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
远处展示区域,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蹲在钢架塑展板下,将固定展板和地面支架的抽绳完全解开了!
此刻,足足三平米的巨大展板已经和固定支架脱离,微微前后摇晃,随时都可能将小女孩压倒!
谢时微一惊,大喊一声“那边危险”,不由分说地从人群中冲了出去,向女孩所在位置跑去。
随后,贺钦也看见了女孩,神色遽然一变,立刻奔向同一个方向。
谢时微边跑边大吼:“小朋友,展板快倒了,快点往外跑!”
但女孩好似听不见似的,还蹲在地上摆弄抽绳,更忽略了身后摇晃不停的展板。
原地迷茫的人们总算发现了端倪,张英俊大吼一声“小微微我来救你”就往那边跑,谢天安也是一惊,助理火速调派最近的保安过去帮忙,众人也纷纷冲向危险发生之处。
谢时微大喘气上台阶跑到展板下,一个箭步跨到女孩身边,急刹车弯腰抱起她,立刻朝外侧的安全区域跑。
然而,就在他快跑出危险区域之时,展板突然间无情地倒下,不过几秒便能砸到谢时微头顶!
女孩这才看见突如其来的危险,在谢时微怀里哇哇大哭起来。
毫秒之间,谢时微当机立断,护着小女孩,右半身直直朝前倒下,忍着右肩的剧痛一下将女孩推到了安全位置。
女孩还在哭泣,展板飞速压下,支架和展板边缘的塑料在谢时微头顶发出可怖的摩擦声。
眼前越来越黑,谢时微认命地闭上了眼睛,提起力气最后往外横滚了一圈。
应该死不了吧,就算死了,也算死得有点价值吧。
但谢时微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
千钧一发之际,贺钦抄起两根多余的短钢管,在展板即将把谢时微吞没之时,稳准狠地将管子塞进了展板一角与地面不到三十公分的缝隙。
他一手扒着板子,一手朝下方的谢时微伸去:“谢时微!手给我!”
谢时微紧闭的双眼睁开,霎时间弄清发生了什么,毫不犹豫地抓住了缝隙处宽大的手掌。
贺钦用力一拽,谢时微一下子从展板下被拉出来,撞进贺钦带着淡淡古龙水香气的怀抱中。
谢时微大口喘着气,腿软得站不住,险些从贺钦怀里跌倒,但马上被用力揽住。
贺钦手臂稳圈在谢时微腰上,轻声对怀里的人说:“别怕,谢时微,没事了。”
谢时微头晕眼花,呼吸仍然急促,靠着贺钦的肩,闭着眼艰难地嗯了一声。
贺钦轻轻拍打谢时微的后背,眼睛里有他意识不到的温柔。
谢天安和张英俊等人姗姗来迟,严严实实地围住了谢时微和贺钦,七嘴八舌地问谢时微怎么样需不需要去医院,又夸他见义勇为勇气可嘉,简直身姿飒爽。
谢时微被这番杂乱扰得微微皱起眉,脑袋一转,往贺钦颈间挪了挪,给大家伙儿留了一个后脑勺。
贺钦注意到谢时微的不适,比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众人这才静下来。
谢天安在旁边看儿子可怜兮兮的样子,着急又上火,但也不好从贺钦怀里把儿子拉出来,只能让陈宁赶紧联络黄医生。
保安浩浩荡荡地来了,利索地把展板重新安装好,在周围拉了一道警戒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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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时微头昏脑涨,半边身子都是疼的,窝在贺钦怀里歇了好一会儿,听见周围有人问谢天安这大合照还拍不拍,才勉强自己离开格外舒适且牢靠的怀抱,刚往前迈了一步,右脚就疼得钻心。
刚刚倒得太坚决,恐怕扭着了。
贺钦问:“疼?”
谢时微眼泪汪汪地点头。
然后感到膝盖一弯,后背一倒。他被贺钦打横抱起来了。
天旋地转,谢时微挂在贺钦身上,心跳震耳欲聋。
周围人爆发出一阵“我靠贺钦公主抱”的惊呼,张英俊也卧槽了一声,赶紧掏出手机三百六十度对着他俩咔咔一顿拍,然后就被老爹打了一下头。
张英俊他爸道:“你又不是记者,拍这个做什么?”
张英俊不服:“爸你一点都不懂浪漫!我记录一下我死党的爱情怎么了?”
谢天安和陈宁在一旁当和事佬,谢天安脸上带着调侃和慈爱的笑,发话让吃瓜众人先行一步,回去排好队形。
谢时微被贺钦稳稳抱着,视线与他凸出的喉结和锋利的下颌齐平,整个人随着贺钦的步伐轻轻摇晃,仿佛一点一点轻盈起来,下一刻就要飞到天上去。
原来被人公主抱是这样的感觉。
他以前幻想过的画面成真了。
等走回合照花墙前,被贺钦轻轻放下来时,谢时微的脸已经红透了,在合照里像个红薯。
摄影师调侃这是爱情的力量,谢时微恨不得遁地逃走。
大合照拍完,诸位长辈还要换个地方继续拍照,陈宁走前交代贺钦赶快带谢时微去找黄医生检查,有问题尽早治疗。
其他人倒是散了场,全员的八卦眼神儿在谢时微和贺钦之间游移。
谢时微莫名心虚,不自然地躲掉贺钦的目光,自己慢慢地朝着会场角落的休息室走去。
贺钦在他身后,问:“自己可以走吗?”
谢时微坚强点头,逼迫自己提速,从贺钦的视角看去,简直是身残志坚自强不息。
谢时微一瘸一拐地龟速挪腾进了休息室,选择无视背后灵一样的贺总。
忽然,他的衣角被一只小手给拉住了。
谢时微回过头,看见了刚刚救下来的女孩。
小姑娘仰着一张白嫩的脸,穿一身黄色的蛋糕裙,脸上还有没擦干的泪痕。
看见谢时微注意到她之后,小姑娘松开谢时微的衣服,用双手重复比着几个动作,着急地张张嘴巴,却没有声音。
谢时微看不懂,想问小女孩在说什么,贺钦上前拉过女孩的小手,说:“她说谢谢大哥哥,还说对不起,下次不会再贪玩了。”
谢时微漂亮的眼睛写满了疑问。
贺钦把女孩抱起来:“她叫小悦,父母意外去世,成了孤儿,被我曾经在的黑山福利院收养,三年前意外重度失聪,语言功能退化,现在只能打手语讲话。刚刚是助理没看住,她又听不见,所以才没注意到危险。”
谢时微明白了,顿觉心疼。
他也在年幼时失去父母,和孤儿也没什么两样。
但他至少身体健全,眼前的孩子却已经听不见了。
“不用悲观,这次我接她过来就是要做人工耳蜗,医生说戴上耳蜗之后,听力会有显著提升,虽然比不上原来,但也能满足日常生活的需要。”
“太好了,”谢时微笑了,“至少不会再像刚刚那样对危险毫无察觉。”
贺钦回以微笑:“对,一个人出门会安全很多。”
谢时微看了一会儿女孩头顶的发旋,问:“贺钦,你会手语吗?”
“会。”贺钦说,“为了和小悦沟通学过。”
“那你帮我跟她说,说哥哥没事,但是以后一个人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因为不会每一次都恰好有人去救她。”
贺钦很耐心地对小悦比手语。
小悦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眨啊眨,对谢时微咧开嘴笑,轻轻抱了抱他的腿。
谢时微心头暖融融的,摸了摸小悦的头:“可惜我现在浑身疼,不然也能抱抱她。”
贺钦拉过小悦,继续对她比划,意思是:大哥哥刚刚救你受伤了,现在要去看医生,跟他说再见吧。
小悦对谢时微鞠了个躬,不舍地挥挥小手,然后被贺钦的秘书带走了。
房间里又一次只剩下他们俩。
“你不讨厌下小孩子了?”贺钦问。
“也不是,”谢时微说了真话,“我讨厌不乖的小孩。”
比如小时候欺负他的那些人。
贺钦目光很深:“再次感谢,那块展板对孩子而言太沉了,如果不是你及时发现出手救人,现在小悦可能已经去抢救了。”
“不客气,我也是经历过意外的人,再看到意外总是会害怕,拼命都想阻止。”
这也是真的。
他曾经亲眼看见父母双亲出车祸,血肉横飞,足足花了十年才在过马路的时候不会有应激反应。
贺钦看谢时微脚腕上的淤青:“摔得很痛吗?”
“嗯。”
“痛还有心情脸红?”
谢时微没想到贺钦这么不给他面子,炸毛:“我这个人天生对肢体接触比较敏感,我脸红也是因为周围太多人看见了,绝对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尤其是,我现在已经没那么喜欢你了!”
“没那么喜欢,大概是什么程度?”贺钦问。
谢时微理性地思考了一番,给出了一个很谨慎的回答:“充其量只有原来的百分之三十五!”
百分之三十五,既能表现他这段时间已经努力不爱贺钦了,又不会太过于虚假,还能稳妥地向朋友关系过度。
贺钦挑眉:“还挺精确。”
“那当然。言必信,行必果,我肯定不会再纠缠你,毕竟除了你以外,天下还有那么多男人。”
谢时微不知道,听闻此话,贺钦周身的气压莫名低了一截。
就连贺钦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