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匆匆离开书房以后,贺莲池就再没有见过秦犯言。
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金主随意撒下可笑的誓言,他一个被买来的金丝雀却不领情,人家可不就破大防了吗?
还以为能演多久呢!就这水平,还不如陈家那个天天和他作对的小少爷呢。
贺莲池心里快把秦犯言给骂死了,但面上还是装出一副对金丝雀一职极有热情的工作态度。
在秦家的庄园里,每天骑马、游玩、摘水果,时不时还“不小心”踩踏几株开得正好的蔷薇,不知道有多悠闲。
然而,一些极个别的破坏分子,就是看不惯他过上一天好日子。
鼎丰陈家小少爷的订婚宴请柬,偏偏就经由秦家,送到了他的手里。
???
陈玉安那个没脑子废物,什么时候都找到极品倒霉蛋结婚了?谁这么不长眼睛啊!
还这么仓促,三天后就办。
有意思,他得去闹一闹,噢不,祝福一下。
然而,就在他换好衣服准备提前出去逛一逛的时候,却有人礼貌而克制地敲了敲他的房门。
以为是金主的贺莲池迟疑了一瞬,整理了一下表情,才缓缓打开了房门。
意外地,门外不是讨人厌的金主,而是目光炯炯的庄园管家梅姨。
“贺先生,家主知道您今天要参加宴会,特意派他的专属设计师来为您设计造型,不知您是否有空呢?”
贺莲池倒也没有追问秦犯言是怎么知道他的行踪的,这个问题显然很没有智商。
他只是微微挑起了形状姣好的弦月眉,歪了歪头,顺从地来到了楼下装修精致的大客厅。
一排排制作精良的男士西服挂在那里,像是进了两元甩卖店一般,可以随意挑选。
秦犯言的专属设计师已经等在了那里。
这是一位很酷的女性,一头又甜又丧的狐尾短发,配上复古半包猫系眼线,显得利落又性感。
“贺先生,您好,我是zora!秦先生说您的发尾被火燎到了,让我来为您修剪一下,可以吗?”
贺莲池想起那已经被自己随意减掉的发尾,无所谓地坐下去,等着这位酷酷的设计师为他设计发型。
“贺先生的发质真好,需要我为您重新设计一下发型吗?还是就修剪一下即可?”
“您看着办就可以,我相信您的审美。”他喜欢这个zora,看起来很有品味。
被他夸得有些心花怒放的zora,当即为他做了一个带着弧度的外扣八分刘海。
再把柔顺黑亮的发尾用卷发棒细致卷起来,一个蓬松又带着凌乱美的长卷发就做好了。
贺莲池的头发本就又浓又密,被zora一弄,往日带着几分柔弱、清丽的气质渐渐隐去,内在锋利又血腥的特性无可遮挡地显露出来。
再配上一套缀满珠饰的手工刺绣西服,像极了即将堕天的路西法,如晨星般明亮却又诞妄傲慢的神之爱子。
就这样,打扮得闪耀迷人的小天使,被倒霉值班的司机小黑一路心惊胆战地送到了陈家晚宴的门口,生怕他又口吐什么惊人之语。
幸好,今晚的贺莲池兴致不高,没有什么逗弄人的欲望。
他沉默地盯了一会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揉了揉眼尾,才抬步走了进去。
宴会厅内已经觥筹交错、热闹非凡,但一身盛装的贺莲池走进去以后,还是让嘈杂的宴会厅安静了一瞬。
看着一举一动皆霞姿月韵的贺莲池,众人不由地想起了,他身上那些令人反复咀嚼却不毫不腻味的传言。
贺家的贺松玉,不惜自断家中价值上亿的商业合同,毁掉和宁圳罗家的联姻,找了个貌美的十八线明星,生了个姿容昳丽的儿子。
时过多年,依旧是上流社会津津乐道的谈资。
特别是,贺松玉那个没见识的赘婿,还特别爱在各种场合,炫耀自家夫人对自己的宠爱,总是能够为众人带来时新的笑话。
而这个比起贺松玉来说,容貌更胜一筹的儿子。
更是引起了诸多人的忌惮,生怕他比自家老爹还要祸水,惹得自家继承人弄出贺松玉那样的笑话来。
今时今日,到是不用怕了。
濒临破产的贺家被人援助的一事,尽管处理得低调,但南城最有头有脸的那群人总是能够互通有无。
这位群狼环伺的光耀明珠,已经被手握权柄的野兽给摘下了,至于多久会贬值,只能拭目以待了。
本来,区区陈家的订婚宴,像他们这种身家的人,是根本看不上的。
但就在前几天,一向低调的秦家主,竟然破天荒地派了特助,为陈家送上了贺礼。
这就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而不知其中内幕的贺莲池,看到一些平时根本不会出现的顶级豪门,竟然也都派代表过来了。
不禁有些奇怪,陈家这是攀上哪个脑子进水的世家了,怎么这么多人?
那他还怎么在陈玉安订婚宴上搞事啊!
有些郁闷的贺莲池不打算和任何人套近乎,直接走到了一旁的餐饮区。
拿起一杯香槟,他活像个兢兢业业却总是失败的反派似的,正坐在那思考,怎么才能狠狠地戏弄陈玉安一番。
然而,他还没开始惹事呢,有人却先一步发动了。
贺莲池连忙跟过去凑热闹,走进一看,才发现。
南边最大的玉石商,徐家的纨绔子弟——徐舟立,竟是正抓着陈玉安的头发,死死地将他的头往下压。
“陈玉安,怎么不继续说了,说说你刚才在说什么屁话呀?”
与陈玉安订婚的男人,则事不关己地站在一旁,仿佛正在被揍的人并不是他即将结婚的对象一般。
更诡异的是,陈玉安的父母、哥哥,竟然也没有都出来制止,仿佛今天的订婚宴是一场无足轻重的儿戏一般。
一瞬间,所有人都成为了被邀请的看客,沉默地看着徐舟立抓着陈玉安的额头一下一下地往桌子上磕,边磕还边咬牙切齿地问:
“你说谁是跳舞卖笑的?嗯?说啊!”
陈玉安被磕得头破血路,却依旧不服软,带着深深恨意地说着:
“是你先嘲笑我娶了一个十八线的网红的!徐舟立,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吗?我说的就是你,你那个姑姑难道不是为了跳舞卖笑,才被逼得跳楼自杀的吗?”
徐舟立不怒反笑,像是有什么倚仗似的,根本不怕,抓着陈玉安的头,更狠地砸了起来。
“对啊,那么讨厌娱乐圈的你,现在还不是只能和十八线网红结婚,陈玉安,看你这小身板,不会还被十八线网红给捅了吧?”
混不吝的徐舟立什么都不管,一张嘴就什么污言秽语都来了。旁边不少看客听到这话,都皱了皱眉。
而陈玉安,更像是被什么极度羞辱到了一般,反手就想和徐舟立扭打在一起。
他冲动易怒,也没什么脑子,根本没意识到为什么在自家的主场,反而没什么人来帮他这件事。
他只知道,自己要狠狠地反击徐舟立,将他踩在脚下!
可是,他那不是很健壮的身体,根本就不是徐舟立的对手。只能被徐舟立揍得头晕眼花,鼻青脸肿地躺在地上喘气。
眼看着倒在地上像只死狗一样的陈玉安,贺莲池垂着那双眸色晦暗的狐狸眼,神色不明。
低头沉思的他,不禁想起了某一年,他也是在这样的宴会上,被陈玉安肆意地羞辱。
原因仅仅只是,他的父亲用不入流的手段,进入了南城豪门。
那时,他还不像现在这般心硬,有些不好意思地拒绝了一个找他要联络方式的人,打算去花园吹吹风。
却被陈玉安带着一群人给拦下了脚步。
“哎呀,我们贺少爷真是青出于蓝呢,以后肯定能嫁得比你爸爸还要好!”
带着满满恶意的声音一下子穿透了他的身体,还有些稚嫩的贺莲池显然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只是无措地站在那里,想要先离开。
却被陈玉安一把搂住了肩膀。
“贺少爷躲什么啊,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找你学习一些高端的‘社交’手段而已,毕竟你可是有家学渊源的,是不是啊?”
“社交”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显然带有一些令人恶心的含义。
贺莲池被他们一群人团团围住。
而周围的一些其他宾客,也像是没看见一般,事不关己地继续谈笑,仿佛在看一个生动有趣的笑话。
彼时彼刻,此时此刻,竟然分毫不差。
不!或许还差了点什么。
“好了,徐先生,不如先停手吧,这样闹下去可不好看!”
一个清冷舒朗的声音传了过来,是最近刚崛起的新锐,主攻人工智能的泰安科技总裁,易婳。
她一身剪裁舒适的黑色西装,染成黑加仑色的长发被随手抓在脑后,配上一个镶金边的方框眼镜,形状姣好的唇上,涂着丝绒质地的鸽血色口红,让她显得潇洒、利落而又气场十足。
当年将他解救出来的人,竟也来到了现场,出声援助了陈玉安。
贺莲池再一一巡视过周围的面孔,发现除了一些顶尖豪门以外,当年参加晚宴的那群人,竟也都一个不漏地来了。
一切,竟好似重新上映的戏剧一般,正在有条不紊地执行着已经演绎过的剧本。
只不过,主角却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无处可逃的贺莲池了。
时过经年,
孱弱的他,早也已经长成心冷如刀的看客了。
而舞台中央,正打得尽兴徐舟立,听到易婳的劝告,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又对着陈玉安狠狠地踹了两脚,才笑着将他抓起来,一把甩到了他的订婚对象手里。
“小网红,今晚看你了。”
他颇为讥讽地对着那个男人挤了挤眼睛,才大笑着离开了宴会厅。
一旁,作为看客的贺莲池,眼见好戏落幕,也没有自己出场的余地了,没意思地撇了撇嘴,正打算离开。
“小池,等等。”
转过头来,正是当年替他解围的好心人,易婳。
“易总?好久不见啊。”
当年,因为宴会上的事情,贺莲池和易婳,也是短暂地成为朋友了的。
只是后来,易婳忙着去国外发展公司,也就和贺莲池慢慢淡了下来。
刚才,看着顶着一头海藻般浓密卷发的贺莲池走入大厅,正百无聊赖喝着酒的她,眼睛不由地亮了一瞬。
她朝思暮想的小池,终于又见面了!
“小池,你在还生我的气吗?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回复你消息的。”
易婳有些委屈地低头,撒娇似的盯着贺莲池。
贺莲池抱了抱胸,
“我哪敢啊!您可是大忙人,每天那么多消息等着您回复,我可不敢打扰!”
语气别扭又傲娇,让易婳一个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贺莲池见她这丝毫不在意的样子,气得扭头就走。
“哎哎哎,先别走,我和你说个事情。”
看他要走,易婳连忙一拉,想将贺莲池固定住。
“你要干嘛?我可没时间和你玩什么叙旧的戏码。”
面对亲近的人,贺莲池的脾气其实并不好。
易婳当年也算是他的朋友,只是因为有两次忙着开会,没有回复他的消息,便被他一气之下拉入了黑名单,到现在也没有被放出来。
“好好好,你先别生气!我有事和你说,你不觉得今天的宴会很诡异吗?这样的场景和几年前那个简直一模一样。而且刚才我看到了,这个徐舟立分明就是故意去挑衅陈玉安的。我怕,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怕小池再翻脸离开,易婳急得连忙把她知道的信息都说了出来。
之前,她听说贺家经济上有问题,便迅速处理了一些国外的事宜,直接订机票回了国。
可回来才发现,贺家居然已经被人施以援手了,而且到现在,她也没能查出,这个人到底是谁。
今天宴会上的种种,也让她不得不提高警惕,生怕贺莲池被有心之人给盯上。
贺莲池看了她一眼,迟疑地说道:
“没事......我知道是谁干的。”
“你知道?是谁?”
易婳敏锐地察觉到了贺莲池语气中的不同,有些紧张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与你无关,搞你的AI去吧,我这个活人就不劳你操心了!”
想起之前被易婳忽视的事情,贺莲池还是气得有些牙痒痒,懒得再啰嗦,甩开她的手就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秦犯言那张专属的黑金色宾利,正静静地等在树荫下,像一只正在休眠的黑色巨兽。
他抿了抿唇,还是走了过去。
而车内一直关注着宴会厅的秦犯言,看到他走了过来,连忙下车为他开门。
贺莲池瞟了他一眼,没说话,直接坐到了后座右侧,也丝毫没有挪一挪的想法,害得秦犯言只能乖乖地关上车门,走到另一边上车。
后面,眼巴巴跟着的易婳,正巧看见了秦犯言殷勤地为贺莲池服务时,他那理所当然且丝毫不拒绝的模样。
点缀着鎏金和透明钻石的指甲,紧紧地攥住了身后有些宽松的黑色西装,阴骘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秦犯言。
秦犯言回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看什么细弱的飘尘一般,毫不在意地坐了上宾利。
沉睡的巨兽迅速苏醒,以沉稳舒适的速度,驶出了这场好戏已然落幕的人造剧场。
作者有话要说:您的情敌出现,请秦家主查收!
秦犯言:绞杀,统统绞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