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别的老师怎么看你们，我还是很喜欢你们班级的，别让我失望啊。”英语老师在大家的纠结之下，留下了这一句话，然后又转头对谭玥说道，“等节目准备好了，就直接报给我，我要排到日程里面去的。”

谭玥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老师这次有安排什么奖励吗？”

英语老师倒是没想到，平时乖乖女谭玥不怎么吭声，连做英语课代表也是默默的，这次倒专为大家讨了个奖励，英语老师想了想说，“本来是没打算有什么奖励，但你提了就很好，我会好好想一下的，想好了告诉你们。”

其实谭玥也是走投无路了，但她文科好啊，还博览群书，知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且一旦有什么班级层面的奖励，陆时一就一定能和她一起想办法。

一堂英语课下来，再貌美的英语老师也在粉笔灰下落了个形象受损，头发、肩头、甚至凸显身材的针织长裙上，也落下了不少，英语老师一手摸着嗓子一手掸着自己身上的灰，念叨着做英语老师至少提前老十年，要不自己想着做点什么，这枯燥的高中教学生活简直看不到头，下课十分钟快抱怨了一半，谭玥的一颗薄荷糖终于堵上了英语老师的嘴，非常受用，抱着课本和教案就出去了。

一开始大家也没把这件事当事儿，直到第二天中午刘庆红进了教室，再次和大家说了圣诞节文艺晚会的事，只不过这次加上了评比规则，学校里参与的每一位老师都能够给最喜欢的三个节目进行投票，按照票数进行排名，除了一二三名之外，还会有三个优胜奖，和五个参与奖，临青高中有11个班，相当于照顾到了所有班级，最大程度地给予了大家动员。

在刘庆红点名陆时一的时候，谭玥往于纾的方向看了过去，两个女生眼神一碰，暗暗觉得这事儿有着落了。陆时一自己倒没觉得什么，这也算是他自己分内的事，但对于英语节目这个任务，自己实在是心里想不出人选，谭玥平时都不太爱说话，别看于纾大大咧咧的，但扯开嗓子喊他干活的音准都比她唱歌强，老大哥的确犯了难。

但这会儿已经十二月上旬过了，要准备节目的话的确很紧张了，陆时一想了想，还是在下午第一节课下了课后，趁着物理大黄出门的间隙，自己站到了讲台上。

“那个，我就不问你们谁擅长英语了，”陆时一皱了皱眉，“谁能在短时间内，搞个节目从出来？”

“演个英语语言的东北小品？”龚元元的脑子里闪现出来的东西，真的让人虎躯一震，马上被同学们嫌弃回去了。

“诗朗诵？会不会太傻了……”于纾一边说着一边否认自己。

陈斯嘉不做二哈的时候，点子的确能听一听，“要不演个歌剧，罗密欧和朱丽叶啥的？”

“这个好，有情节有剧情，关键是网上还能找到台词！只要排练就可以了！”谭玥略显激动，觉得英语老师交代自己的任务终于有眉目了。

“但是……”于纾又开了口，“纯表演的话，是不是没什么新意啊？”

同学们纷纷点头，有几个声音冒了出来，“是不是要加点新鲜元素？”、“或者换一种表演形式”、“要不要改一下剧中人的设定？”，七嘴八舌的到底没有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陆时一想了想，还是把这个事情先推进起来，后面有什么锦上添花的东西再说好了，他清了清嗓子，“这样吧，我们先选好片段和角色，然后大家凑时间排练”，他停了停话头，指了指放奖状的墙又掷地有声，“这面墙如果分班前还没满，那可就真的有点儿遗憾了啊。”

本来大家都觉得这事儿班委操心就行，这话出来了倒把人都激了起来，讨论的程度比刚刚更热烈了些，甚至有些人问陆时一上哪儿报名。杨铭就坐在座位上看陆时一那一呼百应的样子，他特别欣赏陆时一的这种时刻，自信、从容、笃定，整个人像发着光一样。好像感知到了杨铭的目光，陆时一不经意地与他对视了一秒，就一瞬间的接触，陆时一觉得杨铭的眼睛里特别的东西，让文艺汇演节目的事儿整出来的小焦虑慢慢淡了，他觉得杨铭可能是个电熨斗，还是个冷气电熨斗，褶皱的面料，他一蹭过去就平坦了。

陆时一回了回神，“这样啊，想报名的同学去于纾那报吧，谭玥审核一下英语水平，然后，”陆时一组织了一下语言，对着于纾又补充说明，“这个，个人形象方面，就交给于纾把控了，这个你和你们后援团熟悉。”

一直到放学，来报名要表演节目的人都寥寥无几，谭玥有些着急，去找了于纾和陆时一，陆时一也有点有点不知所措，看着报名的几个人，抛开个人形象不谈，这个英语道路上他们崎岖的身影也不敢给他们派什么重活儿。

“陆时一，要不你，”谭玥情急之下还是开了口，“你你……你做罗密欧吧！”

来了，又来了。陆时一心里叹了口气，表面却始终很平静，“这个晚会挺好的，也不能每次都我上，我做个配角行，但这次主角，还是得找别人。”

看来今天是没结果了，陆时一倒也没太着急，跟谭玥说网上找一下剧本，就挑个七八分钟内能演完的片段，最经典的那段就行，台词摘下来看看能有多少，实在不行，英语有障碍总是还能练，谭玥点了点头。

两个女生结伴走了，教室里还剩下他们四个。

冬天一来，天就黑得快了，现在还不到五点，窗户外的图书楼就看见一个深深的影子了。今晚不赶时间，陆时一和杨铭陪着龚元元和陈斯嘉去513车站等车，龚元元直接开了口，“你们要觉得罗密欧能二百斤，我就拼了去找于纾报名。”

陈斯嘉噗呲一声笑了，“你可快得了吧，你那是二百斤的问题吗，你能说几句完整的英语句子。”

“那不是能练吗，还有二十来天呢，我练练还不行？”

“那还是二百斤的问题，你要不在里面当个桶行。”

“你把嘴合上吧二哈，一股哈喇子味儿。”龚元元气得直挥拳。

龚元元推了推杨铭的胳膊，“你学习好，长得也……”他顿了顿，似乎想了想，“帅吧，你当罗密欧挺好。”

杨铭把手收了回来，面无表情的，“不要，不爱上台。”

“我同桌天生就是拒人千里之外的脸，罗密欧那热乎劲儿，他可耍不出来。”陈斯嘉补充道。

“二哈，我感觉你挺符合的啊，”陆时一转头看了看陈斯嘉，“形象至少中上吧，英语至少能听听。”

“什么叫中上啊，我这仪表堂堂在你这就落了个中上？”陈斯嘉说，“冲你这话我也不能报名啊。”

531来的时候陈斯嘉还冲着陆时一纠正自己的颜值等级，陆时一就在车牌边笑，也不回应他，就看那只二哈在那吠，吵吵嚷嚷得连车门都快关不上。

终于送走了相关人员，陆时一和杨铭各插各袋走在人行道上，路灯已经开了，把两个人影子拉得很长。陆时一坚持要送陈斯嘉和龚元元的时候，他大概就知道陆时一想做什么了，两人原路返回的时候经过那条青石板路，陆时一闪进了那条暗得没有影子的小道里，两边的建筑都没有在这一面开窗户，从底下向上望去，初冬独有的蓝紫色天空在两边成了头顶上的一线天。

那里太暗了，陆时一知道杨铭舍不得把他一个人扔在那里太久，确认了两边没有人经过的时候，杨铭也走了进去，明明暗得连人都看不清楚，但杨铭知道陆时一在笑。没有任何一个人开口，两个人就抱在了一起，是怎么摸索到唇的谁也不清楚，似乎毫无目的又方向明确，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碰在了一起，干燥柔软的触感又被打湿了，水盈盈的唇很滑，一嘬就能全部吸进去，舌尖追逐着像在游戏，醉在这场吻里的人没有喊停。

虽然两个人这段时间同进同出，看似走得很近，但两人还是觉得机会太少了，白天有学校里的同学，夜晚回去家里还有家长在旁边，炽烈的想要贴近的想法被时间和空间都快烤干了，好不容易就逮着这么个机会。悄悄然十五分钟过去了，两人还是觉得时间有点短，好像刚刚就碰了碰唇而已。

从校门口逛到775车站的路上，陆时一很雀跃，跳起来够了两三次树上的叶子，手往上伸的时候，整个人的高度被拉到了极限，被手掌碰过的叶子有些还不小心落了下来，整个人融在钠灯里，又亮又暖。

耽误了不少放学的时间，这会已经没什么人在车站等车了，上车之后两人也坐到了空位，两人在书包下牵着手，陆时一还饶有兴趣地摩挲着杨铭的手指头。

“你为什么不做罗密欧？”杨铭其实想不明白，陆时一各方面条件都好，一切符合，但他就是不太愿意去接这个角色。

陆时一想了想，“我是觉得光歌剧没什么意思，我得想点亮点，照着演是没什么问题，拿奖就难了。”

“噢，那你心思挺深啊，好好想想吧。”

“其实于纾下午悄悄来拜托我一件事，”陆时一转过头看着杨铭，“我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杨铭觉得眼前一黑，猜都能猜到了，但他还是非常有耐心地对陆时一说：“你说吧。”

“你要不……”陆时一拧着眉毛，凑到杨铭的脑袋边，用很小的声音说着，“暂时在我脑袋上，种点假绿植？”

这是什么话，杨铭被他问笑了，让他直接一点。

“你委屈一下，当个罗密欧，”陆时一的语句里充满了踌躇，顿了又顿，“暂时背着我，和别的女生谈个假恋爱？”

“你是不是不会好好说话？”杨铭这下是真笑了出声，把手从陆时一手里抽了出来，揉了揉鼻子，“不就是问我能不能当个罗密欧么。”

这拧巴的心思都染到手上了，陆时一把着前面的椅背，还是皱着眉，话都说不清楚，“哎我不是，哎我就是……”

“你好好说，我不带你去看病。”杨铭还是笑着问陆时一。

“你当罗密欧其实我没什么问题，可主要不是还有个朱丽叶么，我又不能当朱丽叶。”

“你能啊，这不是创新点么？”

“艺术家，把你这天马行空的想法收一收，我当朱丽叶，那假死药水我得喝三瓶。”陆时一说，“关键也不是这么回事儿。”

“这样吧，你自己想办法，我当罗密欧也不是不行，但前提是你也得上台。”杨铭停了一下，对着陆时一展了大笑脸，“在你脑袋上放点绿这么有意思的事儿，我得当着你面做。”

陆时一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可恶又可爱的恶趣味啊，甭管在没在一起，他拿杨铭总是没办法，只好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