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嘲笑的土气毛线编织手套与被人嘲笑的人生。
软弱无力的绒线中包裹着沉寂的种子。
那种子最开始冰冷而死寂,中间埋藏着主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抱怨声音。
不,准确来说,那些所谓的抱怨中,夹杂了更多的东西。
对所有的东西避而不见、充耳不闻,只是被动的接受一切的话,固然可以逃避令人痛苦的‘声音’,但同样会错失……
【阿纲真是的,怎么又不收拾就跑出去玩了,回来的话,一定要好好说说他。】
妈妈还在等他回家。
【噫,值日记录里怎么还夹了沢田的考卷,而且只有两分,想追京子的话,他应该努力一些……算了,我给他收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吧。】
他本来以为,黑川应该会更……不喜欢他一些……
一边抱怨着他们是不是疯了,一边止不住哭泣的小春。
慌乱又坐立难安的京子,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不见了。
他人的心意似乎直白地涌进了心中,比任何时候都令人动容,亦比任何时候都温暖。
那些对自己的怀疑和犹豫被这些情感冲刷击溃。
这些心意簇拥在他心底微弱的火苗周围。
火焰因此而高涨燃烧。
打倒六道骸,回到那些和平的日子之中。
“骸,不能打倒你的话,我死都不甘心!”
就像是听到了什么令人发笑的事情,被控制的四人全都笑出了声,“但是你的同伴全都被我控制住了,那个强大的保护者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剩下的家庭教师不愿意出手,而你……”
“点燃的火焰甚至不如对战兰兹亚的时候。”
“那么,你要试一试吗?”
那份笃定自信的态度和六道骸记忆中任何一个获得了力量的人类没什么不同。
人类天生如此。
一旦发现自己拥有力量,发现自己可以对他人行使这份力量,无论之前是什么样的人都会变成暴力驱使的奴隶。
所以,对面弱小的黑手党也不会有什么区别。
到了这种地步,就只剩下力量说话的份。
而他的力量……
被操控的城岛犬悄无声息地扑向静立的纲吉,却被他轻松抓住,一肘击飞。
橘色的火焰看上去如同修罗道的能力那样,对近身战有加成,所以应当……
眼眸中的数字转换为一,虚假的幻觉继续发起进攻,而真正的攻击者则躲藏到了暗处伺机而动。
本该如此才是。
点燃火焰之人却镇静地伫立于恐怖幻觉之中,沉默片刻后,向着自己的右侧方挥出了拳头,将躲藏起来的家伙一拳击飞出去。
不再恐惧和逃避心中的声音,他就能理所当然地判断出来。
彭格列,超直感。
“这可真是有意思,不,该说那位料事如神的彭格列九代目并没有看错人吗?”
“但就算能看穿这一切,你也无法胜过我!”
“别忘了,这可是你同伴的身体,现在的你真的能够下得了手吗?”
被强行操控的身体围攻上来,对着中心的人发起了攻击。
无论是防御还是闪避都会加重他们的负担。
所以,他要做的是……
像无咎那样,让他们失去行动能力。
不必分筋错骨,只要能够麻痹他们的神经,让他们暂时无法站起来……
纲吉接住被击打了后颈而暂时无法动弹的姐弟两,将他们安放下来。
“抱歉……”
“里包恩,急救拜托你了。”
“不要突然颐指气使。”
不止是狱寺和碧洋琪,还有那边静静站立着,却不再出声,也不再行动的人。
阿纲看了自己的友人一眼,随后将目光转向黑暗中。
“出来吧,六道骸。”
“你的能力确实有了很大提高。”
“那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吧,属于我的六种能力中,最丑陋也是危险的能力。”
战斗在六道骸展现出人间道之后进入了下一阶段。
单纯论体格和力量,确实是六道骸要更胜一筹,但机动性却可以扭转局面,尤其是当纲吉点燃手套,学会用火焰的喷射力来移动之后,局面再次逆转。
和老练的对手不同,面前的人就算拥有了不俗的力量,依然是个孩子。
要问理由的话,那就是每次占据上风,这个人也绝不会乘胜追击,而且没有一次是冲着致命弱点攻击过来。
……那他就承认吧,承认这个…天真的黑手党确实有着和他人不同的灵魂……所以才能……
仅仅因为对同伴的担忧就中断了他的附体……
但正因为他那么天真……
“来吧,来给我最后一击。”
“与其被你们黑手党抓住,我宁愿选择死亡。”
于是天真的孩子果然因此动摇。
“我做不到这种事。”
只要趁着他转身的时候,封锁住那双手。
“你那天真只会害死你。”
本就是伪装成重伤的人迅速抓住了少年的手腕,“我知道你那奇怪的力量是从手套中引发的,所以只要封住它,你就无计可施了。”
“接下来只要再附身一次。”
而这一次,他绝不会再犯半途将少年的灵魂放出来,最后让他们翻盘的错误。
他提着过分瘦小的少年,一步步走到昏迷也不愿倒下的保护者身边。
取出……
伸手时,他与乱发中的漆黑眼眸对上了视线。
这个保护者并没有昏迷!
他只是在局面并未变化的时候静候在这里,以此延缓毒素的蔓延。
当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原本一动不动的人已经挥出了拳,将他从少年的身边击飞开来。
温无咎扶稳阿纲。
“上吧。”
是啊……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以火焰推进加速的少年将手中火焰对准了对面的家伙。
纯净火焰净化了漆黑的人世之火。
天真者并没有变为力量的奴仆,亦没有因自己的天真而死。
这场战斗……
是他输了。
特制的三叉戟在众人的目光中碎裂化灰,纲吉就此熄灭了火焰。
然后……他看见友人的身上飙出了血……
“无、无咎!”
“没事。”
温无咎伸手按住伤口周遭,阻止这场看下去有些吓人的血崩。
“别担心,我之前通知的医疗班已经到了,正在外面救治兰兹亚,很快就会过来。”
早有准备的里包恩开口安抚了学生的情绪。
“太好了……对了。”
纲吉转头看向地上一动不动的六道骸。
若是没有那只地狱般的眼瞳,这个人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少年而已。
倒不是,倒不是不介意对方的所作所为,也不是陷入了幻觉,他仅只是亲眼看着对方的武器化为灰烬,不免……担心起来。
“你、你没死吧?没事吧?”
无论这个人做了些什么,他也觉得审判他的人,不该是自己。
额,嗯,但是如果狱寺、碧洋琪和无咎要揍他的话,他大概也不会拦着……
因为真的,很过分。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跟随六道骸一起,最后又被他操控的二人组艰难地爬了过来。
虽然温无咎也不知道他们这种战斗后必须要交心一次到底是什么流程,但他可以明显看见阿纲动摇了。
但这动摇几乎只有一瞬。
“可,我也不能看着我的朋友们继续受伤。”
“那里是,我的归宿。”
……
在六道骸三人被复仇者带走之后,医疗班的人终于赶了过来。
事情终于结束,放松下来的少年看着同伴们被一一救治,终于再也抵不过身体的疲惫和疼痛,闭上了眼睛。
扶住他的是身负重伤和剧毒,本该无法动弹的人。
温无咎抱着阿纲,将他放在了医疗班的移动病床上。
周围的医疗班几乎要被这个满身是血还在淡定活动的家伙吓住了,一时间竟然没人敢上来和他说,躺到担架上去。
里包恩慢步走过来。
“你不去治疗?”
“我跟着你们走就好。”
躺在担架或是移动病床上,被人推动着走实在太过奇怪,像是落进了敌手一样令人不安。
“这具身躯要在1小时46分52秒后才会停止行动。”
他将婴儿家庭教师也一起抱上了病床,“你也累了吧。”
里包恩看着温无咎,最终在阿纲身边找了个位置躺了下去。
“睡了。”
……
总之,我们姑且不提一个离死不远却精神过头,无论打了多少麻醉,依旧睁着眼睛盯着手术状况的病人给彭格列的医生留下了多重的心理阴影。
毕竟沢田纲吉又不知道这件事。
他只知道自己从噩梦中醒来的时候,比自己大两岁的朋友已经坐在了自己身边。
虽然整个左肩到左手都缠着纱布,手边还放着针水的支架。
“醒了吗?阿纲。”
“无咎!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只是想,阿纲应该会想在醒来后看见我。”
温无咎用食指拨开了阿纲眼前的头发,“你看,我没事。”
“山本和狱寺的伤不重,大概很快就能出院,碧洋琪虽然还没醒,但是没有什么危险。”
“兰兹亚在被复仇者带走之前,医疗班已经给他注射了解毒剂,做过应急处理了,应该也没事。”
“我猜阿纲应该会想知道这些,所以我过来了。”
噩梦的余韵被驱散开,酸楚的热意无法控制,于是便汇聚成了滚动的水珠。
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的少年后知后觉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太、太好了,大家、都没事……”
“太好了……”
“事件已经结束了。”
温无咎用右手给阿纲抽了许多张纸巾,低声发出回归和平的邀请,“之后山本的棒球比赛,大家一起去看吧?”
“……嗯。”
作者有话要说:黑耀写完了(好耶)
(试图丢笔摆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