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川柯南被晚饭的香味吸引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房间里突然出现的另外三位客人，不过比起什么也不做只等着晚餐的他，这几位客人显然有礼多了，都在厨房里帮主人准备着晚餐，而最外面的那位就是前不久出现在江古田的冲矢昴。

江户川柯南并不意外会看到他，但是另外两位客人就让他很惊讶了：“妈……有希子阿姨，优作叔叔，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正在帮忙盛咖喱的工藤有希子兴奋地看向自己的儿子，“啊呀，你做完功课了吗，时间卡的刚刚好呢，一起来吃饭吧，柯南。”

江户川柯南：“……”做功课明明就是他应付灰原哀的托辞啊，国小的功课有什么需要他回家继续完成的。

想到灰原哀，江户川柯南无奈：“你早就知道这件事吧，居然不告诉我。”

“是啊，最近我们都是一起用晚餐的。”

灰原哀回击：“不过我也没想到，你会这么不关注自己家人的动向啊。”

江户川柯南微感郁闷，是江古田离米花太远了吗，怎么他爸妈都在东京的事情他这个做儿子的都不知道。话说这件事他爸妈也有责任吧，通电话的时候一点都没有提到过。他最近又没有回过家，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毕竟从他身体状况稳定下来之后，他就劝过工藤有希子，让她回美国去了，谁知道工藤有希子不仅没走，工藤优作还一起回来了。

早知道他爸妈就在家的话，江户川柯南可能会选择继续和黑羽快斗拉扯，也不会回家了。

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江户川柯南走向自己的座位，“不回美国的话没问题吗，优作叔叔在写的推理小说什么的，出版社不会催吗？”

“安心啦。”工藤有希子眨眨眼，“优作都已经安排好了，反正在家也可以继续写嘛。”

工藤优作玩笑道：“让有希子和年轻英俊的研究生住在一起，我这个推理小说家也很有危机感啊。”

工藤有希子捂嘴笑：“优作你这样说会让昴先生紧张的。”

冲矢昴配合着工藤夫妇的玩笑：“不过就我自己来说的话，比起美貌的工藤太太，我倒是对工藤先生未出版的手稿更感兴趣啊。”

江户川柯南目瞪口呆地看着交谈的几人，“昴先生是这么风趣的性格吗？”

灰原哀淡定地吃饭，“怎么，很奇怪吗？”

“很奇怪好吧！”

如果灰原哀知道眼前这个冲矢昴就是赤井秀一的话，一定也会觉得很奇怪的。

不过很可惜，目前这个秘密，在这个餐厅的五个人中，只有灰原哀不知道。

虽然江户川柯南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冲矢昴，但不得不说，几人吃饭的画面居然有种诡异的和谐。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吃过饭后，灰原哀像往常一样提出要去地下室工作，工藤有希子笑眯眯地打趣：“我听小哀说，柯南和快斗闹别扭啦？”

江户川柯南别扭道：“谁会跟那家伙闹别扭啊，你别听灰原瞎说。”

“那柯南今晚还回黑羽家吗，还是留在家里睡啊？”

江户川柯南本来是准备在阿笠博士家留宿的，但他确实好久没在自己家里睡过了，现在他爸妈都在家，工藤有希子给的选项里也没有博士家，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回家住。

正好，他还有点事情想问。

“我回家住。”这话接在工藤有希子刚才的问话之后，好像坐实了他和黑羽快斗闹别扭的事，江户川柯南紧跟着补充了一句：“正好我还有点事想问呢。”

他压低了声音：“关于赤井先生的事。”

“哦？”听到自己名字的赤井秀一睁开了一只眼睛，绿色的眼眸将冲矢昴和赤井秀一这两个身份完美地割裂开来，正如江户川柯南说的那样，他期望对话的人是赤井秀一，而不是冲矢昴。

工藤家一般适合用来谈话的地方有两处，一处自然是位于后方的书房，另一处则是位于一进门位于玄关左手边的厨房餐厅。

这次他们谈话的地方就在后者，面对知晓自己真实身份的工藤一家，赤井秀一没有过多伪装，他解除了变声器，以赤井秀一的身份与他沟通：“你想问我什么，小弟弟？”

江户川柯南犹豫了很久，才问出了那个他想了很久的问题：“赤井先生，你们在做卧底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受？”

赤井秀一顿了下，他猜到江户川柯南会特意叫出他的本名，想谈的事情肯定和那个组织有关，却没想到会是这样，戳心的问题。

几个故人的身影在脑海中渐渐清晰，赤井秀一突然很想抽支烟，顾虑着有孩子在面前，他压下了烟瘾，走到吧台处取了一瓶威士忌，为自己倒了一杯酒。

甘冽醇厚的酒水下肚，他心中纷乱的情绪随着威士忌被一起压了下去。

赤井秀一抬头，江户川柯南一直安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给他充足的时间准备，也似乎，做好了他不会回答的准备。

可是为什么不回答呢？

那样黑暗痛苦的经历，并不只有他一个人在承受，有的人，至今还深陷其中，不是吗？

“压抑自己的本性，为了任务伪装成另一个人，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资源，到最后可能也没有办法完成任务，甚至还会牵连曾经帮助过你的人。”

“我们都是深陷在地狱的恶魔使徒，拿着人间界的令牌才能在最后挣扎着爬回阳光下。其实我们做的事情，和真正的恶魔有什么区别。”

“这样的我们……”

赤井秀一笑了笑，把问题抛了回去：“你觉得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江户川柯南知道他说的人是谁，脑海中浮现那个人温柔的面孔，他有些后悔，也许不该问出这样的问题，可已经问出来了，他便没有退路了。

江户川柯南硬着头皮问下去：“那你有没有因为组织的命令……”

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江户川柯南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这是现实，不是童话世界，身处罪恶中心手上还可以不染半点鲜血，这种事情只会在小说里出现。

而真实的情况是，他们每一个能取得酒名代号的成员，手上都有着累累的血债——

好人的，恶人的。

江户川柯南正是因为无比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提出要和赤井秀一谈一谈。

侦探前十七年的人生中，一直在为维护正义而努力着，用着最为光明的手段。可他也清楚，还有一些人，一直站在灰色的地带，用罪恶的方法践行着正义。

犯罪者必然是恶人吗？

不是的。

侦探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以生命的代价学到了他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一课。

可他从来没有真切地了解过，那些身处黑暗仍然向着光明的人，是如何想的。

因为一个人，他开始想要了解，但是果然这种事情，对于当事人来说，是很痛苦的吧。

他终于还是没能继续问到底。

“抱歉，我……”

“有啊。”

赤井秀一的态度比他轻松许多，或者说表现得轻松许多，然而如此云淡风轻的他还是点上了一支烟，他在烟草辛辣的味道中，缓声道：“为了获得组织的信任，我们每个卧底都会杀掉很多人。有的是和组织作对的的黑暗势力的人，有的是背叛了组织的叛徒，但更多的是与组织产生利益冲突的无辜的人。”

“当然了，为了取得信任，我们甚至可以对同为卧底的自己人下手。”

江户川柯南想到了潜入组织代号“基尔”的水无怜奈，或者应该说是本堂瑛海，虽然不是她自己动的手，但确实是以她父亲伊桑·本堂的性命为代价，才彻底取得了黑暗组织的信任。

但他总觉得赤井秀一的语气，似乎不是在说水无怜奈，难道说，“赤井先生，也做过这种事吗？”

烟灰徐徐落下，赤井秀一摩挲着冰凉的杯壁，他再度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是啊，我曾接受组织的安排，处理过一位和我一起出任务的同伴。”

目光落在那只剩下些许的苏格兰威士忌上，赤井秀一的声音第一次带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沙哑，“他隶属于日本公安，和我一样，是个卧底。”

江户川柯南蓦地抬头，赤井秀一平静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波动，“通往正义的路上总是会伴随着各种牺牲，如果有一天这种使命落在我身上，我同样会义无反顾。我相信，你的选择未尝不会和我一样。”

江户川柯南的眼神逐渐从震惊转为了然与敬佩，赤井秀一说得没错，通往正义的道路充满了艰难险阻，总有人需要做出牺牲，而他们能做的，也不过是铭记曾经牺牲的前辈，然后背负着所有的人希望，继续向前而已。

江户川柯南的眼神从赤井秀一身前苏格兰威士忌的酒瓶上掠过，少年侦探的心中渐渐生出一个猜想：“赤井先生，我记得你在组织里的代号是黑麦威士忌是吗？”

赤井秀一喝酒的动作顿了下，他似乎知道江户川柯南将要说什么，少年侦探目光灼灼，“那么，你是不是见过波本？”

“毕竟代号同为威士忌，你，还有波本，你们在组织里面，也一起行动过吧。”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啊，小弟弟。”

“那么，赤井先生不提醒我小心一点吗？”

赤井秀一摩挲着杯身：“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提前感知到危险的，不是吗？”

“啊，这就够了。”

两颗银色子弹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成竹在胸的笑意。

这章话题有点沉重，关于卧底有没有因为组织的命令杀过人，漫画里当然没有描写，这里默认是杀过的，原因就像小柯说的，这毕竟不是童话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