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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上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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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焕带领的守城军从城内一拥而出,直冲叛军杀去。

在此之前,叛军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攀爬城楼一事上,哪里能料到朝廷军会主动冲出城门应战?

一瞬之间,攻守交换。叛军防不胜防,仓皇败退。

此刻反击,从一开始就是阿柔计划中的一环。

“陈校尉,届时我在城楼之上主持局面,牵制住敌军首领的视线,你带领一支精锐候在城门处。一旦叛军将重心全部放在登楼之上,卸下防备,我会派人去给你传信,你立刻带兵杀出城门反击。”

阿柔沉着冷静的话语回旋在陈焕的耳边,“此次反击,目的不在于将叛军一举击溃,而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真正的目标,不在杀敌,而在云梯。”

“……”

叛军显然已经乱了手脚,本就有些松散的阵型一下子被冲得七零八落。军队之中有些是训练有素的北境边军,却也有一大部分人只是临时收编的败城守军,以及在河北地区临时招募而来的杂兵。

人员一旦复杂起来,遇到突发情况之时,就会更加混乱无序。

此时正是这样的情况。

按说叛军数量应当远在守城军之上,却被打得节节败退、难掩颓势。

聂云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一跳,强自镇定地指挥道:“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咱们人多,难道还怕他们不成?保持阵型迎敌!”

然而守城军并不欲与叛军过多纠缠,见叛军已经渐渐反应过来,便开始回撤。

他们将作战的重点放在了此时防御力极为薄弱的云梯车上。

“不好,保护云梯!”聂云天反应过来,脸色剧变。

守城军动作迅猛,将身上挂着的布条扯下来,缠绕在云梯车上——布条的表面之上早已裹了烈油,只需一点苗头,便可引燃熊熊烈火。

做完这些,守城军立刻撤离回城,城门复又归为紧闭之态。

下一秒,城墙之上火箭齐发,直冲云梯而去!

布条燃起火焰,一瞬间将云梯车包裹起来。

“救火,快救火!”聂云天目眦尽裂,徒然大喊。

阿柔目光凛冽,并不打算给他挽救的机会,“弓兵,换箭!谁靠近就杀谁!”

弓兵依言换上普通弓箭,将准心对准了试图挽救云梯的士兵。

聂云天气得咬牙切齿,同样指挥弓箭手向城墙射去。但城墙之上布防严密,既有墙面遮挡,又有盾牌抵御,几乎没有什么破绽。

叛军即便再心急,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云梯缓缓燃烧、直至摧毁。

失去了云梯,攻城计划自是不成了。聂云天即便再不甘、再痛恨,也只能憋屈地带着手下士兵先行撤退。

待到叛军远去之后,城墙之上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欢呼声。

阿柔望着远去的尘烟,总算松下一口气来,卸力一般往后退了几步。待回过神来,周遭已簇拥了一群兵士,正围着自己高呼狂欢。

这一次,他们看向阿柔的目光不再轻慢怀疑,取而代之的是发自肺腑的敬佩。

阿柔听着周围的欢呼声与赞叹声,扬起一抹笑意,爽朗地说道:“不过是暂时击退而已,可别放松了警惕啊!”

连日以来紧绷着的心弦,总算能稍微放松下来一些了。

阿柔下了城楼,见到陈焕脱去上衣,正让军医处理伤口,便知他在出城迎敌时受了些伤,上前去关切道:“没事吧?”

“皮肉伤,不碍事。”陈焕不以为意,笑了笑,“倒是戚副尉,万军之前毫无惧色,又以智计击退强敌,真是令人刮目相看,不愧是将门之女。”

“陈校尉可莫要夸了,我所做的这些,不过是守城的基本,看看兵书便能琢磨清楚的事,若不是对面见我是女人,大意轻敌,只怕没那么容易得手。况且攻防战中,本就是守城一方占优,长祈四面布防,可不是那么容易击溃的。”阿柔谦逊地回道。

“虽如此说,该夸之时,也还是得夸的。”陈焕心情不错,“这几日辛苦了,待会儿若得了空,便好好休息一下吧。”

“你也是。”阿柔回道。

李晁奚听闻南城门击退敌兵一事后,先是进行了口头上的封赏,又嘱托陈焕和阿柔二人不可掉以轻心。

南城门守城军一时间士气大增,摩拳擦掌地等候着下一场战役的到来。

与此同时,司言也送来了其余几道城门的防守情况。

长祈一战重心在东侧城门,由薛重山亲自带兵攻打。

此人跟随林予哲在北境打了许多年的仗,无论是武功还是智计都比聂云天强上不少,且号令的多半是训练有素的北境边军。因此,东城门的防守远比南城门艰难。

北城门战局同样焦灼。而西城门因远离敌军大营,并非战局重心,情况就显得轻松一些。

这次阿柔能在叛军手里讨到这么大一个便宜,不只是因为计策高明,还是因为撞到聂云天这么个没脑子的莽夫。

聂云天因为轻敌和莽撞,白白浪费掉了这么多兵力不说,还失掉了好几台云梯。等南城门一战的经过传入敌军主将耳中后,聂云天怕是要受处置了。

阿柔沉吟片刻,对司言道:“叛军久攻不下,一定比我们更着急。南门一战,我烧了他们的云梯。他们要么从别的城门分几台过来,要么放弃突破南门,转而把大批兵力调到更有胜算攻破的城门去。我想,后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些。”

司言点了点头,说道:“主将营在收到南门的捷报后,戚二哥也是如此说的。陛下说,这几日且先观察着敌军的动向,再行调整。”

阿柔应声,认真地道:“嗯,我明白了。如有情况,阿柔随时待命。”

司言传递完了主将营的旨意,神色稍稍放松下来一些,摸了摸阿柔的发顶,由衷地道:“阿柔,做得好。”

阿柔垂着眼,“全军上下抵死守城,非是我一人之功劳。”

“嗯,我知道。”司言轻声道,“就是想夸夸你。”

“怎么,你是在哄小孩子吗。”阿柔失笑。

司言上前一步,伸手将她抱在怀中。

“怎么了?嗯?”阿柔拍拍他的后背。

“没什么。”司言声音闷闷的,“这两日,我一直提心吊胆的。现在这样,心里头踏实些。”

“好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阿柔知道他一直牵挂着自己的生死,心中暖暖的。

“是啊,这样就好。”司言深吸一口气,好一会儿才松开手,“接下来的战事,一定会比前几日更加艰险。”

“我明白。”阿柔凝重道,“可有援军的消息?”

“叛军围城之后,长祈和外间的联系就断了。”司言摇了摇头。

“也是。”阿柔叹了口气,“被困在城中,对外界一无所知的感觉,还真让人有些不踏实。”

“阿柔是担心援军不会如期而至?”

阿柔沉默片刻,回答:“我并不怀疑唐老将军对大昭的忠诚。但先帝还流落在外,听闻陛下已在长祈自立为帝,他会如何想?若长祈一战大获全胜,陛下立下功绩,得了民心,这皇城之中,就更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了。”

司言听明白了,她这是怕李钰听闻李晁奚自立为帝后恼羞成怒,再以天子的名义向西南军下旨,不予长祈支援。如此一来,长祈虽失,待到边军回防,平定叛乱之后,他仍旧是皇帝。

“阿柔大可放心,他翻不出什么风浪的。”司言沉着地道,“当初祁照入狱,西南军防一职空缺,朝中上下争论再三,最终才定下令老将唐元思填补这一空缺。阿柔可记得?”

“嗯。”阿柔回想了一阵,说道,“二哥当时还同我说过,大昭正是缺将之际,唐老将军是唯一能接下这担子,又撑得住场子的人。”

“早在祁照罪行披露,获罪入狱之前,我就料到朝中各方势力一定会想方设法地推举自己的人上去,接替祁照的职位。而他们推举的人,大多是靠连带关系上位的酒囊饭袋。司言顿了顿,说道,“早在护送张家人入京之前,我就去寻了唐老将军,求他出山。”

阿柔睁大眼,惊讶万分,“什么?!”

“老将军与先父曾是旧识。二人结于江湖之中,平日书信来往,也用的是江湖化名。朝中许多人并不知二人间的交情,再加上唐老将军德高望重,先帝即位后清算东宫残党之时也没有起过动他的心思。所幸,老将军并未被先父所牵连,落得萧将军那般下场。”司言回忆起往事,叹了口气。

“你说你曾亲自去求老将军出山……以什么身份?”阿柔微微皱眉。

“他知道我是谁。很久以前,他就知道我还活着。”司言稍稍加快了语速,“更多细节,以后再慢慢和你讲。阿柔现在只需要知道,唐老将军与我们是站在同一边的。只要守住长祈城,援军一定会来。”

司言目光坚定,令人觉得十分安心。

阿柔见他如此肯定,稍稍稳定了心神,点头应道:“嗯。”

“城中还有许多事要做,我必须得走了。”司言凝眸往她,神情之中皆是不舍。

“忙你的去吧。”阿柔故作轻松。

司言俯下身,在她唇上留下一个浅尝辄止的吻,“阿柔,保重。”

“嗯,保重。还有,代我向二哥问好。”阿柔心中纵有万般不舍,最终还是只能目送着他离开。

司言说得对,接下来的战事,会比前几日更加凶险。

长祈守城军要面对的,不只是虎视眈眈的叛军,还有兵力的折损、物资的消耗,以及城内越来越涣散的人心……

阿柔走出营帐,浸于无边夜色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令人感到压抑不适。更有许多兵士身受重伤,疼得整宿整宿睡不着觉,只能发出低沉而痛苦的呻吟。

仅仅只过了六七日,就已是如此情状。而东城门的战况要比这里更为激烈,兵力损耗一定更加凄惨。

阿柔发出一声叹息。

如果可以,她也不愿直面身边人死去。这也就是她虽然自小在军营长大,拿兵书当启蒙读物看,也从不认为自己能够成为像阿爹和大哥那样出色的将领的原因。

但现在,这项使命既落在了她的头上,纵使再苦再难,她也必须要迈过心里头的那道坎。

“只要守住长祈城,援军一定会来……”阿柔默念着司言临走前说的那句话,攥紧拳头,逐渐坚定起来。

……

战局的发展果真像阿柔和戚思彦预料的那般。叛军几乎放弃了南城门的进攻,转而将兵力调遣至东侧城门。

对于叛军而言,不论是哪座城门,只要击破其中之一,整座城池便已是囊中之物。

南城门一战失了宝贵的云梯,薛重山和云洛绝无可能再用聂云天这个人,干脆将兵力调遣至东、北两侧,加强这两面的进攻。

李晁奚便令阿柔前往东城门助阵宁长衫。

阿柔带兵赶赴东侧,果见战局焦灼。

东城门由叛军首领之一薛重山亲自带兵攻打,不仅装有云梯,下方还有将士合抱撞木,向城门撞去。

要像南城门一战那样找机会出城反击,是件困难的事。

一味防守,抵御进攻,会让长祈城处于越来越被动的处境,也会消磨士气。

而叛军数量众多,可以轮番作战,几乎是日夜不停地在城门处骚扰,令守城军防不胜防、疲于应付。

攻城第七日、第八日、第十日,皆是在如此消磨中度过。

待到第十一日,宁长衫和阿柔都认为如此耗着不是办法,再不反打一次,军中士气就要被消耗殆尽了。

宁长衫在城楼之上随时观察着战局情况,尽力捕捉反击机会。

终于,在第十二日四更天的时候,宁长衫发觉叛军有些松懈,首领薛重山也不在此处,当即传信号给在城门口待命的阿柔。

所有守城军以不眠不休的代价,终于等到一个反击的机会。

城门大开,阿柔手握宝剑,骑着战马冲出城去,身后跟随着千军万马。

心不在焉的叛军们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只见马蹄扬起漫天尘土,身着甲胄的敌人沐在银光之下,嘶吼呐喊着冲过来。

冲在最前方的那人是个女子,她长发高束、英姿飒爽,眼下泛着乌青,眸中狠厉宛如刀锋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没有人能看得清她的面目,因为稍有失神,便会立刻死在她的剑下。

这一刻,阿柔不像将领,倒像个杀神。

手中“照夜”宝剑在月光之下更加飒飒生寒,其锋刃之锐利,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阿柔讨厌有人在她面前死去,自然也讨厌杀人。

但是现在,她必须反复不断地去做这件令自己厌恶的事。

因为只有杀敌,才能夺取这场战争的胜利,才能护得长祈城无恙,才能将世间的秩序匡于正轨,还天下人以太平。

一时间,城门口火光宣天、惊叫连连。

阿柔不断斩下敌人的首级,身上也不断添上或轻或重的伤痕。一开始,她还能感觉到疼痛,但随着伤口越来越多,她已然麻木了。

连日以来的坚守和煎熬,使她的头脑不太清楚。阿柔越来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仿佛与周遭的一切都断开了联系,只是重复着杀敌的举动——

杀……

杀……

杀!

……

城中主将营,李晁奚望着东方的火光,以及城门处遥遥传来的厮杀之声,叹了口气,神情之中似有欣慰、似有了然,又似有愧色。

当初他力排众议,封阿柔为昭武副尉,为的正是这一刻。

面对敌众我寡的战斗,杀一个是杀,杀两个是赚。

阿柔出身武将之家,自小习武,又在江湖门派中修习剑法与刀法,虽没有天下顶尖的本事,却可称得上是万中无一的强者。

能够以一敌十,是她在这场守城之战中最大的价值,也是李晁奚一定要让她上战场的原因。

“拜托了。”李晁奚喃喃自语,“给朕一个好结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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