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时年今晚滴酒未沾，脑袋晕得却像是被酒精控制了。

好不容易到了家，他掏出钥匙插了两次，也没能把钥匙插进锁里，还是周宗听到门外的动静，给他开了门。

“小年啊，不是这把，你带错了。”

苏时年嗯嗯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舅舅”，然后魂不守舍地进了房间。

楚一好奇地给他发消息：“年，吃完了？味道怎么样？”

等了半天，没得到回复。

苏时年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澡，洗澡使人清醒。

当他洗完澡坐在电脑桌边的时候，才看到楚一的消息。于是，晚上吃饭的画面又滚进脑海里。

苏时年想了想：“记得不太清楚了，麻麻的。”

楚一纳了闷，他直接问：“哪里麻麻的，你吃辣了？”

苏时年觉得大脑像是空了一块，那个时候他的精神太过紧绷太过专注，以至于事情过后，他印象最深的不是段昭庭说了什么，而是自己失控的心跳和后背粘稠的汗。

“哪里都麻麻的。”

楚一一看这话立刻打了视频过来，苏时年接了。

“我靠，年，你过敏了？”

苏时年看着小框里自己迷茫的眼神，后知后觉自己回复得有些离谱。

他不好意思地冲楚一笑笑：“没有，我没吃辣，我打错字了。”

楚一没计较，他就是奇怪：“年，今晚你和谁出去吃饭的，还特意问我这附近好吃的餐厅，还说要贵的？”

“我们读医的上学时候也富不到哪里去，你之前从来没这样问过，是不是请喜欢的人吃饭？”

“年，你怎么不说话啊？”

楚一的好奇心都被吊起来了，苏时年把脸埋进了臂弯里，趴在卧室的桌子上，嘴唇翕动，眼神是笑着的，可是就是不出声。

“不是吧，靠靠靠，你见你渣男前任了？”

“你笑得很傻呀，年！”

楚一恨不得从屏幕里跳出来把他摇醒。

“一一，我说过了，他不是渣男。”

好久没被这么叫过了，楚一顿时生出了当年当宿舍长的无穷责任感。

“年，清醒一点。”

苏时年将脑袋抬了起来，他正色道：

“他真的不是渣男，而且我们也不是真正地谈恋爱。”

谈恋爱谈半年还能是假的，分手了还被证明不是渣男，哪里有这么美的事情。

楚一有理有据地说：

“之前院里有男的追你，你死也不从，我还说对方是痴心妄想。你笔直，不能因为你不谈恋爱就怀疑你的性取向，现在你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是不是在国外特别孤独，年，你不会是……缺爱了吧？”

苏时年赶紧摇头：“楚一，我不缺爱。”

楚一的分析都不太对，但他激烈排斥的语气让苏时年从那种漂浮着的情绪里降落下来，他换了个正襟危坐的姿势，将手机摆得正正的：

“楚一，你还记不记得之前我坠海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只知道要踩中这个衍生出来的平行世界里的一个重要事件。

“当然记得，你还救人了。”

“陈导说对方来头很大，到底有多大？”

“年，你怎么突然提那个时候的事情？”

苏时年不敢说太多，楚一比Ethan更了解他，说多了就露馅了。

“突然想到的，可能是因为前两天去看了陈导。”

苏时年眼底又浮出浅浅的笑意，楚一猛然意识到话题扯远了。

“年，我推给你的餐厅不算最顶级的那种，但也挺贵的 。你这个假前男友是不是没结账，还要你花钱？”

过去都是段昭庭挑地方请他吃饭的，现在回了国，自己就是想请他吃一顿而已。

“之前都是他花钱请我吃的。”

“他很有钱的，一点都不抠。”

靠！

楚一觉得这天聊不下去了。

“那你怎么不和他过下去？”

苏时年有板有眼地说：“因为我们是假的，他说我陪他演一段时间的情侣，给了我报酬，现在时间到了，就分手了。”

楚一满头问号：“那他还出来和你见面？”

苏时年想到那个没能还回去的领带夹，神思飘移，也不知道高助理到底是犯了什么错。

“我有东西要还给他。”

楚一不想再听下去了，他直接问：“年，他是不是比你大不少？”

苏时年答得很快：“他比我大五岁多。”

楚一呵呵一笑：“年，他比你大六岁，已经很大了。再说他表面上很有钱，据我对同类的观察，这种配置百分百就是骗你这种没有恋爱经验的医学生。”

“年，我们做医生这行的最追求的就是稳定，这种恋爱还是别谈了。”

苏时年发现要和楚一补充的东西太多了，他并不了解段昭庭。

“我知道了，我不会被骗，你放心吧楚一，但他真不是那种人。”

“对了，你为什么分手啊？”

苏时年小心地问。

“因为实习和异地的原因，就分了。”

楚一看起来有点难受，苏时年也不说话了。

段昭庭那番话带给他的刺激好像在慢慢软化，心跳平复之后，肾上腺素减少，他反而睡了几天以来唯一一个好觉。

天光渐亮的时候，苏时年就醒了。

他还起了个早给周宗做了早餐，等到周宗去上班，家里又剩下他一个人。

苏时年尤记得段昭庭昨晚大步离去的背影，好像很高傲，一点也看不出喜欢人的样子，可是讲了那种话，让他止不住得乱想。

苏时年有些后悔了，那个时候他就应该追上去，问段昭庭：你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你不会是和我演了半年突然没了我就不习惯了吧。

但这只是苏时年脑海里的想象。

因为段昭庭是很冷的，他连说那种话的口吻都是冷硬的，好像那个位置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一定需要有一个人占着。

苏时年情绪上头，听了一上午的情歌，听得他心里又甜又酸。

他不自觉地又打开和段昭庭的聊天框，看了半天，也不指望段昭庭会主动给他发什么消息，他只是默默将聊天记录又看了一遍，有些话他都会背了。

放在过去，他肯定敢给段昭庭发消息的，可是现在他竟然有点情怯。

他突然觉得，其实昨晚那种懵懵的状态挺幸福。

楚一去了学校，还惦记着疑似被骗了感情的苏时年，一边吃午饭一边和他聊天。

“年，樊越实习结束要回来了，我们聚餐吧。”

“还是吃火锅怎么样？”

苏时年当然说好。

“对了，年，你不是说要找兼职的吗，但是这边招医学咨询师都是两个月起步，医学杂志我也帮你问过了，不招短期的。”

苏时年前几天接到了新的广告，但他在国内，pr和他约好等他开学再直播。

他在网上自投，结果在家教市场里得到了回复。

“我找到兼职了！”

苏时年很开心，他还是做回了大学时候的老本行。导师手里没项目没活的时候，他就去干家教，现在他已经是医学硕士在读，对方开出的时薪比他想象中高很多。

“还是去当数学老师？”

“对啊，这次教初中生。”

楚一不缺钱，医科大那么响亮的招牌在家教市场很吃香，身边的人想做家教的很多都干得不错，但医学生平时就累，他没事还是喜欢打打游戏什么的。

“不错啊年，陈导上午的时候还问我，你这几天忙不忙，你做家教每天干几个小时？”

苏时年记得很清楚：“晚上八点半到十点，一个半小时。”

“你怎么关心这个？”

陈正舟说要带个学生去谈项目，他手底下的研究生里，只有楚一是大学时就上过他的课的，算是比较亲的，这个名额很自然地就落到了楚一头上。

但是陈正舟上午的时候在他面前提过，这次饭局里有个段总，就是当年苏时年出国前救的那个男人。

楚一觉得自己沾了点作为苏时年大学舍友的光，要不是苏时年拒绝，这么好的机会也轮不到他。

“就是关心关心你钱够不够花。”

苏时年比不上他富裕，但也不窘迫。

“够花的。”

楚一问完觉得心里舒服得多，他兴致勃勃地告诉苏时年：

“年，我这几天要跟着陈导谈项目了，要是成功了就再请你吃饭。”

苏时年回了个好。

*

这次谈校企合作，段昭庭要求下面的人交了一份名单上来。

他在段氏的工作已经到了尾声，这次谈的内容里，很大一部分都不是和段氏相关，而是和他即将在英国分出去的研究所相关。

郑则敲了敲门，得到了允许，便走了进去。

“段总，这是高校里导师递上来的名单，和学术性宴会一样，都让他们多带了自己的学生。”

从昨晚到现在，苏时年还没有给他一点点回应，段昭庭去看了他那个国外的美食账号，倒是也没有新的更新。

他和陈正舟打过电话，对方对他很客气，听起来是个和善的导师。

提到当初坠海事件时，陈正舟告诉他，救人的小孩脸皮薄，不好意思来陪他吃饭。

段昭庭也不算很意外，他只是笑了笑：

“是吗，当时他醒过来，我们还单独吃了一顿饭，他没说过？”

陈正舟以为他们当时只是见了一面，段昭庭肯定给了苏时年一笔钱作为感谢。

其他的，他真没想过他们会有什么交集。

但是场面话还是要说的，陈正舟呵呵一笑：“那当然是提过的，毕竟，段总给人留下的印象总是很深的。”

段昭庭一只手摸着苏时年聊天框里万年不换的猫咪头像，一边问：“那这次陈导打算带哪个学生来？”

陈正舟很确定地说：“我带的是现在我手底下的研究生。但很巧啊，这个孩子和小年他是大学舍友，两个人关系很好，小年出国了他们都还是常联系的。”

“段总，我们医科大的学生，都是很专业的。”

段昭庭情绪不明地嗯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此时此刻，郑则已经将名单给了他。

【陈正舟「教授」楚一「学生」】

苏时年像是被他搞得懵住了，平时敢那样直白那样直勾勾地看他，这个时候却像是要临阵逃脱了一般。

段昭庭等了两天没等来一个字。

那种不确定的情绪染着燥意让他再次陷入失眠。

“段总，饭局在晚上八点，您晚上七点有个半小时的会，到那边的时间正好在八点左右。”

郑则觉得大老板的情绪在那个早晨的明媚之后，又渐渐往冷漠上走。

“段总，您觉得还需要改吗？”

段昭庭乌眉微挑，他再次看了眼“楚一”这个名字，语气稀松平常，淡淡道：

“通知他们把时间延后一个小时，九点再开始。”

现在是下午三点，提前几个小时告知倒也不算问题，只是郑则跟了段昭庭几天，发现自己在很多问题上都不太了解段昭庭的习惯，总是依赖于给高进打越洋电话。

他很喜欢这种直接的命令，立刻点头说：

“好的，段总，我现在就通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