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那个，应当也是昆仑的新弟子，”沈微霜缓缓回忆起来，“据说进了昆仑天榜的那位。”

直到此时，她才发现自己从未听过那位的名姓。

谢辞面色古怪起来。

“容貌似乎不错，传闻中与你们掌门的独女有些牵扯……”沈微霜知晓的也就这么多，凝眉苦思一阵，转眸望向谢辞，“你是否听说过？”

幽微烛火下，少年眸光越发异样。

“师娘可知那人姓名？”微不可察的沉默后，他低声开口。

沈微霜摇头。

“这样，”谢辞沉吟一阵，似是思索，乌黑长睫垂下，有什么东西极快地自长睫下掠过，“我尚未听闻过此人，师娘若是有兴趣，待回去后调查一番便是。”

是吗？沈微霜有些狐疑，那人名头极大，按理说谢辞不应当毫无所闻才对。

她看他一眼，想了想，道：“那人此番应当也来了鬼门中，你若是遇见，莫要与他多作纠缠。”

谢辞点头，模样极为乖巧，又眨眨眼，好奇道：“为何？”

“品性败坏之人。”沈微霜冷冷道，“若不是因为他，我也不至于……”

话到一半，她闭口不言。

谢辞轻轻“啊”了一声，蹙起眉，这下仿佛真有些急切了，又好似不可置信似的，压低了声音匆匆道：“您怎么了？有人借他之名对您下手？”

真要说起来，还确实没猜错，舒柏可不就是借他之名对她下手么。沈微霜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你怎么就知道不是他授意的？”

“我是觉得，天榜之人，不至于如此。”谢辞不得不辩解一句，急急道，“谁对您下手了？”

沈微霜压根不接话，语气幽幽：“不至于如此？我可是听闻各个世家送去的人，那人不论男女，尽皆收下……”

收下……做什么？谢辞一瞬间竟是没能反应过来，徒劳地张了张唇，眸光透出几分茫然来，很快茫然散去，耳畔眨眼间漫上一层绯色。

……诽谤，这是诽谤！谢辞银牙都要咬碎，胸口剧烈起伏了好几下，偏偏又解释不得，心中恨不得拔刀将传出流言之人一一砍个遍，面上还得强笑道：“是吗？师娘，传闻毕竟是传闻，待我回去好好查过……”

待我回去好好查过，砍了这帮胡言乱语之人！

“嗯。”沈微霜应声，轻叹道，“阿辞，世上无空穴来风之事，无论真假，你还是莫要与此等人鬼混一处，省得变成了坏孩子……”

坏孩子……少年哭丧着脸，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师娘——”他拖着长音，声音很轻，唇角都耷拉着，沈微霜轻哼一声，欲要去拧他耳朵，奈何手伸了伸，没能够到，谢辞俯下身来，一双眼亮晶晶，委屈地盯着她，似是在控诉，沈微霜顿了顿，到底只是拍了下眼前人的脑袋。

“哎呦。”谢辞夸张地叫出声来。

沈微霜面色阴沉。

这人脑袋变得更硬了，她刚刚那一下都拍得手疼，他居然还有脸叫唤。

“那个天榜的，就是你，”她咬牙切齿，“是也不是？”

谢辞忙不迭地点头。

“对不起，师娘，”他急声辩解，“我方才没想好要怎么说……”

沈微霜恶狠狠瞪他一眼。

好小子，敢情她这么多麻烦，一半都是他折腾出来的。

“那些传闻都是假的——”谢辞还待辩解，沈微霜打断他：“为了找我？”

师娘果然不会真的误解自己。少年眼前大亮，急忙点头，“后来发现不是您，那些人都给送回去了。师娘，哪个贼人不安好心诓骗您——”

“没人诓骗我。”沈微霜悠悠道，“我方才拿来诓你的。”

室内瞬间无声。

谢辞眨了眨眼，唇瓣动了动，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沈微霜看他怔怔的样儿，心中消了些气，将这几日的纷纷扰扰自脑海中过了遍，沉默片刻，忽而道：“待会出了这里，你就当不认得我。”

她面色认真起来，谢辞目光在她面上逡巡两圈，回过神来，抿唇：“为什么？”

问得心不甘情不愿，就差在后面接一句“我不要”。

沈微霜没理睬眼前人的小情绪。

还能为什么，这孩子既然处在漩涡中心，再危险不过的位置，若是再将她带在身边，岂不是告诉所有人挟持她便能威胁他？

纵然无法确定两人关系，但以她对那群世家疯魔程度的了解，他们绝不吝于一试。

到时候，无论是她还是谢辞，就都危险了。

这道理，谢辞不会不懂。

“出了这道门，你我毫无瓜葛，知道吗？”沈微霜凝视眼前少年的双眼，从中窥见几分委屈。

她有些无奈。说到底，还是她太弱了。

倘若她与谢辞一般强，或是比谢辞更强，就不至于出现此等局面。

她是他的长辈，于情于理，都本该是她保护他的。

燕仇既然已经在自己身上种下灵根……出了鬼门后，得修炼起来。

谢辞不清楚沈微霜心中在盘算什么。

他有些蔫蔫的。

如果自己再强一点，强到不用忌惮那些世家，就不会让师娘受这等委屈。

他抿唇，到底还是默认下来，忽而又记起什么：“师娘，谁借我的名对您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