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小谢昔睁大了双眼,眼巴巴看着他,样子真是可怜极了。
“……真的。”
“那你为什么还不放了我?”
景兮时将他放下,“快回去吧。”
小谢昔扬着小脸,真诚道:“哥哥你真好。”
说完蹭到景兮时腿边蹭了蹭,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跑走了,像是身后有什么杀人凶手在追他似的。
景兮时有些一言难尽地看了看那片衣角,无奈地摇了摇头。
又走了几条巷子,终于在一棵树上找到了左柯迟,也就是他的师父。
左柯迟现已四五十岁了,可岁月似乎格外偏爱他,脸上毫无皱纹,时光仿佛还停留在他的青年时。
他坐在树上喝得半醉,摇望着天边的月亮,嘴里嘟囔着一首诗:“今时佳人偶得,念花好月圆常在。”
景兮时不知他哪来这么多感慨,出言道:“师父。”
左柯迟回过神来,看着地上的徒弟,遥遥举起酒坛:“来与为师共饮。”
景兮时当下就从他那口齿不清的语调中听出他喝多了,“你快下来,该回去了。”
左柯迟立马抱紧了树杈子,大声抗议:“不!我不回去!”
景兮时无奈哄道:“我把面具买来了,你不是想要吗?”
他立马翻着衣袖,可左找右找也没有,忽然一个片段在头脑中划过——那个小兔崽子!
简直死性不改!
左柯迟抻着脖子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什么,立马就不干了,赖在树上不下来了。
景兮时无法,转身朝着来时的路又找了回去。
谁知没走出多远,身后就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他眼神凌厉,立马回头盯着声音传出的地方。
果不其然,在那个拐角处看到了一撮熟悉的乱毛。
那几根支出来的毛没听到声音,往外探了探,紧接着又立马缩了回去。
景兮时看得一阵好笑,刻意在身上四下翻找:“我的面具呢?怎么不见了?我记得是在这的啊。”
他注意到身后又传来了动静,一转身就看到面前站着个带着粉色花神面具的小身影。
“哦,我说呢,原来是叫个小神偷‘借’走了。”
小谢昔没有说话。
“跟着我一路了吧,”景兮时走近他,蹲下来,“这是怎么了?痛改前非来自首了?”
小谢昔把面具摘下来还给他,脑袋冲一边撇去:“不好玩,还给你。”
“这次不跟你计较,但下次你就遇不到我这么心软的人了,别这样了。”他用面具在小孩头上撸了几把。
说完身影就慢慢消失在巷子里,走远了。
小谢昔站在原地,咬着嘴唇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跟了上去。
景兮时两根指头捏着面具一边,差点拎出八丈远,走到一半就看见左柯迟歪歪扭扭走过来,景渊想都没想一把将面具仍在他怀里。
“你要的面具。”
左柯迟半天反应过来,拿着面具在眼前端详许久,眯着眼睛表情神秘:“有古怪。”
“什么?”
左柯迟打量了他片刻:“你该沐浴了。”
景兮时听完一时不知该作何解释,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来。
左柯迟忽然对他身后道:“小鬼,出来吧。”
不一会一个身影走出来,钻到景兮时身后。
他扫了两人一眼,对小谢昔道:“看来你们之前就认识了?”他看向景兮时。
景兮时一摇头:“都跟了半天了,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小谢昔抬起头,看向他们:“你家缺不缺仆人?”
看景兮时穿着跟那些来青楼里的贵公子一样讲究,应当是个有钱的,刚才也没有打自己,跟之前那些人都不同。
“喂,你说话啊。”他睁着双大眼睛盯着景兮时。
景兮时看了看左柯迟,就见他这师父正盯着小孩不知是在打量什么,左看右看,摸着下巴看。
“小鬼,你从哪来的?”
小谢昔没理他,仍是坚持不懈盯着景兮时看。
左柯迟忽然弹了他一个脑瓜崩,“问你话呢。”
小谢昔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凶狠”地瞪着他,那目光好像恨不得上去咬他一口。
“你怎么不问问我,这个家可是我做主。”
“真的吗?”小谢昔看向景兮时。
景兮时感到有些好笑,点了点头。
“那行吗?”他仰着脸,硬着头皮问。
左柯迟大手一挥就同意了:“行啊,正好咱家还缺个跑腿的,你嘛……看着跑得就快。”
景兮时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向来都是他支使自己,还能缺什么跑腿的。
左柯迟将手上的面具扣到小谢昔脸上,问:“你叫什么名字?爹娘在哪里?”
“我没爹娘,他们都叫我二狗子,说贱名好养活。”小谢昔一脸气忿,“难听死了。”
景兮时嘴角抽了抽,为了不伤害小孩的自尊,忍住没笑出来。
可左柯迟就没有那么细心,“噗嗤”一声出来,笑得前仰后合。
小谢昔憋红了脸,心里骂了百八十遍娘,最后脖子一扭,快步就往前走。
等他笑够了,才对他道:“我给你起个名字怎么样,肯定好听。”
小谢昔斜楞着眼看他,哼了一声。
左柯迟自顾自想着,以拳击掌:“就叫谢流光吧。多好听!”
小谢昔将这三个字在嘴里反复滚了几圈,虽然不知道怎么写,但是听起来比二狗子强多了,于是没说话就算是默认了。
三人不一会就来到一处山脚下,那里有个小农舍,四周围着栅栏,看起来很温馨。
安排好住处,左柯迟就把谢流光交到景兮时身边,意思不言而明。
景兮时看了看跟个泥猴子似的小孩,定了片刻,才认命般动起来。
等到将人洗干净了,景兮时终于再也忍不住,打了水将自己全身上下彻彻底底洗了个遍。
第二天一早,谢流光就被叫起来早读,左柯迟美其名曰跟在他身边的人不能半点法术也不会。
别看谢流光是以跑腿的名义招进来的,实则左柯迟待他就如同亲弟子一般,没过半年就正式收他为徒了。
为此景兮时对此大为不解,当初收自己为徒,一是因为左柯迟正好闲得无聊,看见其他人都有个几个甚至几十个徒弟,就起了些心思,二就是因为景兮时天分极好,是个可育之材。
打从收了景兮时之后,他就说过再也不会收徒了,起初他十分不解,可现在景兮时看着谢流光倒是有几分明白了。
他这个小师弟别的不谈,就修炼这一道实在是有天赋,对灵气的运用是可以让人叹为观止的地步。
谢流光是天生为修道而生的。
也许师父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
不久后,景兮时和左柯迟在林边散步。
左柯迟道:“最近泽州有人闹事,城管委托我们去处理,不是个大事,你和小光有时间过去一趟,多带带你师弟。”
景兮时欣然应允,顿了半晌:“师父您收谢流光为徒,真的只是因为他天赋好吗?”
左柯迟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你觉得呢?”
“流光他……”他组织了下语言,“很率性,学什么都快,但有的时候……”
——很可怕。他喉咙不自觉动了下,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那天晚上他有事正好要找谢昔,未曾想却见到了诡异的一幕。
景兮时敲响谢流光的房门,敲了许久无人应,他说了一声“我进来了。”推开门立即就被震得呆立在原地。
只见谢流光正笔直地站在门口,目光呆滞地看着景兮时,口中喃喃自语些什么,但那并不是平常所说的语言,而更像是一种吟诵,古老而悠远。
他看到谢流光眼中开始出现一连串符文,密密麻麻覆盖整个眼球,缓缓流动。
景兮时颤声道:“流光?流光?”他用手在其眼前挥了挥。
谢流光仍是没有反应。
景兮时试图敲晕他,可这竟也毫无用处,他仍旧坚持地念那些咒语。
最后在叫了几十声名字后,人终于有了反应,谢流光忽然闭上眼摇了摇头。
“师兄?你怎么在这?”说完还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师父给你的东西。”
“哇,好漂亮,师父给我了?”
“嗯。”
那是一把通体银白的剑,古朴而又不失大气,拔出来时有铿然之声,这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好剑。
景兮时趁着这间隙,状似不经意地询问:“你刚刚在干什么?”
“嗯?没干什么啊,我就出去走走,这不就碰到你了。”
“没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吗?”
“没啊,我从屋子里走到门口你那个发生什么事?”谢流光感觉今晚景兮时有些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