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郑听得一头雾水，但感觉上不是什么好事，“怎么回事？济州四季的收购案出了什么事？”
韩经理不敢欺瞒老板，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其中也包括花钱请小网红散播谣言的事情。
他自己辩解道：“那个金女士油盐不进，我们出了最高的价格，她还是死活不接受提案，我们只好用点极端手段，如果济州四季生意周转不下去，她自然会松口的。”
老郑保养得当，与济州岛权贵圈子里那群身材管理失控、面部狰狞的老男人相比，显得格外的年轻俊雅，外表看上去也相当和善，似乎没什么脾气，不是那种动不动就挥着高尔夫球杆打人的变态财阀。但是他身边的人都知道，温文尔雅的外表下面，老郑可没有什么慈悲心，他做事从不拖泥带水，杀伐果断，是披着羊皮的狼，很多老混蛋在他面前都自觉地要恭敬他几分。他身上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说话风轻云淡，但总让人感觉脊背发凉。
“韩经理，你跟我工作了那么多年，不知道我最讨厌什么？” 老郑点了一根烟，手里转着厚重的玻璃烟灰缸。
韩经理瑟瑟发抖，连说话都颤抖：“老板，对不起，我真该死！我们是心急了一些，才用了极端的手段。下次一定不会这么做。”
“把网上乌七八糟的视频都撤了，再做好补偿。” 老郑吐出一口烟，轻飘飘地说。
“是，是，我们可以请头部博主方向再做一波正面宣传，把这次的负面影响都抹掉。” 韩经理反应很快，马上给出了方向。
“以后不要打济州四季的主意，这个收购案搁置罢。” 老郑的手指敲着烟灰缸，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是，是。” 韩经理唯唯诺诺，不明白老板为什么改变了主意，明明这个酒店是他最感兴趣的。
老郑抬起脚准备离开，“对了，刚那个年轻人姓柳，叫什么名字？”
“时序，柳时序。”
“柳时序，好名字。”
老郑的心思平时就难以揣摩，视频的事情本来想邀功的，没想到踩了雷，韩经理目送老板出去，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了。
柳时序的案子被警局受理了，隔天对接的人打电话跟他说，网络上的视频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问他是否还要追究这件事情。
柳时序打开社交平台，搜了几个关键词，果然再也没有济州四季的负面信息，反倒是几个影响力极广的头部网红在自己的视频中明里暗里吹捧济州四季，柳时序有点费解，不明白这又是什么操作。既然糟心的视频撤掉了，民宿的预订忽然间又爆满，他也不想费心思追究，更不想和那群伪君子真小人再打交道。
……
迟航的画作被印在民宿的宣传册上，柳时序拿着成品跑去给迟航看，迟航正坐在咖啡馆里处理工作上棘手的问题，看到自己的创作成果心头的乌云一下子消散了。
“打印出来的效果比我想象的要好。” 迟航仔细端详，摸着质感上乘的宣传卡片。
“嗯，我有信心我们的民宿一定可以排上榜单。” 柳时序兴奋地说。
“要是上了榜单，酒店的知名度提升，来住的人也会增加，你们会不会忙不过来？”
柳时序说：“要多请几个工人打扫卫生，还要再找个兼职帮东浩分担一点工作。马上暑期了，应该有很多要找工作的大学生，招工还是方便的。”
迟航摸了摸柳时序的脸颊，“最近是不是很累？我看你都瘦了。”
“你心疼我呀？”
迟航说：“当然。”
“那你要怎么疼我？”
迟航想了想：“今天是初伏，要不要去喝参鸡汤？韩国人本来就有在三伏天吃参鸡汤的传统吧？”
“嗯，按韩国人的说法是以热制热，酷暑天吃鸡可以增加元气。”
民宿边上就有一家地道的参鸡汤老店，中午他们步行过去，门口已经排起长龙。
“好热啊。” 迟航忘记戴帽子出门了，这样的天气，在吃上参鸡汤之前很有可能先变成烤鸡。
但是柳时序格外喜欢日光浴，“来，我帮你遮一遮，” 他排在后面，双手折叠起来遮住迟航头顶上的太阳。
“没事，你这样多累。” 迟航把他的手拿下来，圈到自己胸前。
柳时序笑着说：“你怎么忽然变开放了？不怕别人知道你是弯的？”
“折中一下，在不熟的人面前放开，在熟悉的人面前有点点保留。要是一直藏着掖着，那我恐怕会失去你。”
柳时序圈紧了他，“你想得这样周全，怎么会失去我啊，只会把我锁得死死的。”
“话说，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一直在盯着我们看啊？”迟航小声说。
柳时序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确实有个人杵在那儿，头上戴着棒球帽，身上穿得是一套跟棒球帽格格不入的黑色西装，那个人的视线与他们相碰，眼神马上闪躲了一下，还特意压低了棒球帽的帽檐，。
“嗯，好像在盯梢。” 柳时序说。
“怎么看着像是道上的…不会是夜店里的那群混混找来的吧？” 迟航不安地揣测。
“不像，那群混蛋都像软骨头，站也站不直，这人体格健壮，像是个练家子。” 柳时序说。
“气质上很像黄老板那边的人。”
柳时序说：“还真是。”
“钱都给了，为什么还会盯上我们？” 迟航困惑。
柳时序摇摇头，“懒得理他们。”
“你心真大，不怕他们找茬啊？”
“你说对了，我从小天不怕地不怕。”柳时序一脸不在意。
“我会担心你。”
柳时序忍不住把他往怀里摁了摁，“放心，我保证不会让你守寡。”
迟航被逗笑了，推了他一把，“你胡说什么。”
“要不我去问问？”
“一起去吧。”
他们走出队伍，朝那个穿西装的男人走去，还没迈开几步，那人就转身跑了。
“算了，济州岛莫名其妙的人很多，我们先吃饭吧。” 柳时序说。
“你晚上出门注意点。” 迟航提醒道。
“我现在晚上不出门，我可是很乖的哦。” 柳时序笑眯眯地说。
迟航无奈地笑了，“好，等会儿给你加个鸡腿。”
终于排到他们，餐厅的冷气让人欣慰，他们被服务员领到空位上，刚落座，就看见金奶奶笑吟吟地望着他们，“这么巧啊？”
金奶奶恰巧坐在他们隔壁，已经吃上一阵子，她对面一个气质姣好的老太太，也是慈眉善目的模样，金奶奶介绍说是她闺蜜，闺蜜罗奶奶朝他们两个人点点头。
金奶奶说：“初伏天，我们俩总是忍不住要吃碗参鸡汤。每年这天，我们都会约在这里，已经多少年啦？”
参鸡汤的老板娘端着小菜过来，听到金奶奶的感慨，说：“有二十三年了吧。”
“嗯，二十三年。我记得你们开业第一天，我就带着一大群人过来吃饭了。”
老板娘也跟着回忆往事，“是啊，那天我们一大早就开张了，可是等到大中午一个客人都没进来，心里慌张得很，第一天营业就落空多不吉利啊，心里那个焦急啊，多亏金奶奶捧场，带着一大群人来呢，我记得还有三个人是从美国来的呢。”
金奶奶对柳时序说：“是啊，那会儿你柳爷爷正好回济州岛，带着你父母呢。”
柳时序想了想，“那不就是我出生那一年吗？”
金奶奶点点头。
柳时序咕哝：“我妈可真能折腾，我快生了还到处跑。不过在她那儿，估计也不是个事。”
罗奶奶看了金奶奶一眼，金奶奶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这儿参鸡汤好吃，但冷面也是一绝，你们都可以点来尝尝。”
于是他们点了一份参鸡汤、一份冷面、还加了一份石锅拌饭。
迟航盛了两碗参鸡汤，柳时序则用剪刀在分冷面，两个人默契地把分量更大的那一份放到对方前面，还互相往各自碗里夹菜。
金奶奶和罗奶奶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聊了一些旁的家长里短。
她们吃完先离了席，走到门口，罗奶奶难掩兴奋：“这俩孩子该不会是一对儿吧？”
金奶奶无奈地笑：“英子，你怎么还是那么八卦，像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
罗奶奶说：“哎呀，毕竟这种情况我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
金奶奶说：“真要是一对儿，也挺好的。那个中国孩子心很善，我也能放心时序。”
罗奶奶说：“别操心啦，个人有个人的福气的。”
“嗯，走吧，再去我们咖啡店吃点甜点吧。”
……
老郑坐在西岸酒店顶楼的套房内，一边抽着雪茄，一边听属下汇报。
“纽约长大，来济州岛才半年。”
原来不是来自中国，这小子骗我。
“每天早上都会遛狗跑步。”
喜欢动物，喜欢运动，挺好。
“只穿名牌，开一辆红色跑车。”
看出来了。
“喜欢喝酒，酒量很好，号称千杯不醉。”
好样的。
“夜店常客，据说天天泡夜店，那条酒吧街上的人都认识他，跟耗子那伙人还结了点梁子，据说是因为女人的问题。”
爱玩，年轻气盛。正常。
“最近在筹备韩国最佳民宿评选，宣传造势不错。”
有野心、有能力。
“帮东浩小子的爹还了债，他一个人出资垫得钱。”
有情有义。
“还有……”
“还有什么？别支支吾吾地。”
“跟一个男人关系很亲密。”
“什么意思？”
“老大，我怀疑他的性取向是男人。”
老郑手里的雪茄差点滑下去，呵斥道：“胡说八道什么。”
“我看见他跟一个男人抱在一起，还亲嘴……”
老郑挥挥手，“还有别的吗？”
“没了。”
“老大，你为什么对他那么关注啊？” 李四是老郑的贴身保镖，跟在老郑身边很多年，是他比较信任的下属之一，还是第一次接到“去打听打听这个人”的任务。
不是交给专业的人去秘密调查，说明并非重要人物，但又想打听打听，而且还特别关注私生活，说明对他兴趣不同寻常。李四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
老郑瞪了他一眼，“老板的事也要你多管？”
“对不起。” 李四低下头。
“继续保持关注吧，有消息再同步我。”
“老板，我盯梢不专业，中午被他发现了……您要不要请个专业点的人啊。” 李四坦白。
“不用，下次被发现，你就自报家门，说老郑请他吃饭。” 老郑说。
李四更觉得这个人不一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