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年嘴角的笑容僵住，他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了一样，只知道盯着段昭庭的眼睛，久久都没眨眼。

这话好温暖，也很……很不像是段昭庭会说出来的事。

苏时年问这话前，根本不是为了要一个答案，他只是随便、随便扯个话头，然后对段昭庭说：

这段时间，其实我挺想你的，但你的工作应该很忙吧。

可段昭庭给出的回答太好，好到他不知所措。

“你从哪里来的？”

苏时年突然觉得面前的灯光很刺眼，让他的眼睛有点发涩。

“公司。”

公司不比研究所，距离杜大有段距离，这么冷的天，段昭庭能来看他是个意外。

良久，苏时年才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他不能再沦陷下去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苏时年说完这句话就后悔了，他想和段昭庭多待一会儿的。

但段昭庭根本没有往苏时年要他早点离开的方向想，他很轻地笑了笑，指腹摩挲着某人的手面，给他细细地暖手：

“看情况，家就在附近，走也能走回去。”

苏时年内心因为即将失去段昭庭而涌起的低落瞬间又被这句话赶跑了，他从来都是活在当下的人，以后的事情，不想了。

“行吧！”

苏时年整张脸都明媚了起来，他甚至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段昭庭，你能来真不错！”

“我都快被书给淹没了。”

“看到你的脸，我超级开心！”

段昭庭听着前面的话眼神里还闪着笑意，听到最后一句话，神色认真起来，他早就发现了，苏时年喜欢他的脸。

但不可以只是脸。

“苏时年，你看我的时候，最先关注的，都是我的脸吗？”

颜控是看脸，但爱美之心人人有之，苏时年过去也不会觉得自己颜控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现在也是，只是不小心说出心里话了。

他担心段昭庭这样搞事业不关心其他的人，会不喜欢这句话，毕竟听起来有些肤浅，于是他赶紧说：

“不是不是，看人都先看脸嘛。”

“你是觉得我这样不好吗？”

段昭庭瞥了眼苏时年水润的眼眸，摇摇头说不好。

“苏时年，世界上符合你审美的脸有很多。”

以前是的，现在不是了，现在他只喜欢段昭庭的脸了。

“其实也不是很多。”

苏时年说话的声音有点小，段昭庭没听清，他又执着于这个答案，便道：

“再说一遍。”

苏时年这次声音够大了，要是有人路过，不管能不能听懂，但肯定能听见：

“我说，其实符合我审美的脸也不是很多。”

“段昭庭，你这样的长相，不多。”

过去，段昭庭并不在意外表这些东西，身材走形长相一般的老总一抓一大把，照样能做大生意。

如果有人特意拿他的脸说事，他甚至会觉得对方图谋不轨。

但现在他很受用。

“嗯，你这样的想法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

今晚段昭庭的突然出现和即将分手的预警给了苏时年太多勇气，他坦荡地扬起下巴，很实诚地说：

“在海里见到你的第一面，就有了。”

段昭庭觉得他一鼓作气般的表情有些可爱：

“挺早的。”

苏时年也是这么想的，可谁让段昭庭长得这么符合他的口味呢。

段昭庭表情很克制，情绪上的波动没袒露在脸上，却转移到了手里。

他原本是正常握住苏时年的手，这下手里的力气大了些，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苏时年已经疼得皱眉。

“是我没控制好力度。”

段昭庭有些歉意。

苏时年还贪恋他手心的暖，摆摆手说：“没事没事。”

他的手就这么在段昭庭眼前晃了晃，几处红痕晃进了段昭庭的眼眸，他一把抓住苏时年的手，定睛一看，就看到了他手指指端的红色划痕，他的手心里也有暗红色的痕迹。

“你干什么了？”

段昭庭第一反应是他做实验的时候弄的，可苏时年在图书馆，也要抽空做实验吗，更别提有道伤口很新，浅痕下的表皮还是粉嫩的。

“你做实验这么不小心？”

他语气有一点点凶，苏时年不乐意了，他又不是实验室炸弹，哪里会这样。

段昭庭小瞧他。

“不是，不是实验弄的。”

段昭庭看着苏时年将手指收了回去，再看向他的脸时，发现苏时年的脸上竟然升腾起了一种羞涩和气恼并存的表情，尤其是黑白分明的眼眸直直地盯住他时，有种很傲娇的气势。

莫名的，段昭庭心跳快了起来。

他看着那人张开唇瓣，对着他慢慢地说：

“是给你做礼物时不小心弄的。”

做礼物？

段昭庭这次没压住上扬的嘴角，他的眼睫如墨线勾勒，定眼看人时很容易显得情深意重：

“生日礼物？”

当然是生日礼物咯，这不是明知故问嘛。

苏时年咬住下唇，一贯活波的人变得内敛起来，睫毛不住地颤抖，但就是没抬头看段昭庭。

“对。”

苏时年咽了咽口水，轻轻地点头。

段昭庭还不满足，他颇有耐心地问：

“什么类型的？”

果然，好久不过生日的人，就是会对生日礼物感到好奇，苏时年摇摇头，很坚决地说：

“提前说了，就没有期待感了，要是我现在告诉你，等我把礼物给你的时候，说不定你就不喜欢了。”

段昭庭便没有再问。

他们已经在路灯下站了许久，原本路上人还挺多，现在人影都少见。

苏时年看了看四周，意识到时间真的不早了。

“我们不站这了。”

段昭庭以为他是站久了有点冷，看到苏时年今天穿的外套有帽子，便给他把帽子戴上。

他个子比苏时年高，手自然也比苏时年长，往前走了半步，影子便落到了苏时年的身上，低头的那瞬间，他有一种自己在和苏时年拥抱的感觉。

“那去哪里？”

段昭庭无论是系围巾还是戴帽子，动作都挺细心温柔的，苏时年忍不住摸了摸被帽子包住的后脑。

“现在挺晚的，我要回图书馆拿书，然后再回学生公寓。”

段昭庭不解：“那我呢？”

苏时年也挺不解，现在都晚上11点半了，段昭庭为什么会出他怎么办这样的问题。

“你回去休息呀！”

一句自然的话让段昭庭意识到他今晚有些失态了。

他好像变得有些……黏苏时年。

但苏时年并没有想到这点，只是以直线思维回答他这个问题，段昭庭不知道自己是该放心他没有多想还是该恼苏时年关键时刻的迟钝。

“我的车在你宿舍楼下。”

苏时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开始，是段昭庭来找他没找到，后来他才给自己发的消息。

“从这边走到图书馆需要8分钟，再走回去需要12分钟，一共20分钟。”

苏时年扒着手指头算着，算完他对段昭庭挑了挑眉，笑得不带一丝保留：

“要不，我们再一起走一段路吧。”

段昭庭跟着精力充沛的苏时年沿着无人的小路穿过石板小道、穿过桥、穿过宽阔的大道，最后到了图书馆里。

段昭庭两年前来过一次这里，那时候有专人给他引路，这次，他只是在一个凉意深重的冬夜等一个人收书。

苏时年一本一本地把书放进包里，段昭庭惦记着他手上的红痕，将剩下的书都理好，拿过背包，一次性给苏时年把余下的书都放了进去。

就在他捡起桌面上漏下的几只笔的时候，有个人走了过来，段昭庭还没抬头，就知道走过来的是个男人。

在他和那人对视的一瞬间，听到他说的中文：

“小年，你也在这里？”

步川文扬起一个微笑，那抹笑在看清神色冷漠的段昭庭后，又随着今晚的低温凝住了。

苏时年也觉得自己和这个学长挺有缘的，期末复习都选了一层楼，他一边从段昭庭手里抓过那几只笔，一边说：

“对啊，很巧呢。”

“学长，你也是要回去了吗？”

段昭庭今晚的好心情很受学长这两个字的破坏，他垂下眼睫，似乎是不太理解这个称呼，再掀起眼皮时，眼里就含着无声的压迫感。

步川文和苏时年的专业离得很远，也从未见过段昭庭，但面前这个抿着唇角面容俊美的男人让他生出点不舒服。

“是，准备回去休息。”

“你是准备回宿舍了？”

“一个人？”

苏时年往身侧一看，段昭庭这么大个人不显眼嘛，还是说一般人见到段昭庭，都会下意识认为他和段昭庭不像是能结伴同行的。

段昭庭也侧过脸来看他，“收拾好了吗？”

“收好了！”

苏时年眼神示意了下，笑着对步川文说：

“不是一个人，有个朋友和我一起走。”

步川文听完，礼貌地看着段昭庭。

他一眼看出段昭庭身上昂贵的定制衣物，更别提他手上那块价值不菲的腕表，于是更加疑惑。

“小年，你朋友和你一样，讨人喜欢。”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步川文，比小年大一岁，也是这里的学生。”

段昭庭也对他笑笑，那笑容并不真切：“你是读工商管理的？”

步川文很利落地说：“是啊。”

“MBA硕士一般都是一年制，步先生看来是修了两年。”

步川文嘴角有些僵硬，但没有落了气场，他客气而专业地说：

“去年我参与了两个跨学科项目，杜大提供两年制所以我会有时间去公司实习，个人觉得还不错。”

段昭庭只读了大学，大三那年就出国交换了一年，大四的时候，就进到段氏分公司历练。

招人的时候，他向来重视实习经历，而不是更高的学历。

步川文还要说什么，苏时年也准备听下去，但段昭庭似乎是着急回家。

“时间不早了，走吧。”

苏时年于是点点头，对步川文说了拜拜，然后跟着段昭庭往外走。

他的背包还被段昭庭拎在手上，包挺沉的，他用肩膀背都觉得重，段昭庭好像一点没感觉。

走着走着，段昭庭握住了他的手，步子也迈得大了起来。

苏时年觉得段昭庭心情没那么好了。

“你是不是着急回去了呀？”

段昭庭站在台阶上没动，他低下头，苏时年的气息就在颈侧，咫尺之遥。

他沉下嗓音，顿了顿：

“苏时年，我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