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行走在府中，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偏厅。
陆博明见到宋晚山并未带至偏厅的主桌，反而来到了屏风后面的小圆桌。
“怎的还在这小圆桌上一块进食吗？”陆博明觉着疑惑。
这小圆桌是年少时陆博明随父亲上门拜访时，宋晚山与他一同用膳的桌子，说是两个大人聊着的都是官场腌臜事，孩子听去了不好，便专门给宋晚山和陆博明专门设了一桌小圆桌，两人一块吃。
“噢，是了，”宋晚山这才反应过来来，他如今也是国公府的主君了，也不必委屈地和陆博明挤一张小圆桌，但是能和陆博明挤一挤又觉得挺温馨的，“无事，就是想与你说一些体己话，那大梨花木桌没小时候的味儿，来来来，快坐下。”
宋晚山拉着陆博明坐下。
陆博明左右环顾，也看不到国公府的女主人出来，便问道：“郡主娘娘和云夫人不一同来用膳吗？”
“噢，郡主娘娘随她去吧，她不愿与我们一同进食的，”宋晚山像是在说一件稀碎不过的平常事一般，“云小娘她自己会让厨子做的，我们自己吃吧。”
陆博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确实如宋晚山所言，从前来到宋府，几乎未见过郡主娘娘亲自出面迎客，以是后院事务繁多或是身体不适，原来竟只有这一个原因在。
不多时，宋府的下人将菜品一道接一道地递了上来，陆博明一闻便知是江南的菜系。
“博明，你快尝尝味道如何，”宋晚山把今早在大理寺碰的壁一下子抛在了脑后，开始了碎碎念，“这些菜都是江南烟翠楼的厨子做的，废了好些心思才将那厨子请了过来，你不是江州人嘛，你快尝尝这是不是江州的味道。”
“不对不对，这醋鱼该这么摆。”宋晚山见到丫鬟们将醋鱼摆的离陆博明有些远了，便差点起身替丫鬟们揽了这摆盘的活儿了。最后，一桌子的酸甜口的菜全放到了陆博明的面前，偏素的菜品稍稍放到了自己跟前。
陆博明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别扭，宋晚山这般殷切的样子，又是请他到府上做客，又是专门照着他的喜好点的菜，像是另有所图......
“尝尝嘛。”宋晚山央求道，手中的筷著已经递到陆博明面前，满是期待地看着他。
陆博明只得接过筷著，朝那道松鼠鳜鱼夹上了那么几块放入了自己的碗中，却并未动筷，反而放了下来，微微正了身子：“宋.....晚山，你......”
“啊？”宋晚山刚想动筷，听到陆博明从未这么唤自己，表情茫然了一下。
“你还没同我讲今日在大理寺发生的事呢。”陆博明见状，将方才想问的话咽了回去，改问了别的。
宋晚山收回了刚才的一瞬失落，故作气愤道：“说来那个王友诚......”
宋晚山将今晨同张明珵前去大理寺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了陆博明。
......
“唔......”陆博明思索了一阵，“若是他真的以为你有递过呢？”
“什么？”宋晚山不解，陆博明还是不相信他吗？
“我是说，”陆博明摇头，解释道，“无论你是不是真的下过这道密令，在他看来你就是下了，更何况当时有张小侯爷在场，他怎的会全盘托出？”
“若是点头应了说真有这道密令，他反而会怕你后面回来杀了他，倒不如一口咬死说没有，在他看来或许还立了功，正眼巴巴地等着你赏他呢。”
“哦！”这一瞬间，宋晚山有若醍醐灌顶般，突然想明白了之前为何王友诚就是咬定了说未曾给过那道密令，“那也就是说，我可以......”
“嗯，”陆博明夹了一块雪白的鱼肉到宋晚山的碗中，点头道，“可以诈上一诈。”
国公府门前，
“博明，今日叫你来我府上可真是来对了！”宋晚山啧啧赞道。
陆博明微笑示意：“你可真是抬举我了，之前......”
之前他听说的宋晚山可谓是心狠手辣，最是会玩弄人心，怎的今日倒会因为这样小事绊住呢？
“之前？”宋晚山疑惑。
陆博明上马，续道：“之前你我二人生过龃龉，便少了来往，而今也算是解开了心结，若是日后还有我帮忙的地方，晚山也可到我陆府来，我定知无不言。”
“那敢情好，明儿我就去那大理寺问问看，改日我再邀你到那新开的春江楼尝上尝那珍馐美食！”宋晚山高兴地应着。
陆博明点点头，随后放下车马帘子：“启程吧。”
接着，陆家马车吭哧吭哧地离开了国公府。
望着离去的陆家马车，小然问道：“哥儿，陆家大公子已经走远了，咱们回去吧。”
“噢，回去吧。”这时，宋晚山心里多了一丝惆怅，不知怎的，如今的陆博明不像从前一般与他亲密，倒是生分了许多，罢了，或许是两人太久未见，陆博明这五年也有了些变化。
马车上，陆博明见着已经走出了神武大道，便吩咐车夫：“去宁王府。”
“是。”于是车夫调转了马头，前去宁王府。
次日，
天微蒙，
清晨的街道少有人来往，极为冷清，只有凉风还轻轻地拨动旗幡，几家早点摊也才开摊，见着行人不多，也慢慢地张罗着。
城东的城墙根下，一名捂得严实的妇人在与一名坐着轮椅的青年，青年身后跟着三名女使，几人在等着守卫打开城门口。
楚潋晴已经收拾好了行囊，行囊不多，只是些换洗的衣物和一些较值钱的东西。
“真的不需要多几个人随郡主娘娘前去吗？”宋晚山再次询问道。
“不需要。”楚潋晴答道。
宋晚山点头了然，心中离别的情绪愈发浓重。
接着，几名官兵见着差不多到了时辰，便列队来到了城门口，等着城东的监门将军吩咐，即将打开城门。
这时，楚潋晴也准备上马车。
“母亲！”宋晚山叫住了楚潋晴，再次叫起这个称呼居然离他上一次叫已经过了十几年了，“......都要分别了，我能抱一抱你吗？”
“不行。”楚潋晴回绝道。
宋晚山的眉间尽是化不开的悲伤，居然连个拥抱都如此吝惜于我，但还是咧着笑道：“若是您想回来看了，便可修书一封给我，我命人将您从那边接回来。”
楚潋晴一顿，不语，再是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
离心何以言，唯有丹心赠。
马车缓慢地驶出长街，车轮碾过洒扫的大街发出“吱呀”的卫生，声音寂寥而单调，出了城门，马车向城郊驶去，唯落一人孤单的背影失神地望着那远去的马车，久久不曾发话。
小然看着自家主子单薄且消瘦得厉害的背影，不免揪心了起来。
宋晚山在国公府的时候，尚有宋跃金护着，暂时填了母亲没有的爱护，过得尚且顺遂，然而从踏入武安侯府的那一刻，夫婿冷落自己，亲弟弟又是个不安分的角色，就连儿子都不曾在身旁。
宋晚山仿佛从来都是一个人，吃饭、睡觉、上朝堂都是形单影只，小然更希望宋晚山回到先前的样子，想发疯就发疯，看谁不顺眼就教训谁，而不是这样即便被人捅了刀子还能开心地笑着安慰被吓到的人。
小然拿着一块儿狐裘给宋晚山披了上去，问道：“哥儿，天凉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宋晚山突然想起来今日还有一件事还需要他去办：“我今日尚且有事，等会小然姐姐你随我一同前去大理寺一趟。”
“噢，派几个身手好的，路上护送郡主娘娘，莫要让她发现了。”
“是。”小然应下。
“你个厮！把我们的东西吐出来！”
宋晚山等人闻声望去，看到几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乞丐将一个身量比他们还要瘦削的少年团团围住。
那少年同样布衣褴褛。
一个乞丐直接上手拎住少年的后脖颈，没想到却被少年反手抓住，借力一拧，那乞丐的手竟使不上了劲儿，少年用肩肘顶开了乞丐。
乞丐见这少年有两下子，便让剩下的几人上前一同出手。
少年因体力不支，敌不过几个乞丐，过了几招便有些吃了力，接着那乞丐往那少年的肚子来上了一拳，少年被击打得半跪在地上，口中吐出了一些乳白色的的呕物。
“住手！”宋晚山呼道。
这几个乞丐停了手，奇怪地看着这个前来掺和的人，但是从衣着上看，至少是个不好惹的主。
小然将宋晚山推上前，宋晚山望着这些人，厉声问道：“这是盛京，你们是谁，胆敢在天子脚下闹事？”
“这小泼皮偷拿了我们几个弟兄攒的石子儿去买了几个馒头私吞，这位爷您评评理，咱们是该不该教训他！”
“就是！”
“该！”
几个乞丐弟兄应和道。
“我没有！”那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抬起头来，反驳道，“是你们惦记我娘给的玉佩在先，我抢你们几个子儿算是给你们教训了。”亮晶晶的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倔强。
“你不是......”宋晚山有些意外道。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肝完了.....这几天再努把力，努力屯完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