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阮,你真真是个无情之人,那是你的父亲,”孙氏疾言厉色地斥责,“你如何能做到置你父亲这般境地?”
“这是母亲你害的父亲如此,有今日今时这地步,咎由自取,哪怕是说到父亲面前,你才是那个难辞其咎之人。”
苏阮说完,吩咐银儿送客。
“苏阮,你见死不救,”孙氏愤然起身,撂下狠话,“总有一日,你也会求到我身上的,你想想那时,也会如同我今日这般狼狈不堪。”
“送客!”苏阮压根不想听太多废话。
孙氏一走,她的脸色更冷了。
“其实夫人你若是想救岳父,为夫有法子,”柳陌行试探地开了口。
“妾身谢过爷,”苏阮没想到柳陌行会主动提出救人,可她不愿意。
凭什么她一个不受宠又没地位的庶女要为一个无知又贪婪的女人善后?
“金儿,”苏阮唤进金儿,吩咐道,“我娘在郊外的庄子,如今还不知道实情,你去一趟铺子的,让我师傅去一趟,要快。”
不能让孙氏先到庄子,到时候让娘亲来当说客,那苏阮就会被束手束脚的了。
“你难道早就知道会有今日?”柳陌行惊讶苏阮的未雨绸缪。
“不是,我娘亲有了身孕,万一剩下的是弟弟,那就会成为孙氏的眼中钉。”
“那我岂不是要当姐夫啦?”柳陌行莫名地开心,“我居然被岳父比下去了,真是太没面子了。”
苏阮知道他在说什么,便岔开话题,“不出意外,左侍郎府应该也出事了。”
“左侍郎府还有个老太君能主持大局,把你大姐推出来……”
“夫人,”银儿在门外说道,“左侍郎府的老太君请您过府一趟。”
来得好快,苏阮心里想,面上却很淡然,“知道了,赏了那人,我随后就去。让玉儿进来。”
她得上妆更衣。
柳陌行的视线穿过珠帘,看到的是一个美丽的侧身。
这个时候左侍郎府叫她过去,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份从容也是极为难得的。
梳妆之后,苏阮发现柳陌行还在,“爷没其他事可做?”
“需不需要我陪你过去?”
“不用,”苏阮婉拒,“老太君喊我过去,在场的必定都是女眷,爷过去,无人作陪,肯定无聊,妾身会尽快回府的。”
柳陌行无话可说,只得目送她出院子。
左侍郎府,看着风平浪静,实际暗潮汹涌。
苏阮由婆子一路带去佛堂。
“夫人请,”婆子屈膝告退。
里头丫鬟出来,带苏阮进去。
“夫人请进,”丫鬟撩起布帘,让苏阮进去。
没想到小小的佛堂里头有个宽敞雅静的偏厅。
“见过老……”
“柳夫人不用多礼,”王太夫人从座位上下来,扶住了苏阮,“把夫人请过来,实属无奈。”
苏阮屈了屈膝,扶着王太夫人的手站起来,这才看清楚,地上跪着苏兰依,边上还坐着苏飞凤。
果然不出所料。
“柳夫人请坐,”王太夫人相邀,自己落座后便道,“此事本应该请侯爷府世子过来,可侯爷世子远在边防,只得麻烦二位做个见证。”
苏兰依微微欠身,“不知老太君……”
“不急,且听我慢慢说来,”老太君打断了苏飞凤的话,吩咐人将两本账册拿过来,“两位瞧瞧,可是能瞧出些什么?”
苏阮翻了下,大抵知道什么问题了,而苏飞凤一页页翻过去,直到将两本放在一起对照,“阴阳账本?”
“不错,”王太夫人点头道,“这是阴阳账本,一本是给我们看的,一本是给她自己看的,如今东窗事发,我已无能为力了。”
“祖母,”苏兰依声音已经哭哑了,“求你救救孙媳妇儿,只要孙媳妇儿度过这一难关,以后要孙媳妇儿干什么都行。就算让夫君纳十房妾,娶平妻,孙媳妇也不会有半点怨言。”
“怨言?”一直冷艳看着苏兰依的王夫人冷冷出声,“你作为我们王家长媳,两位未有所处,你好意思说怨言?我真不知道苏夫人是如何教养你这个嫡长女的,真真是让我失望至极。”
“婆婆,儿媳是因为夫君未能有所作为才迟迟未得孩子的,儿媳想着做了生意,挣了银子,心情好了孩子便来了,儿媳月事已经许久不曾来了,许是……许是有了身孕……”
“闭嘴!”王夫人打断苏兰依的话,“你做的那肮脏生意,就算肚子里有了孩子,也不能说明孩子是我们家能儿的。”
“婆婆……”
“来啊,给我掌嘴,”王夫人更加愤怒了。
婆子上前,挽起袖子,正要甩手时,苏飞凤起了身,“夫人手下留情。”
婆子的手又放下了。
“婆婆,儿媳只是卖脂粉而已,”苏兰依趁机跪着走到王夫人的面前,“并未做出任何越矩之事。”
王夫人眸光一凛,忍无可忍地扬起胳膊给了她一个耳光,“你还敢狡辩?”
苏兰依趴在了地上,半晌起不来。
“夫人,这其中是否有误会?”苏飞凤替自己嫡姐说话,“大姐天生胆子小,怎会做出这样欺上瞒下之事?”
“曾二奶奶怕是没看懂账册吧?”王夫人反问后,朝苏阮看过来,“柳夫人,你可是看懂了?”
苏阮起身,屈了屈膝,“两本账册,一阴一阳,记录的却是同一物,进账多少,出账多少,大姐一人经手,最是清楚不过。至于脂粉,是不是肮脏之物,官府自有定夺。”
能让王太夫人都知晓,定是官府已经告知了,苏兰依辨无可辨。
“事到如今,你到底说还是不说?”王夫人怒火未消,“你若是老老实实说了,留着大家体面,你若是不说,我便把你丢去官府,就算我们王家成为京城的笑柄也在所不惜,势必要与你撇清关系的。”
“我……我……”许是扯到嘴角了,苏兰依连连抽冷气,捂着脸颊朝苏阮看过来。
那怨恨的眼神足以让人心头打颤。
但是苏阮淡然得毫无一丝惧意,一个蠢到无可救药的人,根本用不着害怕。
“三妹,你帮大姐说句话呀,”苏飞凤提醒苏阮,“好歹是我们大姐。”
苏阮装听不见。
苏飞凤暗暗叹气,低下了头。
“苏氏,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王夫人沉声问道,“是你自个儿说,还是我叫人过来替你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苏兰依恨恨地道,“我的人你完全可以收买,我两年无所出,你早已经想替夫君休了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王夫人懒得搭理她,示意丫鬟去叫人来。
来的人,大家都不认识,但是苏兰依认识。
“你怎么……”
“小的给老太君,给夫人请安。”
“鲁账房,”王夫人问道,“我家好儿媳的的脂粉,是否都是从你们艺馆哪里买入的?”
鲁账房便是艺馆的账房,东窗事发,他作为知情者无人可靠,便只能仰仗左侍郎府,为了就是保全自己。
“是,大少奶奶的货都是从艺馆的后门拿去她铺子里去的,经手人便是小的。”
“你胡说!”苏兰依拒不承认,“我根本不认得你。”
“大少奶奶,您可别这么说嘞,”鲁账房道 ,“您拿了的货,小人倒背如流。”
“背一个,”王太夫人示意身边念恩把账本拿过来。
鲁账房一字不落地背了出来。
“混账!”王太夫人的手里的账本朝苏兰依飞了过去,“这账本是你贴身保管之物,连你的丫鬟荷花都不曾假手过,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孙媳无话可说,”苏兰依依然不认。
“老太君,不如叫荷花进来问问,”苏阮提议道。
“三妹……”苏飞凤不解,“这个时候你怎么还火上浇油?”
苏阮轻扯唇角,没有回答。
荷花被叫了进来,规矩地双膝落地,磕头说道,“方才老太君的话,奴婢都听到了。自从大少爷纳妾之后,夫人独守空房,但她从未让奴婢在房房里伺候过,奴婢在门外头听到算盘子的生意到了深夜还在响。”
“荷花,大姐是你主子……”苏飞凤着急地提醒,丫鬟怎么好这么说主子,“你是不想再伺候人了,是吧?”
没人敢用揭主子底的丫头。
“无妨,荷花,”苏阮抚着手腕上的镯子,“本夫人替你赎身。”
荷花朝苏阮跪下,磕头道,“谢谢三小姐。奴婢对不起三小姐,奴婢应该早早将大小姐买凶杀三小姐的事情说出来的。”
“什么?”
所有人都震惊到了。
“我撕烂你的嘴。”苏兰依发疯似地朝荷花扑过来。
婆子将她拉开,而她则给了婆子一拳,痛得那婆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掴掌下去。
这一巴掌的力气可比王夫人给的要大。
苏兰依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荷花便将苏兰依如何让邱虎打劫苏阮甚至直接将她杀死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大小姐手里没银子,让奴婢脱下家中父母赠与的银手镯当定金……”
她把手镯从衣襟里头拿出来,“三小姐从邱虎身上搜到奴婢的手镯,不仅没怪奴婢,更没有去个官府告发大小姐,而大小姐却三番两次为难三小姐。”
“贱人……你这个贱人……”苏兰依脖子不能动,眼神却如利剑射向荷花。
事到如今,前后两桩事情,人证物证俱全,王太夫人的脸都气白了,“老大家的,原本我还想着直接休了打发了便是,可如今,打发出去,怕是以后对我们会不会,你看……”
“单凭老太君做主,”王夫人站起来,躬了躬身,而后转头问苏阮,“刘夫人当初真不应该放过她。当初若是被关了,我们王家今日便没那么多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