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友松主要带高三艺考生的文化课，一直很都忙，韵韵只能被送去托儿所。极少数情况下，韵韵才会跟着卫友松去纵艺。

“上次是因为托儿所有小朋友流感了。”

坐在席榆承的副驾驶，卫友松随口解释上次席榆承看到韵韵的理由。

他微微侧目看向驾驶座的席榆承。还带有少年人气息的脸颊上满是兴奋和期待，指尖还带着水彩的印记，可他却在听到自己要去接韵韵时，立刻挑出来表示要和自己一起去。

因为限号，卫友松今天只能坐地铁。可席榆承抢着要做这个司机。

“韵韵的父母……”

席榆承不清楚自己这样问冒犯与否，但还是有些好奇的。

“我记得他们结婚时，我还把喜糖分给大家了。”

语气很平淡，他完全不像是说自家的事情。

席榆承是记得的。那是他第一次从卫友松手里接到巧克力。虽然他好像只是在一堆糖果里随便给自己选了一个。

“我知道。”席榆承点头。

“他们有了蜜月宝宝，生下韵韵。不久后他们因为工作原因调到国外当翻译，结果遇上内乱，两个人都去世了。”

席榆承对他哥哥有印象。那位看起来就很温柔的翩翩君子，和卫友松的气质有很多相似之处，但性格更加开朗外向，有点弟控的哥哥。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就是最后一次。

“我们父母去世得早，嫂子娘家只有她父亲在世，已经被嫂子的哥哥接去养老了，实在不能让他们再养韵韵了。所以韵韵是我在带。”

席榆承眉头轻蹙，不知道自己离开后的时间里，卫友松是怎么把一个孩子带大的。他甚至看起来并不怎么喜欢孩子，孤身一人，刚刚稳定工作，就要带着一个襁褓里的娃娃，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卫友松不知道明里暗里吃了多少苦。

“你肯定很累。”席榆承心疼地望着卫友松。

卫友松的脸比当初自己离开时瘦了不少，岁月沉淀在他眼底的是一汪深不见底的湖泊，席榆承深深地被那汪湖泊吸引着。

可说起这些，卫友松没有什么痛苦和悲伤的神情。严格来说，他哥哥是他唯一的血亲了，失去至亲，本应很难过的，可却不见分毫。

他的手肘撑着车门，向着窗外的远处望去，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怀念。总之情绪不高。席榆承抿抿嘴角，不愿勾起他的伤心事。

也许是走出来了吧。席榆承这样想着。

托儿所比想象中热闹。

“你好，韵韵叔叔。”托儿所老师警觉地看向卫友松身后的席榆承。

卫友松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身后的席榆承。

典型的艺术生不顾他人看法的肆意穿搭，周围接孩子的人都忍不住纷纷侧目。

他那条牛仔背带裤上沾着颜料，像是他故意做出来的风格，深蓝色的底搭配着亮度很高的颜料斑点，上身的白色短袖也用画笔画出有些抽象派意味的痕迹，白底黑色的几何感图形，说不出是个什么东西。这是他自己独特的美术风格，也是他的兴趣爱好，类似的白色短袖他有很多。

半袖下露出的小臂上刮着些许颜料的痕迹，并不明显。小臂线条清晰，大臂和宽厚的肩膀将他的短袖撑出一个饱满的弧度，看起来更有一番风味。

席榆承对他人毫不在意，直勾勾地注视着卫友松，眼神是流出蜜一样甜腻。

韵韵看到卫友松的身影，立刻背着小书包从教室离跑出来，撒娇一般紧紧抱住卫友松的腿。

托儿所老师汇报情况，卫友松面无表情，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

“你好，我是你叔叔的同事，席榆承。”

席榆承蹲下身，向小小的韵韵伸手。

韵韵人小鬼大，抬头看向卫友松。而他只顾着和老师沟通情况，并没有察觉这一幕。

韵韵奶呼呼的小肉脸浮现出不符合年龄的严肃，伸手回握，“我是卫韵格。”

“很高兴见到你。”

两个人握握手，席榆承非常愿意看见韵韵的落落大方，眼底满是浮现出的笑意。

虽然不是他的孩子，却能依稀看见卫友松的行事风格。

即使面对陌生人，也依然能保持镇定，像个大人一样处理自己面对的一切。卫友松最大的特质便是镇定。席榆承知道这可能与他那个有问题的杏仁核脱不开关系，但卫友松依然是卫友松。

席榆承知道，杏仁核正常的卫友松，未必是卫友松了。

韵韵牵着卫友松的手，席榆承走在另一侧，两个人听说今天的事情。

“是友松吗？”

即将走到车边，卫友松突然被叫住。

他先是一震，回头看那人，席榆承悠悠地回头看了一眼，随后盯着卫友松的侧脸。

“真的是你，好久不见了。”男人笑得很开心，“三年了吧。没想到在这里遇见。”

个子很高，身材也很壮硕，如果要比，他大概比席榆承多了半个身形。席榆承不太确定自己的眼神是否友善，但他极其不友善地从下向上打量了对方一遍。记住了对方的面部特征。

非常有男性特征的脸，下颌很宽，阔面，双眼皮很深，眼尾上翘，眼头的蒙古褶却很深，无形中让他多了一份仿佛画了眼线的意思，让他的眼神多了一丝神情意味。鼻梁高而挺翘，该是美术生最喜欢的标准鼻子，画起来只需要寥寥两笔。

至于他一张一合开口说话的嘴唇，唇形标准，上下唇的厚度一直，唇角微微上扬，唇珠不甚明显，但依然能看出。

卫友松迟迟说不出话，如临大敌，眼神慌乱。席榆承眉头轻蹙。

“啊，这是韵韵吧，你都长这么大了。”男人弯下腰轻拍韵韵的肩膀。

韵韵侧过身躲在卫友松身后，对陌生人非常警戒。

末了，男人才向席榆承伸出手，“你好，我是程桉，友松的朋友。”

朋友吗？席榆承的视线从卫友松的侧脸挪到程桉的脸上，“席榆承，是卫老师的……同事。”

“席老师，能麻烦你先带韵韵回车上吗？”卫友松的声音微微颤抖，将韵韵的手递到席榆承的手中。

虽然都是陌生人，但韵韵被卫友松交给席榆承时，并没有任何不适，而是牵着席榆承的食指和中指，贴着席榆承的腿站着。圆圆的杏眼满是对陌生人的警戒，脸上也并没有露出什么友善的神情。

“走吧，韵韵，我们先上车。”席榆承轻轻拉了拉韵韵的手。

韵韵跟着席榆承转身，不住回头看向程桉。程桉注意到韵韵的视线后，微笑着挥挥手，韵韵却并不理会，反而扭过了头，拉着席榆承的手，让席榆承将他抱进了车里。

站在车门边，席榆承扭过头看向了正在和卫友松交谈的程桉。程桉的手轻轻拍在卫友松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