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恩宕机时，菲斯娜尔也没闲着。
看着交谈的几人，菲斯娜尔嘴角挂着对佩恩两人兄弟情深表现的欣慰，但其中还有一丝隐藏得很好的担忧。
她是被佩恩母亲那方派来照顾他的女佣，自然知晓佩恩并不存在什么亲哥哥。查骆也只是听从城主的指令前来看护、应该说更接近是监视佩恩的护卫——查骆总会事无巨细地和阿莫索汇报佩恩的情况。
当然，这件事菲斯娜尔还没有和佩恩说，一来她不知道怎么开口，二来也担心伤害到佩恩的心灵。
佩恩一家人的气氛表现得很融洽，融洽到有种诡异的虚假，这让恺撒不由得感兴趣地多看了几眼。
“哥哥…你刚才去哪里了？”佩恩趴在查骆肩上喃喃地问。
他知道查骆昨天一直在镇长那边帮忙，都没来得及过来看自己一眼就匆匆赶回克里斯了。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哥哥昨天明明事情那么多，忙到看不见人，今天早上就有了多余的时间回楚克镇和自己说话……
佩恩的语气有些没精神，这让菲斯娜尔脱离了自己的思绪，紧张地看了看佩恩。
这一仔细打量，菲斯娜尔没从佩恩身上发现什么不对劲，却是注意到了查骆有些风尘仆仆的样子。
菲斯娜尔惊讶地捂嘴：“哎呀，查骆，刚才都没发现，你怎么一副没打理的样子，是因为昨天太累了没休息好吗？我这就去帮你把房间收拾一下。”
“不用！”查骆下意识阻止了菲斯娜尔，而后又像是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些过激，他轻咳了一声，补充道：“我自己来就行。菲斯娜尔这几天照顾生病的佩恩已经很辛苦了，这些小事就不劳烦你了。”
像是掩饰尴尬，查骆立刻转头回答佩恩的问题：“哥哥刚从克里斯城过来看看你怎么样了，毕竟你病了那么多天，我也很担心。”
两张相似的面孔凑在一起，不免令人有种时间混乱的错觉，查骆说：“但我下午就得回去了，城主那边有贵客要招待，我必须做好现场的保卫工作……”
“好吧……”佩恩的声音有些沉闷。
大概是因为佩恩又趴在他肩上把自己闷在衣服里了，查骆心想，便没有太在意弟弟的异常。
他只是心疼得抱紧了佩恩，“抱歉佩恩，有空闲的时间我一定会回来陪你的。”
兄弟二人在上演情深的戏码，恺撒则注意到了查骆刚才的话中透露了某个人物的信息。
“城主的贵客？”恺撒慢吞吞地说，“是那位法丽娜女士吗？”
查骆猛地转头看向他，之前对恺撒莫名升起的信任在心中忽上忽下的纠缠。
阿莫索没有大肆宣扬皇室到来的消息，不仅是遵从法丽娜本人低调的要求，也是因为阿莫索近期本就处于风口浪尖，门罗家上层的躁动让他对克里斯的掌控力有所下降，他不能让局势变得更加混乱。
法丽娜没有跟着她庞大的车队走，而是让车队以正常的速度往首都佐维亚驶去，自己则携带几名护卫，于昨日傍晚时分悄无声息地抵达了克里斯城，令人通知了阿莫索。
由于昨日时间太晚来不及准备，法丽娜将于今日午时与阿莫索在城主府会面。
这一切安排除了法丽娜那边和阿莫索本人，只有门罗家高层以及他们这些负责秘密保卫工作的精英队员知道。
克里斯城内当然存在其他贵族势力，但与门罗家比起来就像是沙砾与高山般毫无可比性，自然也无从得知这隐秘的消息。
就像是安纳托内城区里领头的组瑞特，可以在未与其他贵族商讨的情况下直接上报仲裁庭两位高层的矛盾冲突一样，在克里斯，门罗垄断了一切。
那么面前这位不知名的医生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
查骆紧绷着神经，大脑急速运转。
首先排除他与门罗家有交集的可能性，查骆作为阿莫索的心腹也接触了很多克里斯的权力面，恺撒这样的人不论外貌和气质都太出众，若真进入城主府鹰犬们的视野中，不可能会默默无闻到今天才被自己撞见。
拥有特殊信息渠道的隐秘组织成员或高阶超凡者？更不像了，他看起来文弱得连旁边那只狗都打不过。
想必他养狗就是为了弥补自己看起来就很容易被打劫的缺陷吧……也有可能是应对医闹？
查骆恍惚了一瞬，没有发觉自己忽视了诸多疑点，只是尽可能地把恺撒往友善阵营靠。
就算是消息灵通的超凡者，大多数知晓的也是“法丽娜正在安纳托”的消息。法丽娜甚至没有传出自己暂时离开了安纳托的事，安纳托的民众依然坚信着她会参加十数天后的捕鲸庆典。
而恺撒既然准确地说出了法丽娜的名字，也不是从安纳托过来的人，那结合他对自身来历的说辞，查骆已经在心底有了答案。
他一定就是夏希尔那支败退贵族的成员之一吧，只是没想到都拥有如此灵通的情报水平了，还会被人夺走权势吗？不过确实，也是因为提前得到了消息才能做足准备从动荡中全身而退吧。
“看来我没有说错。”
见查骆正头脑风暴沉默不语，恺撒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运气不错，还好自己伤势恢复的第一时间就空投克里斯了，否则等艾尔默过来，法丽娜大概都离开了。
不过艾尔默那边正带着江天晓在拍卖会上，自己还是先管好这边的事。
“恕我不能多说。”查骆纠结半晌，还是决定不多嘴。
知道恺撒身份不一般是一回事，听不听他的话又是一回事。在克里斯城，外来贵族的身份并不好使，能让查骆乖乖低头的也只有自己的直属上司阿莫索。
“喔。”没得到答案，恺撒也不急，秉持着一个你不想说我也要问的态度继续问道：“那你知道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吗？”
“这……我不会随意揣测…他人的想法。”
查骆差点就要说出皇室二字，还好他及时想起屋子里还有佩恩和其他普通人在，机密不能随意泄露。
恺撒嗯哼了一声，伸手托住下巴做思考状，“也许……她是来回收某些权力的？”
他这句话就是在说法丽娜可能是来克里斯夺权的了，皇室的代表收回□□城主的权力，多正常的发展啊。
“不可能！”
查骆立刻反驳：“阿莫索城主的功绩是、是那位都亲口认可过的！就算法丽娜是深受那位宠爱的小姐，也不可能……对克里斯做些什么。”
大概是出于对皇室和大帝的敬畏，查骆的反驳本应铿锵有力，却因部分卡顿而显得有些结巴。
大帝曾在几年前来克里斯巡游时赞许过阿莫索的成就，这让当时还小的查骆与有荣焉，更加坚定地认为自己跟对了领袖。
至于法丽娜，虽然姓氏被冠以皇室一脉的斯普林，但她原本只是个无冠姓权的旁支。
只是因为长相乖巧可爱，性格又温和娴静，完美符合膝下全是儿子没有女儿的大帝的喜好，于是父母双亡的法丽娜就顺理成章地被大帝不顾他人劝阻的纳入皇室正统一脉了。
他甚至为了法丽娜砍了不少老顽固的脑袋。
以上情报恺撒也清楚，这些都能从各式报刊近年来捕风捉影的消息中窥见端倪，在艾尔默初抵安纳托时就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
所以恺撒也不是真的认为法丽娜是大帝派来夺权的——就算大帝真有这个想法，也不可能让法丽娜来应对阿莫索这个经验十足的老豺狼。
他只是想试探一下查骆的态度，效果也很明显。
查骆的确很信服阿莫索，信服到有些偏执的程度，虽不像洗脑那般呆滞盲目地听从，但已经接近士兵对国王表现得忠诚了。
因维德尔境内的仲裁庭成员，理应全部效忠大帝……
克里斯城的仲裁庭就在城主府旁，其内的警员们也都听从门罗家的指示，因而一并被算入门罗的势力范畴。所以克里斯的民众不会称呼他们为仲裁庭，只会说他们是城主府的亲卫队。
查骆作为仲裁庭特殊小队的成员，自然追随着城主。况且他还是阿莫索一手提拔上来的，否则以他的年纪资历难以加入其中。
“嗯哼，你说的对。”
恺撒不打算和查骆起争执，轻飘飘带过了这个话题。
既然法丽娜今日会在城主府出现，那留给自己准备的时间也很紧，他需要找到一个进入城主府的机会，最好是光明正大限制不多的那种……
机会找不找得到另说，合适的人选就在面前，他可以直接创造一个。
“查骆先生。”恺撒突然正经了起来，收敛漫不经心的笑后他的神情严肃了许多，这让查骆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杆。
查骆迟疑地回答：“我在，恺撒…医生？”
“哈哈，你和佩恩不愧是亲兄弟，面对医生都是一副怕吃药的样子…开玩笑的。”
“我的意思是，”恺撒停顿了一下，“不必如此严肃地当成医患之间的对话，除去职业的特殊性外我也只是个…普通人。”
查骆觉得恺撒意有所指，他这句话肯定不是单纯地在告诉自己平静一点对话，而是在提醒什么事情。
普通人？他是想知道我有没有猜到他的身份吗？在暗示我？
踌躇片刻，查骆斟酌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恺撒…先生。”
还挺好骗，恺撒心想。
虽然他的确是有意地把身份往夏希尔的某支贵族上引，但用超凡能力得知查骆真的飞速相信了后，恺撒还是不免对克里斯警备队的专业程度产生怀疑。
“其实我今天来这里不只是为了找鲍尔或佩恩……”
“我就是特意来找你的。”这句话音量很小，连捏着树叶发呆的佩恩都没听清楚，只有查骆准确地接收到了信号。
查骆不擅长勾心斗角，但跟着阿莫索的时间长了，他还是听得懂一些话外音的。恺撒这是想和自己单独谈谈，只是不知道这句专门来找自己的话是真是假。
正好查骆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他，无论是恺撒滞留克里斯数月却悄无声息的事情，还是拥有稀少发色的栋颜和坦尼迪是否有关系的事情，都让查骆有些头疼。
他将懵懵的佩恩放下，“佩恩，你先和菲斯娜尔阿姨玩一会儿，哥哥要和恺撒医生讨论一下你的病情。”
“啊，好吧……”
佩恩嘟囔着牵住菲斯娜尔的手，“那哥哥你快点噢……你都没时间陪我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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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恩家外。
横穿楚克镇的河流对岸。
某棵枝叶尚不繁茂，但树干足够粗大的观景树下。坦尼迪躲在后面，暗中观察着对岸的庭院。
幸而他没有太靠近佩恩家，查骆这次也很匆忙，没有发现躲在暗处的坦尼迪。但查骆的出现也让坦尼迪不敢再靠近佩恩家，只能干等着独自着急。
坦尼迪之前疑惑过，查骆到底为什么要把佩恩关在家里那么久，就是单纯不想让他来找自己吗？
这防护措施难免有些夸张，坦尼迪平日又不离开墓园，最近更是一到楚克镇就会被查骆请回去，查骆有必要做出这种包子皮包饺子馅的行动吗。
还是说佩恩身边有什么他不清楚的潜在威胁？让查骆感到分身乏术，只能让佩恩待在家里……
坦尼迪不知道，他只能等栋颜他们带消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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