧渊摇摇头。他想笑，忍住了，又换成一贯的严肃脸，“你不喜欢？”他一本正经地询问起来。

“我应该喜欢吗？”项岚的双手还抱在胸前，像在抵御花束对他发起的无声攻击，“难道你喜欢？”

“这可是别人送给你的花儿，”萧渊提醒他，“你喜不喜欢才重要。”

“我……”项岚眼珠一转，“我还需要时间来确认我是不是喜欢，所以，就放在我们的桌子上吧。”他放下了双臂，伸出两根食指，把那束花推到桌子中间。顿了顿，又暗戳戳地往前推了一些，以致于一大半的花束身体现在都已侵入萧渊的那半拉办公桌上。

萧渊瞪着他，他没关注花束的位置，只是在想，好宝贝吗？要放在桌子上？抬头见了低头还见？

项岚端详萧渊隐隐有些不爽的脸，自己咧开嘴，露出半嘴白牙和一个硕大笑容。

萧渊还没想明白要怎么办，门外又有人敲门。

“打搅。”侯文进走进来，对俩人说。

萧渊此前对侯文进提过项岚也知晓研究报告的事，所以侯文进并不避讳项岚。他走进办公室，顺手关上背后的门。

“准备妥当。”侯文进简短地说。

“那就等何智的动作吧。”萧渊答复道。

“如果他拖沓的话，我会适当催促。另外自动拍摄功能一旦开启，你俩的传输器同时会有提示，请注意一下。”

“好。”

“这事儿，我没给武主管汇报。”侯文进提醒了一句。

“我们也没有。如果管用，怎么说？”

“就说我这儿装程序是例行公事，测试下。”

“那我们这儿就是命好。”萧渊紧接着他的话说，他的意思是，如果抓到内鬼，执行组这边就说是恰巧碰上，此前并不知道技术组安装了新的程序。

俩人对视了下，觉得相互理解意思了，沟通完成。

“项组长，你之前不是让我查赤链的家庭背景吗？”侯文进转向项岚。

“对啊，怎么样？查到了？”不仅是项岚，萧渊也集中起了注意力。

“能查到的信息不多。他的父母十几年前就去世了，母亲先过世，车祸。两年后是父亲，病故。他还有个亲姐姐，比他大三岁半，但这个姐姐在赤链五岁左右死亡，死因不详，我们找不到相关记录。”

“他这么能妨人？”项岚的语气不善，自从看过那段视频后，他想起赤链，心里就堵得慌。问题是他不愿意想的时候，那些骇人的影像有时还是会自动钻出来，骚扰他。

“反正从资料上看，全家死得只剩他一个了。”侯文进配合了一句，“他的父亲生前主要从事体力劳动，在建筑和机械行业都干过。母亲在学校里干了很多年，幼儿教师，截至车祸去世时，一直做这份工作。”

萧渊点点头，表示听见了。

“我们查了维安部那边的记录，他的父母终生没有违法记录，也不涉及司法案件。这么说吧，就连市容和治安方面的举报都没有过。看上去是对儿良民。”

“可能只是表面现象。”项岚嘀咕了一句。

“家庭情况就是这样了。”

“好的，谢谢侯组长。”项岚感谢他。

“你们还在办公室里摆花儿？”侯文进早就看见那束花儿了，一直在谈工作不好发问，这会儿才得空。“这花儿也太俗…艳丽了，谁买的？品味独具一格。”

项岚抢着回答：“有人送给萧渊的。”

萧渊沉默不语，眼神游离。

“哦。”侯文进不知该如何评价。

“你喜欢的话，送给你了。”萧渊冷不丁地蹦出一句。

“别别别，我哪儿有这个福气啊。”侯文进说完，自己哈哈哈地笑了出来，“还是留给萧大组长欣赏吧，我先出去做事了。”他转身走了。

“那变态的家庭情况，听上去正常得不得了。”项岚暂时顾不上花儿了，侯文进刚离开，他就急着跟萧渊讨论。

“别打开罐子，到处都是虫子。”萧渊引了一句俗语。

“你也觉得只是表面现象？”

“从视频的表现来看，他的原生家庭对他的影响应该非常大。”萧渊尽量不让主观情绪影响思维，尽可能的客观。”我们先假设一种可能性，赤链不管因为什么吧，导致成年后性无能。这种挫败感让他的心理扭曲。但在这个假设之下，他不应出现性别错乱的角色扮演行为。”

“对。他的嗓音，明显在模仿女性，跟他平时正常说话差异很大。性无能引起的心理变态，往往转化为对女性的仇视和恨意，如果他一味地殴打、虐待受害者，我倒是能想明白。但他全程尖着嗓子，说不通。我认为是他妈干的好事儿，成功养出了一只怪物。”

“你认为是他母亲虐待他？”萧渊问道。

“可能性最大了。”项岚说，“他在模仿一个对他有过类似伤害的女性吧。说起来，他妈妈手也够黑的，估计经常揍得他满身血。你看他只对流血的伤口有兴趣，还反复说‘好脏’，可能他小时候被这样骂过无数次？”

“我也倾向于这么推测，而且我怀疑他母亲也会用刀，或者类似的利器。”

项岚皱起眉，“为什么世界上有这种当妈的？她的职业可是幼儿教师啊！我神！”

“那不如问，为何有恶魔。”萧渊轻轻地说下去，“大概没有什么能恶过人性。不讨论形而上了，说回赤链，你注意到他那顶护士帽了吧？”

“注意到了，他很重视。我仔细看过，白色燕尾帽，只有护士帽长成那样。为什么是护士帽？”

“我还没想明白。”萧渊伸出手指揉了两下太阳穴，大概想加快大脑的转速，“赤链的家族中还有别的女性长辈，是个护士？其实虐待他的是他的亲戚？”

“侯文进可能查不出那么细了，时间挺久的，能查到的话他已经说了吧。对了，赤链还有个夭折的亲姐姐，不到九岁就死了。有没有可能，也遭受过类似经历？”

“有可能。那么女性亲戚的可能性就要降低，两个小孩都是跟父母一起生活的，亲戚很难频繁出现，还在他父母眼皮子底下虐待孩子吧？”

“是啊，”项岚挠挠头，“那帽子是怎么回事，真的挺难猜的。”

“我们的信息还是不够丰富”。

“先不想帽子了。另外，赤链有一种恋母情结，小孩子最需要的就是母爱了。偏偏最该爱自己的那个人，天天伤害自己。”项岚跳过帽子，继续推测，“可是这种缺失还是会终生困扰吧？所以在他具备伤害别人的能力之后，他就把自己代入了母亲的角色。你看他在杀完人之后，还会拱进别人的怀抱，呃，尸体的怀抱。”项岚恶心得哆嗦了下，坚持说完：“不就是在角色扮演之后，找寻母爱吗？”

“合理。”萧渊仔细听完，认为项岚的推测路径是可靠的，与掌握的情况也匹配。

“可太变态了呢。”项岚总结道。

“那束花儿怎么办？”萧渊问了个十万八千里外的问题。

“啊？花儿？哦，你干嘛现在问这个？”项岚看穿了他的心思。

萧渊眨了下眼睛，“怎么了？之前不是在讨论这束花儿要怎么办吗？”

“你是不是故意等我们分析完了，就接着问的？”

萧渊一脸正经，“没有啊”。

“可是你现在让我感觉这束花儿更难看了，还跟某些变态的心理感受联系在一起！”项岚指责他，一把抓起花束，甩进垃圾桶，“我看你心理学懂得很，懂得可多了呢！”

萧渊低下头，掩盖快要遮挡不住的笑容，言语上还是冷静平淡的：“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