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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舅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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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书令府的请帖?”夏兰惊叫,眼中闪过无措,厌恶。

“是。”文绣望着宋雁书,眼中也是惊诧,只不敢表露,“是中书令府的小厮送来的,说交给姑娘。”

宋雁书接过来,夏兰压住她的手,示意文绣出去。

文绣行了一礼,埋首退出去了。

夏兰不安道:“雁书,中书令怎会给你送请帖?”

怎么想,夏兰也想不到中书令会给宋雁书送请帖,便是皇帝下旨让宋雁书进宫,她都不会如此惊讶。

这些年来,跟中书令打交道的,不是一飞冲天,便是家破人亡。

雁书刚刚回京,能与中书令有什么交集。

夏兰站起来,神色慌乱,“不行,得找你舅舅商量。”

宋雁书拉夏兰坐下,笑道:“舅母别急,先看看写的什么?”

夏兰跟宋雁书凑在一起看了,更焦急了,望着宋雁书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悲意。

“中书令不会打上你婚事的主意了吧?”

倘若中书令想让宋雁书嫁给自己儿子,他们陈家还真没办法。

而雁书父亲又远在边疆,鞭长莫及……

宋雁书合上请帖,上面写着中书令夫人邀自己赏荷,顺便为自己接风洗尘。

这倒跟她预想的不太一样,看来中书令是很谨慎的人。

宋雁书安抚道:“应当不会,帖子里说了,每年都有的。只是我恰好这个时候回来了,说不得只是一种礼节,叫我去凑凑数呢。”

夏兰回想了一下,似乎是听说过中书令夫人喜办宴会,总邀各家姑娘去赏花吃酒。

又想到宋雁书毕竟是护国将军之女,这宴会不邀她也是不妥,只是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与中书令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

夏兰劝道:“给你做的衣裳还没好呢。要不明日先回了吧,就说舟车劳顿,病了。钟承不也病了吗?想来中书令夫人也能理解。”

宋雁书笑道:“我今日还出门转了一圈呢,这借口也太刻意了些。舅母不必担心,待晚些我与舅舅商议。”

听宋雁书说会跟丈夫商量,夏兰松了一口气,随即又望着宋雁书愁起来,“那衣裳我与衣行说了,但这正是夏季,各家做衣裳做得多,是以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好。”

宋雁书随着夏兰的视线打量自己一番,上身穿着一件素色琵琶襟上衣,下着蜜合色百褶裙,看着挺好的啊。自己自从回到京城,已从衣裤换成衣裙了。

许是看到宋雁书疑惑的神情,夏兰理着宋雁书的裙褶,笑道:“你这身衣裳确实好看又方便,但太简单素雅了些,日常穿着还好,倘若参加宴会,难免被别的贵女比了下去。倘若参加宫宴等正式场合,还要有独特形制的垂绦宫裙,各式首饰,束腰等,里里外外,需要置办的不少呢。”

夏兰追忆道:“当初我做姑娘的时候……”

说到一半,夏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笑着摇摇头,“看我,说这些做什么。”

宋雁书见舅母神色黯淡,也顺着移开话题,屋里不一会便传来笑声。

……

傍晚,一家人用过晚膳后,舅母夏兰频频向宋雁书使眼色。

宋雁书回一个放心的笑,夏兰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陈永年注意到两人间的奇怪举动,也有些好奇,捻着胡须笑道。

“雁书,可是有什么事?”

宋雁书点点头,取出请帖,放在桌上。

陈永年神色严肃起来,拿起仔细来回读了几遍,皱着眉头看向宋雁书,眼中满是忧虑。

“如此说来,背后之人便是中书令无疑了?”

宋雁书道:“应当与中书令脱不开干系。”

陈永年思索一番,想起刚刚妻子的神色,惊道:“你不会要去赴宴吧?”

宋雁书点点头,笑道:“自然是要去的。”

说完犹豫了一下,又道:“只是舅母似乎非常不安,雁书想请舅舅安抚舅母。”

陈永年猛地站起来,断然道:“不行,不能去。这明摆着是鸿门宴。”

宋雁书见陈永年反应剧烈,也吓了一跳,见舅舅神色坚决,想了想起身道:“舅舅,中书令并不知道我们已知雄州城的事。此次赴宴多半只是试探,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陈永年摇头,“话虽如此,可风险太大,何况既已试探出是中书令在背后谋划,往后小心便是,何必要再冒风险去中书令府?”

宋雁书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呢?何况中书令想要的是父亲的兵权,中书令已把持朝政,我们只是防守无济于事,唯有主动出击方有生路。”

陈永年还是摇头。

宋雁书拉着陈永年坐下,笑道:“舅舅可想过中书令为何要在雄州城挑起军民冲突?”

陈永年一愣,想到一种可能,便见宋雁书肯定地点头,道:“因为中书令知道父亲绝不可能谋反,亦知父亲在乎百姓,所以用百姓逼迫父亲。”

陈永年一时沉默。

宋雁书接着道:“所以,倘若给中书令一个希望,父亲可以与他合作,他便会放弃激进的手段。因为这样的手段一旦曝光,他反而会与父亲交恶。”

陈永年望向宋雁书,眼神中多了些探究,“可是,中书令怎会相信你父亲会与他合作?”

宋雁书道:“就凭陛下的旨意。”

陈永年疑惑,“陛下的旨意?”

“是。”宋雁书点头,“陛下这道旨意的含义太过明显。所以父亲和雁书心中对陛下有所不满亦是正常,倘若这时有人再来挑拨,我再表现一些愤懑,中书令便会想要徐徐图之,将父亲揽入麾下。”

而且……宋雁书默默在心中道:这道旨意,意图如此明显,陛下要么是不在意,要么就是不知晓,若是不知晓,这道旨意未必就是陛下的意思。

倘若这道旨意不是陛下的意思,那么就是中书令的意思了……

是以,这道旨意才会明显到大家都知道其意图。

因为,这道旨意的真实目的,也是逼迫父亲谋反。

陈永年哑然无言,半晌才道:“这是与虎谋皮。”

宋雁书摇摇头,“这是缓兵之计,待我们知晓雄州城的真实情况,便可反客为主,将中书令的意图揭露出来。到时候由陛下裁决,方是解决问题之道。一味避开中书令的锋芒,只会让他越发强势。”

陈永年望着宋雁书坚毅的神情,似乎看到自己妹妹当初一定要嫁给宋国忠时的神情,心中一软,思量一番,摸着宋雁书的头,不舍道:“多加小心。”

宋雁书望着陈永年泛红的眼眶,点点头,笑道:“不会有什么事的。”

见到舅舅与舅母都对中书令避若蛇蝎,又想起李深文绣等人的遭遇,宋雁书对中书令有了新的认知。

“只是你舅母那里……”陈永年揉揉眉头。

宋雁书见舅舅头疼的样子,心生好奇。

陈永年叹口气,为宋雁书解释道:“你既要与中书令虚与委蛇一段时间,你舅母的事还是要告诉你。”

宋雁书点点头,陈永年的眼神放空,缓缓道。

“当年,你舅母父亲是礼部侍郎,因中书令出行规制不符,隐隐盖过天子,朝中无人敢言,愤而上书参奏,被中书令视为眼中钉。后来中书令便找个由头将其贬谪到蜀地,一家老小都跟着去了。”

“而蜀地湿热,虫蚁毒蛇亦多,岳母身子本就弱,搬去没多久便仙去了,岳父心中憋愤,没两年也随着去了。你舅母带着弟弟妹妹回到京城,本想投奔岳父的好友,谁知他早已奉中书令为主,将你舅母姊妹三人交于中书令,唯你舅母逃了出来,我遇上了,便助你舅母藏身。谁知我再去打探,便见中书令府抛了两具尸体到乱葬岗……”

宋雁书递给陈永年一张手帕,陈永年不好意思地接过,按在眼角,强笑道:“是以,你虽与中书令是虚与委蛇,舅母这边,还是瞒着些……”

宋雁书本听得心中憋闷,只觉一股火气从心头冒了出来,此时听得舅舅这般说,虽觉瞒着不是好办法,但想到舅母上午的反应,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默默点头了。

回京不过两三日光景,中书令的恶行却已听到见到许多。宋雁书垂下眼睛,暗下决心,她要为这些人讨回公道。

……

陈府正房内。

夏兰一手握着绢布,一手捏着绣花针,那绢布上却迟迟没有落下一针。

见丈夫进来了,夏兰忙放下手中活计,迎上去急切道:“如何?”

陈永年搀着夫人坐下,又倒了一盏茶递到其手中,慢慢坐在夏兰对面。

夏兰见丈夫半晌不语,心中已明,将茶水放到案上,泪水便像断了线一般滚落。

陈永年一急,上前搂住夫人为她擦泪,心疼道:“你看,你这是做什么?不过是参加一个后宅宴会罢了,与中书令也碰不到一起。”

夏兰抽泣道:“这又有何分别?雁书与父亲在边塞十多年,朝廷这边毫无过问,如今雁书及笄半年,便一纸诏书召回来,分明就是……可现在陛下还没召见雁书,中书府便急急办个宴会,难道还真是好心为雁书接风洗尘不成?”

陈永年拍着夫人的背,安抚道:“雁书父亲毕竟还在朝中为官,他们表面功夫是要做的。”

夏兰甩开丈夫的手,怒目而视,“倘若此次宴会的目的是想要插手雁书的婚事呢?你这个舅舅难道不管?”

陈永年道:“夫人这是说得哪里话?雁书的婚事是陛下那里过眼的,便是中书令动了这个心思,也要陛下颁旨赐婚,国忠那边也得有旨,之后再有六礼,那有你想的这么快?”

夏兰愣了一下,也想到雁书与自己妹妹不同,心中一酸,瘫倒在陈永年怀里,“我……琳儿当时也是雁书这般年纪……我……是我害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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