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越走越偏僻,越走越远。
秋月白边走边环顾四周:“还有多久?”
“就在前面。”储亦尘说:“不远了。”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距离他们出来已经过去了几乎要两刻钟,储亦尘以院子不便施展拳脚为由将人约了出去,说是要去一个宽敞点的地方比试。
秋月白对于储亦尘还是有些印象的,他以前与此人比试过,因此这次说再要比试也没觉得有多意外,比比也没什么。
又走了一会儿,前面果然宽敞了许多,已经能看见一块宽敞的大平地,那是由树木砍伐过后建成的一片习武场,看得出来,此处平时就有人经常来练。
估计也就是储亦尘了。
平地旁边有一间木屋,里面有烟正在徐徐冒出,储亦尘见他往那边看去,解释道:“我烧了火,煮了东西。”
秋月白没说什么,两个人走到平地中间,他说:“开始罢。”
储亦尘站在他的对面,没有热身,也没有过多的交谈:“请。”
秋月白没有拔刀,比试是不需要拔刀的。
但这一幕让储亦尘想到了在很久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一件很类似的事。
那一次比试,秋月白也没有拔刀。
他没有说话,只是冷笑一声,决定用自己的刀来逼迫面前的人拔刀。
“噌”的一声,刀出鞘。
秋月白侧身躲过。
储亦尘的刀换作乌雁雪,比秋月白的要细一些,没那么宽,刀身颜色也要更深一点,据说是因为加了某种淬炼的材料,只有刀刃那一条是雪白明亮的,倒是名副其实如乌雁白羽。
他的刀很快,但秋月白也不慢,躲过第一刀后二十四桥以一种极其刁钻的角度配合着身法刺出。
那是十分漂亮的一招,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但就是这样轻盈无害的一刀,储亦尘要想化解却足足连用了三招。
在用刀上,秋月白从不被动——杀人的刀是决计不能被动的,若有半点的害怕,担忧,顾虑,迟疑,那么那一招就绝对会落空,这无异于将自己的破绽暴露在对手面前,将头颅放置于对手兵刃之下。
也正因为此,对手要想赢就必须接住他的每一招,一次也不能落空,否则,在没接住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算输了。
三招过后,储亦尘已经出了汗。
秋月白却越战越勇。
储亦尘的刀在同辈人中可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了,就连秋月白也能感觉到其中的几分妙处——很有韧性,这其实是很好的一点。
但秋月白也感觉到了他的心绪不平,刀不稳。
刀不稳就不足以应敌。
于是秋月白放慢了一些招数,有意等他一下。
或许等一下,等他稍微冷静一点,这次的比试就能更加有效。
然而他没能等到。储亦尘感觉到了他在节奏上的放慢,也明白自己有些急了,他想平复心情去找秋月白的破绽,可是却越看越急。
因为秋月白的刀根本没有破绽,每一招每一式都行云流水严丝合缝,像天底下织法最密集的布匹,连一根针都扎不进去!
——可是直到现在秋月白也没有拔刀,难道就注定与十多年前一样,自己连逼他拔刀的能力都没有吗?
储亦尘不甘心,他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就在这时,秋月白与其兵刃相接。
一股猛力顺着刀鞘传到手臂,震得人虎口发麻,储亦尘忽然和不要命似的,放弃了所有的防备,全盘进攻。
这样的进攻方式,只有在拼命的时候才能见到。
并且秋月白感觉到了,储亦尘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他手中的二十四桥。
——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看见乌雁雪的刀锋试图挑落自己的刀鞘——
二十四桥已经露出了一半,剩下一半也摇摇欲坠。
见状秋月白不得不将刀鞘甩开,落在了一边,此时他才明白——原来储亦尘是想逼自己拔刀!
终于见到了二十四桥出鞘,储亦尘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两次交锋之后双方对立,他抬了抬下巴说:“来罢,不必放水……我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秋月白神色平静,伸出手抚摸了一下二十四桥,刀身发出清鸣。
他们没有再等对方出手了,而是同时出刀——
没有人能看清楚那一招,乌雁雪与二十四桥撞击发出金属铿然之声,似有不平之意,然而二十四桥上一刻还在原地,下一刻就随着人的位置已经迁移,尘土飞扬过后,万象颠倒变化,刀刃置于面前人脖颈之上。
秋月白淡淡,点评:“你的心还是不静,所以你的刀很浮躁。”
二十四桥入鞘。
自此储亦尘惨淡的笑了。
“我竟然还是不如你。”他说。
秋月白:“你的刀已经很好了。”
“但还不能说是最好,如果不是最好,那再好又有什么意义?”
秋月白摇摇头:“何必如此,执迷不悟终成心魔。”
储亦尘问:“你为何不肯早些出刀,为何只肯用带着刀鞘的刀与我比试?莫非你不屑?”
秋月白:“不,我刚刚说过,你的刀已经很好了,只是我的刀还有些问题。”
储亦尘:“若你的刀还有问题,只怕乌雁雪与我皆要回炉重造了。”
秋月白没再说话。
若是没有刀鞘,刀是很容易就能伤到人的,他已经吃过教训了。
储亦尘勉强的笑了一下:“今日比试,了我十年心愿,且不说这些,我煮了茶,来喝点罢。”
秋月白点点头,两人走到旁边的小屋子前面,这里很干净,门口摆着的桌子也有被擦过的痕迹。
他摸了一把凳子,坐下。
储亦尘从屋子里提着茶壶走了出来,拿了两个崭新的杯子放在桌子上斟满,将左手的一杯递给他:“请。”
秋月白接过,在储亦尘的视线下抿了一口茶。
储亦尘坐在他的对面,这时候秋月白被屋子里飘出来的烟呛了一下,用袖子捂住唇咳嗽了两声。
储亦尘微微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大概是刚刚把火熄灭了的缘故,有些烟,我喜欢这样煮出来的茶水,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秋月白将杯子放在桌子上:“好水好茶。”
顿了顿,他又说:“温若这些年多亏有你。”
储亦尘的视线从秋月白的肩上穿过,将目光落在后方地上摆着的一盆兰花之上:“他毕竟也是我的朋友,为他做点事,倒也没什么。”
秋月白看着他。
面前的人五官深刻俊秀,眉目坚毅,很沉着,但又好像有郁色。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到了陆绯衣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他说,储亦尘好像不怎么喜欢自己。
秋月白微微蹙眉。
他站起身来,抬头看天,日光渐渐消散,夜晚马上就要到来了。
他得回去了。
储亦尘看出了他的意图:“不必急。你今天不用回去了。”
这一句话说得很突然,也很平静。
秋月白一怔。
他原本只是怀疑,可眼下怀疑却真的变成了现实。
他说:“……你这样做,温若知道了该怎么想?”
储亦尘也站起身来,靠近了他:“他不会知道的。”
秋月白摊开手,让他看了看自己的袖子,上面有一片水渍。
那是他没有咽下去的茶水。
下一瞬间,二十四桥出鞘,刀尖抵在了储亦尘的胸口之上。
秋月白冷冷的低声说:“我不想杀你,是看在温若的面子上,比武不成难道便要出此下策么?”
储亦尘笑了一声:“难道我是为了自己吗?”
秋月白反问:“你不是?”
储亦尘慢条斯理的掸了掸衣袍,丝毫不担心胸前的刀:“我当然不是。”
像糊在脸上的面具被撕碎,露出了底下真实的面目。
两根手指拨开了胸前的刀刃,然而刀刃却并不就此罢休,一抬一横,储亦尘被他逼得连退五步,手却仍然没躲开受了伤。
血滴在地上,被鞋子搓开,储亦尘脸色阴沉,没想到他还能伤到自己。
秋月白的目光如雪,盯着面前的黑衣人:“到底为什么?”
他因为温若的缘故信任了面前的人,但面前的人似乎确实对自己确实不抱有什么好意。
“因为温若。”储亦尘绕开了他的刀:“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容易相信我、把我的茶水喝下去,因此,那烟里当然也有毒——你要是不回来找他就好了。”
“我没想到你还活着。”储亦尘冷声道:“但我不会杀你,我不会做这样的事,当然,这也是因为温若。”
“清风城的情况复杂,不能再招惹太多是非,等你走后自然会有人去收拾陆绯衣,到时候天下太平,所有的事都能回归正位。”
一声尖锐的哨声将躲藏在暗处的人召唤出来,有一个面色苍白的瘦高男人大笑着带着几个人急匆匆的走向这边,神色阴冷表情散漫,眉梢眼角带着狠厉。
看见来人之后,秋月白不可置信的说:“你和得意楼勾结??你疯了???”
储亦尘没有回答他。
药效发作了。
一阵胸闷气短,秋月白没有想到那药发作得如此猛烈,像顺风的火焰,几乎要将人活活烧死。
他用刀撑着地,使自己不至于就此倒下去。
储亦尘淡淡说:“交给你了。”
瘦高男人走过来随口一应,抬手拿走了秋月白的刀。
他抬起了秋月白的下巴阴狠的笑了:“好久不见啊,明月夜。”
老熟人。
秋月白躲开了他的手,目光冷冷的盯着他,一字一字的警告:“别碰我。”
“好高傲……但是你现在算个什么东西?!”
男人与他早就不对头,眼下更是冷笑几声,从身上掏出了几根针——那针就是他的武器,近可杀人,退可折磨人。
他说着就想给面前的人点厉害看看,也让秋月白知道什么叫做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雪粉华。”
储亦尘看见了他的动作,不适地皱眉:“你们楼主很看重他,你要伤他,就不怕被怪罪吗?”
雪粉华被他一叫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一声:“你说的对,那就暂时放过他——储亦尘,这里没你的事了。”
他身边有一个人掏出一个包裹递给储亦尘,储亦尘将其打开一看,是一些小瓷瓶与一张药方。
“楼主给你的东西我已经送到,拿着东西回去罢。”雪粉华漫不经心的说。
储亦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秋月白低声说:“保重。”
秋月白没有理他。
脚步声渐行渐远,储亦尘走了,这片地方只剩下得意楼的人与秋月白一个人。
其他几个人也是得意楼品阶比较高的成员,他们都蒙着面,很意外:“没想到这么简单。”
在来之前他们都或多或少听说过得意楼这位前首席的名声与其多么的难对付,实在没想到,这就抓到了??
雪粉华冷笑:“卑鄙有卑鄙的好处,楼主太纵容他了,否则这样一个叛徒……要回收还要等到今天?”
“回收”这个词说得很带感情色彩,仿佛他们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物品。
“卑鄙?”其中一个人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异常,说:“难道不是楼主授权你这样做……”
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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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暗算