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友松和席榆承坐在池边,盯着韵韵在儿童池里和其他小朋友一起玩水的样子。原本总是显得像个小大人一样异常成熟的小脸蛋上,终于出现了孩子的稚气。
身上的蓝色救生衣让他不费力气在水里漂浮着,和其他同年龄的小孩玩得不亦乐乎。
卫友松盯着韵韵的笑容,脑海却想起放假前幼儿园老师的话,笑容渐渐收敛,胸闷到长长地叹息。
“怎么了?热了吗?”
席榆承敏锐地察觉到他呼吸的不畅,立刻眉头紧蹙,从腰包里拿出小瓶矿泉水,递给了卫友松。
此刻,卫友松也顾不上什么推脱,径直结果,咕嘟咕嘟喝了两大口,才眉头紧蹙着,缓上一口气。
“怎么了?有点中暑了?”
席榆承的大手抚上卫友松的脖颈,触摸着他的温度,眉头紧蹙,不由得担心起来。
卫友松摇摇头,视线投向韵韵。
孩子们的笑声甚至有些刺耳,韵韵和其他小孩相处得很好,这会儿已经在比着游泳了。
“韵韵跟着我,是不得已的事情,如果他有得选,会愿意跟着我吗?”
卫友松的声音带着沮丧,无限地担忧着韵韵。
这话让席榆承缓缓收回了自己手,坐在他身边静静地听着他的担忧。
“我在想,会不会是我的问题,让韵韵在平时显得不那么合群。如果继续跟着我,他越来越大,迟早有一天知道我不正常,到那时候,韵韵会不会恨我?”
韵韵的笑容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回身躲小伙伴泼水时,正巧和一脸担忧的卫友松视线相撞。
玩得正开心的韵韵不似平时,并没有留意到卫友松的脸色变化。他高高举起小手朝着席榆承和卫友松的方向挥挥手。
卫友松硬撑着笑容,同样挥手示意。
席榆承顺着他的视线看见了正在挥手的韵韵,也跟着挥挥手,然后摆摆手示意他继续玩。
“你害怕韵韵知道你杏仁体有问题,不愿意继续跟你来往了吗?”
“害怕?”
卫友松的视线落在他脸上,反问一句。
席榆承这才想起,卫友松根本不能理解害怕这种感情。
“如果韵韵离开你,你会伤心吗?”
卫友松的视线转而看向韵韵的方向,咬着唇角,调整坐姿,双腿放在了水池里,陷入了思索。
他并没有回答,席榆承却已经读懂了他的答案。
非常,会非常伤心,会像是死了一样的伤心。
“韵韵也会的,因为他是你一手带大的孩子。你会感到伤心,他也会的,他和你很像。”
席榆承的声音很温柔,低沉,让人听着很安心。
“幼儿园的老师说,他不合群,也没有共情能力,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太木讷了,所以才会……”
盯着卫友松脸上苦恼的模样,席榆承终于忍不住叹气了。手指无奈地轻轻挠了挠额头,将垂下的碎发捋到脑后。
“是,你确实是个木头。”
卫友松的视线落在席榆承脸上,刚刚的伤感还留有余韵,但此刻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我暗恋你那么久,现在就在你眼前,你都不相信我是因为喜欢你,希望你好。”
席榆承叹了口气,笑容中带着苦涩,似乎在抱怨卫友松的木讷。
他和名字一模一样,不论季节表不论时间的木讷。长了刺的他一直都是那样站着看所有人,不被任何人影响。
没有习惯之前,席榆承只会觉得心累,他满心满眼都是卫友松,卫友松却对自己熟视无睹。他明明看见了自己的爱意,可自己好像没能让那份爱意到他的心里。
“……对不起……”
“不不不,我不是要你道歉的。”
突然道歉的话,倒像是我在咄咄逼人了。我可没有一定要你在这时候答应我什么。
“我这么喜欢你,当然是因为你很好。韵韵被你带得那么好,那么懂事,也是因为你很好。不要因为不了解你的人,随便说了三两句话,就怀疑自己。”
席榆承的手轻拍着卫友松的肩膀。
见他这样安慰自己,卫友松脸上原本的苦闷消去了大半,只剩下对席榆承安慰的感谢。
这是无法通过后天矫正的问题,卫友松感到很无力,可席榆承的存在,让他觉得似乎没有差到那个程度。
“哦,未接来电。”
换上准备好的衣服,卫友松看着手机屏幕里两通未接来电,不由得眉头紧蹙。
来电人显示是大伯和大伯母。
“你的大伯和大伯母,就是……”
“我爸爸的哥哥和他夫人。”
卫友松的手指在手机上悬空,思索了片刻,紧紧咬着下唇,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席榆承正在帮韵韵穿衣服,余光看到卫友松停顿的动作,“怎么了?”
“……没什么……”
卫友松将手机收起来,也将脸上凝重的神情收起,吧行李收起来,看向席榆承和韵韵。
“快点穿上衣服,我们去吃饭了。”
吃的是韵韵喜欢的快餐,卫友松和席榆承虽然对这种略微油腻的油炸食物并不感兴趣,可看到韵韵这么高兴,即使并不感兴趣,也还是点了汉堡一起吃。
“没给他们打回去吗?”
席榆承看韵韵正忙着吃薯条,他一根根沾着番茄酱,另一只手则是摆弄着儿童套餐里赠送的玩具。
“没有。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过了,上次见面还是我刚刚开始照顾韵韵那会儿。后面就没有见过了,他们一家人在美国定居。”
卫友松的视线低垂,看着韵韵正专注地摆弄玩具,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他家的餐桌礼仪一向严苛,即使现在家里只剩下他和韵韵,他也依然守着那些规矩。
不过吃快餐的时候,倒是没有那么多规矩。
“我中学的时候,父亲就病逝了,大学没多久,母亲也去世了。我一直是我哥哥带大的,长兄如父。反倒是大伯一家,因为很早就离开了国内,我反倒是没有什么印象。”
听完他的话,席榆承心里一阵酸涩。类似的经历,让席榆承不由得心疼卫友松。
和他哥哥的感情那么好,家人先后去世,只剩下哥哥,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家庭,又突遭横祸。
席榆承的视线落在卫友松的侧脸上。
“之前他们就说过一次。”
卫友松说完,轻轻叹了口气,视线落在韵韵,看他正开始吃鸡块,只当正在说的内容和他没关系,视线转而看向席榆承。
“我还没结婚,也没有恋爱,如果以后……”卫友松没有把话说透,但席榆承已经从他的态度读懂了他的意思。
“他们也说过,不行的话,可以帮我……”
帮你带韵韵。
席榆承没有说出声,而是做了口型。卫友松的笑容很是苦涩,随后指了指自己的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打电话给我,我还是有点……”
话刚说到一半,电话再次响起,席榆承和卫友松同时看向卫友松的屏幕,倒吸一口气。
“又来了,你要不接一下?”
“可是说什么啊。”
卫友松看向席榆承,求助的意思非常明确。
手上沾着薯条盐粒的韵韵,用盘子上的餐纸擦干净手指,小小的手在屏幕上轻轻一滑,电话便接通了。
“叔祖父,我是韵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